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丞、宋典史等縣衙門眾人早幾天就備好栗米炭醋等物等著了,一得了信兒,忙熱熱鬧鬧、披紅掛綠的送到了縣衙,賀邵知縣家添丁之喜,縣城腳店等各家鋪子掌櫃都是消息兒極靈通的人,這一個冬天可沒少掙大錢,都知道這位知縣大人那可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這添了頭生小子,自然也要跟著賀一賀才是,也忙著買了栗米炭醋四樣禮,披了紅往縣衙裏送。


    住在縣城的學子童生們先得了信兒,忙備了四樣禮趕著送過來,那遠一些的,隔了一天,也急忙忙送進賀禮來,鄰縣的學子們得了信兒,先生喜添貴子,這事不能不賀,也忙著往呼和縣趕過來賀之禮之,知縣大人不收銀錢厚禮,眾人一色兒照規矩送了這栗米炭醋四樣禮過來,一時間,外頭這栗米炭醋搶手無比,縣衙院子裏,常嬤嬤看著滿院子的醋甕,發起愁來,這栗米炭也罷了,這醋誰家能用多少,堆了這滿院子,隻怕能吃到小少爺娶媳婦了!


    李燕語這幅身子底子極好,躺了一天就歇過來了,勉強能坐起來抱著孩子試著喂奶了,常嬤嬤早就尋了兩個奶娘備著,可李燕語卻堅持要自己喂,常嬤嬤倒也不強勸她,少奶奶不是任性的人,她既說的頭頭是道,那必是有道理的。


    可李燕語人瘦,奶水就有些不足,調了幾天,還是那樣,也隻好讓孩子這邊吃一點,再到奶娘那兒吃個飽。


    邵源泊對著軟塌塌沒有骨頭般,除了吃就是睡的兒子,好奇遠大於疼愛,盯著看了半晌,突然擔憂的問道:「燕語,他連眼睛都不睜,別是傻子吧?」


    李燕語又氣又笑:「沒滿月的孩子,腦子都沒長全呢,吃的好睡的好,就是能幹了,你還要他怎樣?」


    邵源泊一臉困惑的看著兒子,李燕語一邊笑一邊推著他:「你小時候也是這樣,人家說養兒方知報母恩,你看看,這麽大點的孩子,剛生下來就是這樣,吃口奶都能累出身汗來,長大成人,要養要教,這中間多少心血繁難,自己經曆了,才知道父母的不易。」


    邵源泊盯著李燕語看了半晌,遲疑著低聲問道:「你還記得生母嗎?」


    李燕語怔了怔,停了一會兒,才笑著答道:「不記得了,聽說我兩歲半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過世前她一直病著,聽大劉嬸子說,嗯,大劉嬸子是我母親自小的婢女,母親病著時,一直是大劉嬸子帶著我,後來母親死了,大劉嬸子被分到了針線房,我就開始跟著奶娘,病過一場,我命大,活過來了,李府的規矩,五歲就得離了奶娘,那之後,就是小翎、小羽陪著我,我們三個一處長大的。」


    邵源泊聽的目瞪口呆,深吸了口氣驚歎道:「早就聽說平江府家庶女日子淒慘,我原以為你五歲就離了奶娘,五歲?十足才四周歲!怪不得平江侯家名聲極不好,平江侯夫人竟不賢惠到這樣,這也太過了!」


    「我倒沒覺得平江侯夫人有什麽太過處,她也是個可憐人,要說混帳,就是平江侯一個人混帳!女兒是他的,他自己都不管不問,自顧自己過一日樂一日,哪還能怪得上別人?」李燕語駁回了邵源泊的話,邵源泊眨著眼睛,李燕語看著邵源泊接著說道:「這男人姬妾成群,不覺得對不起發妻,還要妻子這樣賢那樣惠,這要怎麽賢惠?你拿刀子剜了人家的心,還要人家說剜得好,要人家忍著痛笑,忍著痛誇那剜心的人好,那刀子也好,不然就是不賢惠,這樣的賢惠,不要也罷。」


    邵源泊連聲咳嗽,忙擺著手說道:「我可是發過誓的,你放心,說的好好兒的,怎麽說到這上頭去了?還是說兒子吧,燕語你看,常嬤嬤說兒子長得象我,這臉長成這樣,怎麽能象我?我覺得還是象你更好看。」


    「男子要的是才又不是貌,隨你就隨你吧。」李燕語也不再說那些話,順著邵源泊的話笑著接道:「兒子都生下來了,這小名你到底取好了沒有?取了這大半年了。」


    邵源泊為難的攤著手:「我取了那麽多,你都說不好,算了,咱們別起了,大名祖父肯定要起的,小名就讓父親起吧。」


    李燕語瞄著他,想了想,笑著沒再說話。


    隔了沒幾天,京師的書信就到了,邵老爺子還不知道生男生女,各取了一個名字過來,邵二爺也是各取了一個,李燕語對邵豐昀這個大名也不多話,這三個字,早就定了兩個,能騰挪的也就一個字,這個昀字,也算極不錯了,至於邵二爺給取的小名,李燕語簡直哭笑不得,竟然比大名還正式,叫什麽‘盛德’!這叫什麽事兒!李燕語念來念去,隻好掐頭去尾,幹脆叫阿盛,好歹有點小名的感覺。


    阿盛滿月,李燕語和邵源泊商量著,以阿盛星宿不利為由,把這事避了過去,那些栗米炭醋,已經讓李燕語有些驚心後怕,邵源泊以探花之尊,到這呼和縣任知縣,任人都明白這是貶斥,隻怕也是因為這個,海學政才敢上那個彈劾的折子,雖說皇上駁了回來,可誰知道有沒有旁的人還等著找機會落石下井踩人的,生孩子隻收了些不值錢的栗米炭醋也就罷了,若是辦了滿月酒,萬一來人太多,不得不辦大了,說起來就能算得上借機斂財了,這樣的瓜田李下,可犯不著,就連那曬菜幹的法子,李燕語也細細寫了,交給吳縣丞,讓他張貼各處,把這法子教給了呼和縣百姓,這樣,就算有人想借她去年賣幹菜這事生事,邵源泊也就能有了辯解,她自然要先試好了,再教給百姓不是。


    邵源泊極是讚成,那滿院子的醋甕,已經讓他看的發愁不已了。


    邵老爺子收到邵源泊添了長子的信兒時,皇上的遣的觀風密差也回到了京城,一恍眼,又是一年春節到了。


    這個冬天,李燕語忙碌無比,阿盛雖說生下來瘦了些,筋骨卻壯,不到三個月就昂起了頭,每天也能咿咿呀呀的跟李燕語玩上小半個時辰了,邵源泊看著一逗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兒子,稀奇而興致十足,每天除了給那幫學子童生上兩次課,就是守著兒子,逗著他笑得呱呱呷呷,李燕語讓人收拾出畫具,讓邵源泊把兒子畫下來,邵源泊覺得這事極有意思,漸漸畫的越來越熟,三筆兩筆就能把阿盛勾畫的栩栩如神,李燕語就著畫,以阿盛的口吻配上話,看的邵源泊笑不可支,畫畫得多了,就挑出來些,寄給邵老爺子。


    快樂而忙碌的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又是一年春天到,阿盛已經十個月了,流著口水會跟邵源泊你一言我一啊呀的說話了,漫漫長冬中,邵源泊這個父親無處可去,無事可做,隻好天天守著兒子這麽個會笑會哭會啊啊的活玩具,這守著守著,對兒子這疼愛就遠甚於李燕語了,阿盛在邵源泊眼裏,簡直沒有半分不好處,真是個完美的兒子啊!


    呼和縣縣衙年年都是那些事,邵源泊已經駕輕就熟,衙門上下更是如臂如指,這開了春,邵知縣也沒見忙多少,學子放假,一早一晚不上課,反倒是清閑了不少,這政事之外,邵源泊就把全幅心思都放在教兒子走路這件大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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