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叔算好了眼前的帳,將找錢還給客人之後,見容吟霜的目光盯著那個書生,不禁說道:


    「那個書生從早上就來了,別看他瘦,一連點了幾十盤點心了,上來就清光,能吃的很。」


    容吟霜咋舌:「幾十盤?」


    這也太誇張了吧。就是一個普通的大胖子也不可能一天吃幾十盤點心,他也不怕幹的慌。


    寶叔點頭:「是,沒錯,我給他記著呢,三十八盤,還另外要了三小碟白糖呢,也不知幾天沒吃飯了,還特別愛吃甜的。」寶叔說著,正好看見小六經過,就喊住了小六說道:「小六,去給那客人加點茶水,這麽吃下去,我都替他噎的慌。」


    容吟霜也很讚同,讓小六趕緊去加。


    小六麻利的跑過去給那書生加了茶水,那書生將最後一塊點心送入口中,然後就著小六剛倒的茶水喝了兩口,這才捧著肚子靠在桌子上喘氣。


    「他這麽吃,沒事兒吧。」


    容吟霜不放心的問道。


    寶叔又瞧了一眼,正好有人來結賬,他一邊打算盤收錢一邊說道:「他身體估計沒事兒,不過咱們可能會多點事兒。」


    容吟霜不解的看著他,寶叔卻沒再說什麽了,容吟霜就見那人拿起了地上的書簍子,背起桌上的破木箱子,走到了櫃台前站定。


    寶叔立刻堆起了職業笑容,說道:「謝謝惠顧,您一共吃了三十八盤小點,兩杯茶水,茶水就當是小號贈送的,您隻需付了點心錢就行,一共是二兩八錢。請問您是整錠,還是碎銀?」


    隻見那書生打了一個飽嗝,然後將木頭箱子往櫃台上一放,然後打開了箱子蓋子,箱子裏全是一些大夫用的工具和瓶瓶罐罐的藥材,容吟霜以為他是要從箱子裏拿錢付賬,沒想到他隻是從巷子裏拿出了一塊濕漉漉的毛巾來擦手,然後說道:


    「我沒錢。掌櫃的你看著後廚有什麽雜活兒就讓我幹好了,要是沒有雜活兒,我這吃飽了,你派人揍我一頓也行。」那人理所當然的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擺出一副‘我都可以,你們隨意’的神情出來,看呆了一旁的容吟霜。


    「……」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吃霸王餐嗎?容吟霜咋舌不已。


    轉頭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寶叔,突然明白剛才寶叔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他早就看出了這書生是沒錢付賬的主兒,所以,此時聽了這些才很淡定。


    隻見寶叔將頭轉過來,看了一眼容吟霜,然後問道:


    「掌櫃的,您說該怎麽辦?是讓他幹活兒啊,還是打她一頓?」


    「……」


    容吟霜尷尬的看著寶叔和那‘等你發落’的窮困書生,目光將那書生從上到下打量幾眼,隻見他腳上穿的那雙莆鞋竟也磨破了,露出裏麵黑漆漆的羅襪,又見他風塵仆仆,灰頭土臉,打人……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的,深吸一口氣,說道:


    「咱們不是還少個人劈柴嗎?」


    寶叔立刻會意,點頭說道:「好吧,既然我們掌櫃的心善不願意揍你,那你就留下來給做點粗活兒吧,根據京城的工價來定,砍柴工每月七錢銀,你一共吃了二兩八錢,所以,你得在這裏給我們砍兩年零五個月的柴火,先生你覺得怎麽樣?」


    容吟霜現在看著寶叔就一種想笑的感覺。隻覺得這個老頭還挺好玩的,明知道這書生吃了東西不會給錢,還那麽放任他吃下去,現在又一副和藹可親的語氣說著這商量的話。


    隻見那書生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從襟裏掏出一隻髒兮兮的繡著鴛鴦的錢袋來,這錢袋跟他的衣服一樣,做工和料子都很好,就是髒得很。


    他從錢袋裏倒出了一錠一兩的銀子,然後還有三個銅錢,然後將這些推到寶叔麵前,說道:「這裏是一兩三錢,不夠的份我留下砍柴,不過,我沒地方住,哪怕是柴房你也要替我安排,每個月七錢銀子,我留兩錢,五錢還債。」


    寶叔的算盤又是一陣劈裏啪啦,然後點頭說道:「行,那就是要給我們茶樓砍一年零十個月的柴,行嗎?」


    書生木訥的埋頭想了想,然後才正色抬頭說道:「行。」


    「……」


    一場原本以為會展開的大戰就這樣和諧解決了。


    那書生提著破舊的簍子和箱子走出了後門之後,寶叔對容吟霜問道:


    「掌櫃的,您是不是可憐他沒地兒吃飯,這才留下下來砍柴的?」


    寶叔的問題讓容吟霜揚了揚眉,然後才點頭,說道:「是啊,我見他衣衫襤褸,但眉宇間卻自有一股傲氣,想來也並不是什麽窮凶極惡之徒,說話也是條理分明的,不是幹粗活的料子,你隨意讓他砍幾天,就讓他走好了。」


    寶叔點點頭,他當然也看出了這書生氣度不凡,明白了容吟霜的意思之後,他也就順著話將他留了下來,誰出門在外都有不方便的時候,有時候大度一些,說不定就真的能幫到別人一些,人生在世,真的不需要處處尖鑽,得饒人處且饒人即罷了。


    這個書生名叫徐生,徐生是貴陽人,從貴陽徒步走到京城,用了近一年的時間。


    徐生似乎也讀過書,說話條理分明,撇開他吃霸王餐的惡習,真正交流起來還是一個頗有故事,頗有內涵的人,也許是因為走的路多了,所以,他對各地的風俗人情都有自己的見識。


    月娘和寶叔成親之後,就從茶樓後院搬去了寶叔的宅子,所以茶樓後院正好空了下來,容吟霜就安排徐生暫時住在後院,原想讓他砍幾天柴,意思意思就讓他離開,可是徐生卻怎麽也不肯,說既然答應了要砍柴,就絕不會半途而廢。


    在寶叔的一再詢問之下,徐生才稍稍吐露了一些心思,他從貴陽一路走到了京城,其實是為了找人,找他未過門的妻子,他的未婚妻失蹤了,於是他就從貴陽一路北上,找尋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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