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因他娘親剛生了孩子臥床坐月子,孩子孝順,看父親做好米粥便主動幫忙端給娘親。沒想到粥碗極燙,孩子端不住,一整碗熱米粥全倒在腳上,他腳上又穿得單薄,當即燙出串水泡。父親就急急忙忙地抱著孩子趕到了濟世堂。


    易郎中正給孩子敷藥的時候,醫館裏又連接來了三四個病患。


    因為正月看病被認為不吉利,有些人雖然不舒服,也強撐著等到過了二月二才來看。


    這些病患有的是自己來的,有的是家人陪伴來的,都想趕個早不用等。


    本來就不大的醫館坐得滿滿當當。


    易郎中這邊診完脈開出方子來,又走到那頭抓藥收診金,忙得不可開交。便有人問起榮盛,「榮家老三怎麽沒來?」


    易郎中心裏惦記著昨兒那封信,本來還想抽空找人送給吳氏,聞言就隨口答道:「不清楚,興許家裏有事耽擱了。」


    話音剛落,胡二一頭闖了進來,正好把易郎中的話聽了個明白。


    胡二是有備而來,當即把袁郎中的話添油加醋地說了遍,本來是八分的病硬生生地說成了十二分。在他口中,榮盛已經臥病在床,而且還傷及根本,已經是斷子絕孫的命了。


    又把胡三在知恩樓聽到的隻言片語也說了出來。隻是他沒去過青樓,沒法加料,這次說得倒是實誠。


    胡二長相粗獷,在街坊眼裏的一貫印象就是憨傻,對於他的這番話,倒也沒人懷疑其真實性。


    易郎中聽了卻是氣血翻湧,自己相中的女婿被人這般說道,麵上著實掛不住,便冷著臉問胡二,「你哪裏不舒服,我先給你瞧瞧病?」


    胡二身體好好的,一點毛病都沒有,就是專程來報信的,聞言愣了片刻才反應出來,這種事本不應該當著街坊鄰居說,而是私下說出來才對。一張黑臉頓時漲得紫紅,表情訕訕地往外走。


    因低著頭沒看路,冷不防跟前傳來一聲「哎呦」,似是撞著了什麽人,緊接著傳來盤子落在地上的「當啷」聲。


    胡二趕緊抬頭,見地上倒著個十四五歲的女子,穿著大紅棉襖,身旁是隻摔破了的大海碗,不遠處還倒扣著一隻木托盤。


    胡二顧不得其他,伸手將女子拉起來,連聲道:「實在對不住,沒看見前頭有人,傷哪裏了,到醫館請易郎中瞧瞧。」


    女子不是別人,就是一牆之隔的柳葉。


    柳葉住在吳家,吳大嬸當她是客,凡事不用她動手,柳葉卻是個勤快人,哪能甩著手吃現成的。


    今兒早上就早早起來包了頓清湯餛飩,因包得多,特地盛了一大海碗用托盤托著送給易家嚐嚐。


    易家門前有兩階石階,柳葉要盯著腳下,又顧及著手裏的托盤別灑出湯來,就沒怎麽在意前頭,豈料竟跟胡二撞了個正著。


    兩人相撞,柳葉並沒傷著,隻可惜熱氣騰騰的餛飩灑了滿地,還碎了隻大海碗。柳葉本就膽小,又見胡二長得粗壯強悍,不敢與他爭執,就想自認吃點虧算了。


    沒想到胡二人挺和氣,不但把她拉起來,還強塞給她十文錢作為賠償,又要讓她到醫館請易郎中診治。


    柳葉臉色羞得通紅,細聲細氣地拒絕了,急急忙忙撿起托盤和破成兩半的海碗走回吳家。進門前,忍不住回頭又瞧了眼胡二。


    胡二乘興而來,被易郎中一聲質問又敗興離開,倒是沒注意到柳葉的目光。


    易郎中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等他從醫館回到後院,易楚已經將午飯擺到了飯廳裏。


    易郎中早起沒顧上出去買菜,易楚隻能就著家裏有的材料做。


    臘肉混著幹辣椒炒了盤酸菜、一盤麻油拌醃黃瓜,還有盤醬黃豆。


    易楚姐妹都受不住辣椒的辣味,很顯然這盤唯一的葷菜是為易郎中做的。


    易郎中將目光投向易楚,想起那封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信,驀地就歎了口氣。


    既然事情已經傳開了,見不見吳氏已經無關緊要。眼下這種情況,易家作為榮家的姻親,於情於理,榮家都該上門來解釋一下。


    易郎中想聽聽榮家的說法。


    可等了好幾天,街坊已經傳遍了,榮家卻始終沒人上門……


    榮大嬸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她仗著兒子和媳婦的撐腰,在與袁郎中的罵戰中大獲全勝,得意洋洋地將袁郎中趕出去,再回頭發現榮盛有點不對勁了。


    臉色發青不說,額角還沁出層細密的冷汗,而手卻是冰涼。


    榮大嬸一向節儉,家裏雖燃著火盆,但遠不到熱得流汗的地步。


    看到這種情況,榮大嬸再無知,也明白榮盛確實是病了,似乎還病得不輕。


    槐花胡同附近的醫館,最近的就是濟世堂,其次就是袁郎中坐診的醫館。


    榮盛死活不讓去濟世堂,說要是被易郎中知道,他的麵子就沒處擱了。倒不是因為去青樓丟人,而是嫖個妓子把自己折騰到這份上丟人。


    榮大嬸拗不過他,讓大兒子去請袁郎中。


    彼時袁郎中正跟胡二推杯換盞,哪能尋得找人。


    沒辦法,大兒子隻得打聽著到老遠地方請了個郎中回來。


    郎中跟袁郎中的診斷一樣,是房事太頻,加上用了助興的藥物,而導致腎陽不足、精氣不支,外加出汗之後突然遇冷,略有風寒之症。


    郎中的診斷還是很靠譜的,榮盛跟小翠胡鬧了兩回,出了滿身熱汗又一頭栽倒到地上,赤身露體地躺了一刻多鍾。雖說地上鋪著棉毯,可大冬天的,也是非常涼。


    汗意被冷濕一激,邪氣入侵,就有了風寒之症。


    榮大嬸聽罷卻是驚呆了。一個兩個郎中都這麽說,還能有假?


    榮盛瞞不過,隻得把去知恩樓逍遙的經過說了遍。


    榮大嬸又驚又怒,終是抵不過對兒子的心疼,強迫著大兒子連夜跟郎中去醫館裏拿了藥回來。


    郎中的意思是榮盛身子底子雖差,但好在一向保養得當,隻是近兩個月才虧損了些,好好調養上半年八個月的,就能大為好轉。


    榮大嬸思量半宿,覺得這事得瞞著易郎中,先讓榮盛找個借口告假半年,避開易郎中,等年底易楚嫁過來,讓易楚好好給榮盛調理一下。沒準明年就能抱上胖孫子。


    可沒想到的是,僅僅過了一夜,榮盛的事就傳揚開了,而且傳揚得非常難聽,不但說榮盛已經傷了子孫根,不可能有子嗣了,還把他在知恩樓的一言一行傳得有鼻子有眼。


    若不是知恩樓的婊~子滿口噴糞,外人哪能知道這些細節?


    關鍵時刻,榮大嬸又犯了個致命的錯誤,她不想著平息事態,反而跑到知恩樓跟婊~子叫板去了。


    凡事青樓妓館,除了供養著伺候客人的姑娘之外,還養著一大批打手專門處理鬧事的客人。


    榮大嬸這種年近老邁的婦人去吵鬧,根本不夠看的。


    開始姑娘們還覺得好奇,一邊磕著瓜子兒,一邊揮著手絹看熱鬧。後來見榮大嬸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罵人勾引她兒子,給她兒子下藥,一點新意都沒有,漸漸也失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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