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起鶴沒追問他,很幹脆的和他往回走,但這次沒有牽手,隻默默的跟在後麵。直到回到剛才那條擁擠的小吃街,看他差點被一個不看路的遊客撞了才上前去,牽著他的手又走到前麵去開路。林稚虞沒有抽回手,卻也沒了來時被梁起鶴牽著的那種心情了。他們入住的山莊離美食街很近,走路也就十幾分鍾的距離。梁起鶴沒開車,走過了喧鬧的美食街後,就沿著蜿蜒的山路往山莊走去。這一段路不算安靜,不時的會碰到其他步行的遊客。林稚虞一直沒說話,梁起鶴也不吭聲,直到回到了房間裏,林稚虞接過梁起鶴手中的袋子,拿出那套女仆裝想要去更衣室裏換,才被梁起鶴拉住了。梁起鶴把他抱到懷裏來,他抵著梁起鶴的肩膀,表情懨懨的,沒什麽精神的樣子。梁起鶴歎著氣,拿過他手裏的衣服扔在地上,讓他看著自己:“你是不是以為我要你穿女裝是想看你的笑話?”林稚虞沒有跟梁起鶴對視,但他搖了搖頭,道:“我沒這麽想。”他是真的沒往這方麵去想,雖然梁起鶴總在逗他,但是這個人也早就讓他明白了這些舉動都是因為喜歡他的緣故。梁起鶴解釋道:“其實我想看是因為你穿的很好看。我不知道你是喜歡才穿還是為了賺錢才穿的,但在我看來,如果你不喜歡,是跳不出那麽吸引人的舞蹈,也不會在貓衣館拍照時露出那麽享受的表情。”林稚虞的心猛地一顫,抵著梁起鶴肩膀的手指蜷縮了起來,緊緊揪著梁起鶴的衣服,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控製住表情不變。梁起鶴摟緊他的腰:“稚虞,我很喜歡你。因為很喜歡,所以我能接納你的一切。你不用覺得自己是有問題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和個性,我在意大利什麽樣的人沒見過?思想沒那麽迂腐的。”梁起鶴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感覺到他的眼睫顫了顫,緊張的呼吸都閉住了,便繼續道:“我知道你那麽多的秘密,見過你那麽多丟臉的樣子,那你可有見過我不耐煩了嗎?我有覺得你是麻煩嗎?”梁起鶴又親了他一下,在他越來越無措的目光中把餘下的話都說完。“不管你穿的是男裝還是女裝我都喜歡,但我更喜歡你在我麵前什麽都不穿的樣子。這就是我對你真正的想法,你明白嗎?”林稚虞已經給不出反應了,不管是點頭還是搖頭,或者說一個簡單的語氣詞。他就這樣呆滯的看著梁起鶴,直到梁起鶴把話題又繞了回去,繼續戳他的軟肋:“我說的對嗎?稚虞,其實你是喜歡穿裙子的。”林稚虞閉上了眼睛,卻阻止不了驟然湧上眼眶的熱度。他真覺得梁起鶴是一個很可怕的存在,這個人才出現在他身邊多久,就能把他看得這麽透。就連方昊唯都以為他是為了賺錢才穿女裝的,畢竟他將一切都隱瞞的那麽好,畢竟他有最名正言順的理由。他永遠都忘不了賀彤逼著還在長個子的他穿裙子,穿高跟鞋,塗脂抹粉,再噴上那俗不可耐的香水,然後在賀彤麵前跳舞。他從小就開始學舞,卻沒想過居然被用到了這種事情上,他厭惡賀彤看他的眼神,可他更厭惡沒有反抗能力的自己。從覺得自己惡心,到開始接受這麽畸形的模樣,再到習慣和漠然,最後主動拿來穿。每每看著鏡子,眼前的世界就開始崩塌,再從廢墟中重新建起來,再經曆一輪崩塌。無休止的惡性循環讓他逐漸喘不過氣,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解脫。直到他穿著裙子遇到了變態,如果不是有好心的路人幫他叫了救護車,他就不會認識方昊唯了。如果沒有方昊唯那道光,他的世界可能就沒有辦法再被重建起來了吧。可那道光終究還是屬於別人的,屬於一個叫黃茜的女孩的。他躲在廢墟的陰影下,嫉妒著那個能在陽光下奔跑的女孩。每每看到黃茜幸福的笑臉,他就會想,這輩子會有人願意做他的光嗎?能比方昊唯更細心,也比方昊唯靠的更近,然後看到那個醜陋又扭曲,渾身裹滿了汙泥和倒刺的他。梁起鶴的吻落了下來,那人溫熱的唇貼在他的眼角,溫柔的滑動著。濕漉漉的觸感讓他意識到自己居然丟臉的哭了。心裏的那道牆又被這個人拆去了一大塊,這次照進來的陽光比上一次的更晃眼了。他被淚水糊地睜不開眼睛,想著幹脆就不要睜開了,反正這個人看他丟臉已經是常態了,他為什麽還要逼著自己裝體麵。他把臉埋在梁起鶴的頸窩處,任由眼淚鼻涕不受控製地浸濕了梁起鶴的衣領,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嘴唇,不讓聲音發出來。梁起鶴也不確定是哪句話讓他情緒崩潰了,但看他的反應,直覺應該是最後問他是不是喜歡穿裙子的那句。想著這句話能讓林稚虞崩潰成這樣,梁起鶴不禁想起了他的過去。無論是感覺不到家庭溫暖的童年,還是後來在林家熬的日子,扛著賀彤的醫療費,還要在梁家裝出孝順懂事的模樣。這一路走來承受的壓力得有多大,光是用想的都讓梁起鶴覺得像是被挖掉了一塊肉那麽痛。他輕撫著林稚虞的後背,溫柔的吻落在林稚虞頭頂的發上。一下,一下,慢慢的細密的親著,直到林稚虞終於停止了發抖,主動推開了他。林稚虞低著頭,用衣袖抹掉臉上狼狽的痕跡,對梁起鶴道:“我可以穿給你看,但是我現在沒有藥,所以你不要讓我照鏡子。”“什麽藥?”梁起鶴被他沒頭沒尾的話弄得蹙起了眉。林稚虞拿出手機,打開瀏覽器,輸入了“亞美娑片”四個字,然後把彈出來的藥品百科頁麵遞到了梁起鶴麵前。在梁起鶴接過來看的時候,他撿起地上那袋女裝,走進了更衣室。第56章 他不知道,我隻告訴過你一個人林稚虞戴上黑色的假發,整好齊劉海與鬢角,用鋼梳將發絲梳理柔順,再戴上白色的女仆帽,繩子從耳後繞過打了個結,最後將長發撩到後背,拿起裝絲襪的袋子。即便沒有照鏡子,有以往的穿戴經驗他也能遊刃有餘,不過在看到這三雙絲襪的時候他停下了。袋子裏是一雙普通的過膝白絲,兩雙快到腿根處的黑絲。一雙網狀的,一雙和白絲一樣,都配有吊襪帶。他記得櫥窗裏的模特穿的是白絲,可是梁起鶴又買了兩條黑色的回來,他不知道梁起鶴到底想看哪一條,正猶豫著便聽到了敲門聲。他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想著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外麵一直很安靜,也不知道是梁起鶴還沒看完,還是說已經看完了,但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其實他剛才拿出手機的時候就已經想通了。雖然亞美娑片是精神類的抑製藥物,被人知道他有這種問題會很難堪。但是梁起鶴不一樣,他不想再辜負這個人的好了。畢竟他曾那麽渴望有人能做他的光,現在這道光就近在眼前了,他為什麽不試著離開廢墟呢?林稚虞將裙擺又往下拉了拉,確認前後都擋嚴實了才過去開門。梁起鶴拿著他的手機,屏幕已經熄滅了。在看到他身上的女裝時,梁起鶴的眼神並沒有變化,那過分嚴肅的表情讓他產生了錯覺,好像梁起鶴並不喜歡他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