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語半張著嘴,愕然聽著鄭大奶奶的話,鄭大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接著交待道:


    「二爺喜歡熏香,可隻愛熏茉莉花味兒的,我看你從不熏香,這茉莉花香餅我已經替你備下了,讓秋彩拿給你那個丫頭了,茶上頭,二爺隻喝香片,明天我就讓人送兩罐上好的香片過來,還有,二爺喜歡識文斷字的,這一條,我就不多說了,馬婆子跟我說過了,你的學問也是有些的,我看你這性子也極溫婉柔順,倒比林姨娘還好,旁的,我也不多交待,這夫妻相處,隻好你自己慢慢領會,就這樣,我先回去了,你記著,二爺來的時候,既要小心侍候著,又不能露怯,得讓二爺覺得你這一處好,下回還願意來,聽到了沒有?」


    李燕語呆怔怔、下意識的點著頭,這不是要她的老命麽?!


    送了鄭大奶奶回去,小翎將茉莉花香餅攤到炕幾上,和小羽一起站在炕前,滿眼期待的看著苦惱的盤膝坐在炕上的李燕語。


    李燕語將放著香餅的炕幾往外推了推,示意兩人坐下,連歎了幾口氣,裹了裹長襖,直直的看著兩人,低低的說道:


    「我不想侍候這個二爺!也不願意跟人爭寵!」


    小翎肩膀垮了下去,小羽拉了拉她,看著李燕語問道:


    「那二奶奶打算怎麽辦?」


    李燕語看著兩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露出滿臉笑容來,語調也輕鬆活潑起來,


    「涼拌!春杏娘不是到林姨娘院子裏當差去了?小翎等會兒找找春杏,讓她和小桃一處去看看她娘去,現在就去!旁的不用多說,隻一樣,要可著勁的誇你家二奶奶,吟詩作對、品文鑒詞,樣樣精通,學問上極好,生得更好!」


    小翎眨了幾下眼睛,看著李燕語不解起來,


    「二奶奶到底是爭呢,還是不爭呢,怎麽遞這個話過去?」


    「這話不是遞給二爺的,是說給林姨娘聽的,林姨娘可是以才女著稱的,二爺與她相得,就是愛她是個雅人,我若是個不識字的粗人,她有什麽好擔心的?若我是個和她一樣的雅人,她豈能不擔心?讓她管著二爺,可不是比什麽都強!」


    小羽抿嘴笑著看著小翎,小翎恍然明白過來,看著李燕語歎著氣,


    「二奶奶若肯爭,這府裏可輪不著那林姨娘風光!」


    「好了,我要那風光做什麽?!還是這樣舒舒服服、安安穩穩的日子才是最好,趕緊去吧,春杏和小桃嘴巴都不嚴實,別多說話。」


    「嗯,二奶奶放心。」


    小翎答應著,留下小羽侍候著,自己轉身出去了。


    這話傳起來,如風一般快,第二天上午,林姨娘從正院請了安回來,大丫頭捧硯屏退了屋裏的丫頭婆子,低低的嘀咕著說了昨晚上靜心院來人的事,


    「姨娘可不能用自己這良善度別人的壞心思去,大奶奶非要調這吳婆子到咱們這一處來,我就覺得這中間有古怪,那吳婆子的女兒春杏,不就在靜心院當差?保不準就是靜心院下的功夫呢,姨娘也太善良了些,您看看,如今事來了吧?那麽晚了,還巴巴的跑到咱們院子裏來,誇靜心院那個如何吟詩作對樣樣精通,如何生的好,如何是個有學問的雅人,這不是明擺著要討好二爺!」


    林姨娘臉色難看起來,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


    「我和二爺的情份,也不是她能念想的!」


    「我的姨娘!您也真是的,您如今懷著身子,還怎麽侍候二爺?二爺」


    捧硯口齒含糊著,


    「男人哪裏離得了女人?那又是二爺正經的妻,若去住個一晚兩晚的,姨娘還能說出什麽話來?若真是隻去個一晚兩晚的,也就罷了,如今看起來,靜心院這個,可是個心思機巧的,生得又真正是好,說句打嘴的話,可比姨娘好看的多了,美人當前,男人哪有個不愛的?人家再曲意小心的專投著二爺的喜好來,往後的事可就說不清楚了,靜心院那個,可是正妻!姨娘可是要想清楚了,人家占了身份,真要得了勢,姨娘可沒個活處!」


    林姨娘臉色更加難看起來,求援般看著捧硯,


    「那你說」


    「如今這事,姨娘一定得把爺留在這院子裏,可不能讓那頭得了機會,爺對姨娘可是一片真心,姨娘隻要處處替爺打算周全了,爺自然隻念著姨娘的好。」


    捧硯含含糊糊的說道,林姨娘皺著眉頭,


    「怎麽替爺打算周全了,你倒是說明白了。」


    「姨娘!」


    捧硯跺了跺腳,臉上紅漲著,扭捏了片刻,才俯到林姨娘耳邊,低低的說道:


    「姨娘如今不能侍候爺,爺總得有人侍候不是。」


    林姨娘呆了片刻,恍然明白過來,轉頭看著捧硯,


    「你的意思是,安排個暖床的丫頭?」


    「姨娘說呢?」


    捧硯反問道,林姨娘下意識的用手撫著小腹,垂下頭,聲音酸澀含糊的低低說道:


    「我和爺商量商量。」


    「姨娘也真是的!你和爺商量,爺能怎麽說?答應了,怕姨娘傷心,不答應,姨娘這一懷孕,可要小一年呢,姨娘就不替爺想想?爺一個大男人這可不是平白給靜心院送上個機會?!」


    捧硯撇了撇嘴,尖刻的說道,林姨娘垂著眼簾,隻不答話。捧硯盯著她看了片刻,眼珠微轉,笑著說道:


    「唉,你看看我,倒比姨娘還上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爺對姨娘的情份,自然是姨娘最清楚明白,爺對姨娘這情份,可是任誰也分不得半分去的。」


    林姨娘麵色緩和下來,看著窗外,眼神朦朧的笑了起來。


    下午,鄒夫人打發了婆子過來,吩咐了林姨娘‘天冷,又下著雨,不用過來請安了,且安心養胎’。


    隔天,鄒夫人的陪房嬤嬤喬婆子從大奶奶院子裏出來,滿臉笑容,小兒子識文斷字,這往後跟著大爺,不幾年就有大出息了,到底是大奶奶眼光好,識人善用,想得也周全,嗯,大奶奶說的這事,還真是得趕緊提醒了夫人去,這懷孕的女人,哪裏還能侍候爺們床事,二爺年青不懂事,她們這些老嬤嬤就得替主子留心些,不然豈不是要壞了周家的子嗣。


    喬婆子一路思量著,一路往正院求見鄒夫人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守信正陪林姨娘吃著早飯,鄒夫人打發婆子過來傳了話,讓周守信等會兒過去一趟,有事要和他商量。


    吃了飯,周守信接過捧硯遞過的鬥篷,細心的給林姨娘係好,自己也穿了鬥篷,小心的扶著林姨娘,一路往正院過去。


    鄒夫人滿眼笑容的讓著兩人坐下,拉著林姨娘的手,細細問著睡得可好,吃的可好,各種可好問了一遍,才笑著吩咐林姨娘,


    「你去後頭屋裏,教教越橘那丫頭熬蓮子茶去,她熬了好幾回了,總不是那個味兒,你去指點指點她。」


    林姨娘答應著,站起來去了後麵屋裏。


    鄒夫人看著她走遠了,屏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招手叫了周守信坐到榻沿上,理了理他腰間係著的荷包,溫聲問道:


    「你如今還和林姨娘歇在一處?」


    「嗯。」


    周守信不自在的皺著眉頭‘嗯’了一聲,鄒夫人又伸手理著他腰間的玉佩,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


    「她如今懷著身子,可不能再侍候你了,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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