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語長長的鬆了口氣,往後靠著笑了起來,


    「你放心,我算著給,一年給他個七八張就行,這東西,多了倒不值錢了,你放心!」


    大劉嬸子也不等著吃中午飯,就急急的啟程趕了回去,她得回去看著鋪子,如今鋪子生意好了,這活也就多起來了。


    送走了大劉嬸子,李燕語在屋裏來回轉著,興高采烈的舒展著身子,這事竟這樣順利,就那麽兩三張繡樣,就接了這麽大單生意,若是這樣,一年下來,去掉零零碎碎的費用,也能掙個一兩百兩銀子,加上自己的月錢,攢上幾年也就不愁了,她打聽過了,京師不錯地段一處中等的院子,也不過五百兩銀子,攢上兩年錢,就能買處小院子放著,或是打聽著買個小莊子也行,這京城周邊,最上等的田,也不過二兩銀子就能買一畝,置些產業,萬一以後有個什麽事,自己也算是有了落腳處。


    說起來,也真是菩薩保佑,李燕語興致勃勃的叫了小翎和小羽進來,吩咐兩人跟常嬤嬤打了招呼,午睡後醒來,就帶著小翎和小羽去了旁邊半山處的抱樸庵,上了柱香,又聽尼姑們做了晚課,和抱樸庵掌事的清慎師太說了一會兒話,才悠悠然回到鬆風院。


    之後,李燕語常常帶著小翎或是小羽或是文杏,出了鬆風院,去抱樸庵聽經,或是尋清慎師太說法,若是天氣好,就穿過庵堂,到後麵的草廳裏看景吹風,尼庵修在半山,一條小路通往山腳的抱樸寺,再往山上,就無路可攀了,庵後一小片空地,長著幾棵參天古樹,樹下修了座草廳,說是草廳,卻修的頗為精致,空地外,就是懸崖峭壁,峭壁間飛泉流瀑,樹繁花盛,景致極好。


    鬆風院裏,常嬤嬤隔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回去趟京師,一來回家住上幾天,一來回去府裏,領些要用的東西、月錢等等各種份例銀物,回來時,也就捎來了京師大宅裏的種種閑與不閑的話。


    春末的時候,林姨娘的身子總算好起來了,人也知禮懂事了,照常嬤嬤的話說:


    「總算知道不趕著大奶奶叫嫂子了,虧她還是大家出來的小姐,這點禮儀規矩都不懂!也不想想,她一個姨娘,趕著大奶奶叫嫂子,這是哪門子的禮兒?大奶奶也是好脾氣,她叫,她還就答應著。」


    「這也不怪大奶奶。」


    李燕語笑著解釋道:


    「那倒也是,她從前還趕著夫人叫母親呢,夫人都答應著不說什麽,大奶奶也隻好答應著,這規矩吧,要說壞,還真都是從上頭壞起來的,上梁不正那下梁才歪呢!」


    常嬤嬤直直的說道,李燕語笑著低頭喝起了茶,這是別院,偏遠之地,自己這個主子仔細說起來,還真算不得什麽,這別院裏,常嬤嬤倒比她更威風,說話也更算話,這說話聊天上頭,自然也就隨意多了。


    「她如今再怎麽懂事,到底壓不過越橘姨娘,越橘八九歲就在夫人院子裏當差,夫人的脾氣喜好,沒人比她更知道了,如今一多半的時候,都是她在夫人身邊侍候著,唉,夫人這人的脾氣,也是個牛心左性的,好的時候是什麽都好,說不好了,就沒個回轉處!這林姨娘如今跟外頭說,都是讓那捧硯給騙的,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意思?一來捧硯早就被二爺賣了,二來,捧硯是她的丫頭,被個丫頭騙的連孩子都沒了,還有臉說?!夫人最瞧不上的,就是這沒本事還怪別人的,二爺那邊」


    常嬤嬤壓低了聲音神秘八卦道:


    「如今竟然一天也不敢多在林姨娘屋裏歇著,兩個姨娘,竟是一替一天輪著住,一天不錯的!」


    李燕語含著口茶,到底沒忍住,‘噗’了出來,急忙放下杯子,一邊用帕子試著衣服和手,一邊失聲笑了起來:


    「倒真真是難為二爺了,這」


    這床事上,若也是一模一樣的天天努力,倒真是夠辛苦的,李燕語到底沒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隻一邊惡意的想象著,一邊笑得前仰後合,常嬤嬤無奈的看著李燕語,這二奶奶真是讓人看不透,精明處極精明,怎麽什麽事一到二爺身上,就一竅不通了?!


    京師周府對鬆風院的供應半點也不苛薄,初春的新茶,清明的子推燕餅、浴佛節的桃李金杏、端午的棕子白團、入了月的各樣新鮮吃食玩物,雖說別院的小廚房也按節氣樣樣準備的有,可大奶奶照樣使人一件不落的送到別院來,李燕語感歎也感激著鄭大奶奶的周全照顧,這周家,若不是有鄭大奶奶這樣的當家人照應著,她的日子,不知道要艱難多少倍。


    李燕語的小日子悠悠閑閑,舒適異常,入夏時,李燕語已經和抱樸庵的眾尼們處得極好,經常去庵裏和她們說話打發時辰,還占了庵後的草廳午睡、看書、觀風賞景。


    這處隱蔽涼爽的草廳,幾乎成了李燕語的另一處私家客廳,炎炎夏日,李燕語幾乎天天過去草廳裏賞景納涼,拿兩本書,或是帶上本畫譜和筆硯,看看書,描描繡樣,消磨上一個下午,別院雖說也是好景致、也涼爽,可跟草廳這邊比起來,就差得遠了,到底那景致裏有些人工匠氣在裏頭,落了下乘。


    炎夏的酷熱,也將京師那幫遊手好閑的所謂讀書公子們趕出了悶熱的京城,趕到了樹林陰翳、飛泉流瀑、涼爽宜人的洛空山,趕進了散落在山間樹下的各個別院裏。


    京師太學堂雲鶴社的諸風流才子們,也高舉著會文的幌子,各自帶著長隨小廝,一路寶馬香車,出城去洛空山下的李家別院準備這個月的課業去了。


    這雲鶴文社本是福寧親王當年在太學讀書時,和幾位宗室子弟起的社,起社那會兒,倒還真是讀過幾本書,寫過幾篇文,後來福寧親王接了王位,要管著宗正寺大大小小的事兒,又要忙著皇上――當年還是皇子的許許多多不得不忙的事,等皇上及了位,更兼了諸多政務,早就沒時候再管這文社的事,可又不願意就這麽散了這文社,於是就托了國子監祭酒裘大人,從太學裏挑了些好學有才的宗室子弟和世家公子補進文社,自己每年拿出銀子來,讓這些宗室子弟和世家公子們會文念書。


    隻一樣,每季他要查一趟文社諸子的課業,這本來是件極好的事,一幫公子哥兒,拿著福寧王府的銀子,時不常打著會文的幌子聚在一處無所不樂,隻要每三個月湊一篇文章送到福寧王府就行,這日子極好混。


    可後來,有一回福寧親王妃李氏進宮陪姐姐李太後說閑話,也不知怎的,就說到了這文社的事,李太後聽說裏頭多是些宗室子弟,娘家子侄中也有兩三個在這雲鶴社裏,就來了興致,傳了懿旨,她要每個月查一趟文社諸子的課業。


    文社的公子哥們接了懿旨,隻苦的滿肚子黃連水,又一個字不能多說、不敢多說,偏李太後在宮裏長天漫夜的,就是空閑時候多,況且年青時候那也是號稱過才女的,這篇篇課業都細細看過,細細批過,看的比寫的還認真,隔不了幾天,想起來了,還讓人送些書單子過來,讓這幫公子哥兒們去讀,讀完了還要細細寫了心得送進宮裏給她看,隻把個風流逍遙的閑雲野鶴會,生生關心成了埋頭苦讀苦惱無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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