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很認真地說:「眼下我誰都沒瞧中,你心裏那人是誰,我也猜出了七八分來,你要不要聽我說出來?」


    「不想聽,」冬雨捂著耳朵,卻又小聲道,「你就是來蒙人,我才不信你。」


    冬雪笑道:「是大勇,對不對?」


    冬雨倒吸口氣,卻沒有否認。


    冬雪鼓勵她,「他人挺好的又能幹,又得夫人賞識,你若有意就早點跟夫人講,沒準夫人就成全你們了。要是晚了,興許人家就有主了。」


    冬雨遲疑著問:「我怕夫人惱了我,我還想在夫人身邊多伺候幾年。」


    冬雪就道:「夫人人好,眼下跟伯爺又這般要好,肯定希望身邊的人也好,她指定不會惱你。」


    兩人唧唧喳喳這番話瞞過了易楚,卻沒瞞過杜仲的耳朵。


    杜仲愛聽冬雪說的「夫人跟伯爺這般要好」,心裏暗自高興,抬頭瞧見易楚認真的神態,不由探身親了下易楚的額頭。


    易楚不防備,倒是被他嚇了一跳,嗔怒地瞪他一眼。


    杜仲輕輕地笑,「阿楚,以後咱們一直這麽要好吧。」


    這樣的人,竟然說出這般孩子氣的話。


    易楚心裏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低聲地回答,「好。」


    杜仲伸手握住了她的,緊緊捏一下,才鬆開。


    冬雨仍在跟冬雪說悄悄話,突然冬晴大踏步進了院子,對著門口喊道:「夫人,威遠侯夫人來了……」


    杜仲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易楚已經連聲吩咐,「快請進來,」欲下炕找鞋子。


    杜仲坐在炕邊,探身將她白底天青色鞋麵,繡著玉簪花的軟鞋撈在手裏,一邊捉她的腳。


    易楚駭了一跳,「哪有男人給女人穿鞋的,叫人瞧見背後該笑話你。」拿裙裾遮了腳,不讓他碰,卻愈發激得杜仲興起,握了她的腳不算,還隔著襪子在她腳心撓了兩下。


    易楚嗔惱地作勢踢他,杜仲不躲不閃地笑,「平常都是你服侍我,我便服侍你一次也不算什麽……再說是在內室,別人怎麽會曉得?」


    很認真地替她穿了鞋,扶她下了炕。


    這空當,冬晴已經引著杜俏進了院子門口。


    跟往常一樣,杜俏帶著趙嬤嬤還有四個丫鬟,打扮得富貴華麗,派頭很足。


    易楚迎出去兩步,笑著問道:「怎麽這個時候過來?」


    通常出門訪客或者宴請來客都是安排在上午,說會話玩一會就吃午飯,吃過午飯主人家或者要午休或者還有家事要處理,客人就會識相地告辭。


    極少有人會剛吃完午飯就到別人家拜訪。


    杜俏難得的喜滋滋地說:「今兒早朝上的事,我都聽說了。」衝著杜仲笑,「大哥,對付那些人就應該絲毫情麵都不留,想當初她們怎麽對付咱們,到如今就要連本帶利地還回去……皇上都開口說不管咱家的家事,咱們再不必忌諱。」


    咱家的家事?


    杜仲挑眉,杜俏已是出嫁女,管著林府的中饋,又惦記著這邊,遂開口問道:「你過來可問過林乾?」


    杜俏愣了下,答道:「他在跟鋪子裏的管事對賬,我讓人知會了他一聲……老夫人跟侯爺並不幹涉我去哪裏。」言語間,很有幾分自得。


    他不幹涉,並不表示不在意。


    杜仲暗自歎了口氣。


    易楚就道:「屋裏坐吧,」轉身吩咐冬雪,「去沏茶來。」


    進了東次間,杜俏不可避免地看到炕桌上未來得及收拾的紙張,便道:「是要添下人,侯爺倒是認識個不錯的人牙子,她那裏出來的丫頭上手就能用,身家也清白。」


    易楚瞧一眼杜仲,笑道:「現在隻大略想了想,至於要幾個婆子幾個丫頭,得仔細考慮了才行。」


    杜俏點點頭,「是得慎重點,以前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留著也是禍害,都一並打發了才好。尤其最緊要的幾個地方,一是廚房、一是針線房,最容易動手腳……還有看管庫房的,說不定就用次品充了好的,把好東西都倒騰到外麵去了。」


    這些事,杜仲已跟易楚商量過,易楚心裏倒也不是沒譜,但見杜俏一片好心,隻是含笑聽著。


    說了會管家的事,杜俏讓錦蘭把帶的那隻包裹取過來,展開來看,卻是套正一品命婦穿得禮服,包含了鳳冠、霞帔、大袖衫和褙子。


    說是鳳冠,可除了皇後妃嬪以及公主太子妃等皇室女子外,其餘外命婦的鳳冠上都沒有鳳,而是不同數目的金翟。


    易楚是一品命婦,用了八隻口銜珠結的金翟,正麵還有四朵珠翠花,三朵珠翠雲喜花,另外還有珠翠梳、珠簾梳等不同名目的飾品,林林總總十幾樣,足有兩三斤重。


    霞帔是深青色繡著蹙金繡雲霞翟紋。大袖衫跟褙子也繡著蹙金雲霞翟紋。


    一眼望過去,金光閃閃的,照得人眼暈。


    杜俏指著滿炕的衣衫,解釋道:「鳳冠是我之前的,顏色看著還豔麗,不用另炸……褙子跟大袖衫也是我以前的,現在穿著緊了,我估摸著你能穿,就是裙子長了點,回頭你把邊收一收,霞帔是新做的……中秋節說不定宮裏要宴請,隻餘下二十多天的工夫,怕你趕不及,又不知道規製,胡亂做了錯了規矩……大哥的朝服我也讓針線房備著了,等做完就讓人送來。」


    易楚暗自慚愧,她確實沒想到這些,即便是杜仲的朝服也是他自外頭找來的,並非她親手所繡。看著衣衫上的繡花飾物,沒有三四個月的工夫根本做不來,易楚不由心生感激,誠心誠意地說:「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杜俏搖搖頭,「你是我嫂子,不用說這些客氣話。當初……」底下的話卻是再說不出來,臉色也有些懊悔。


    易楚的出身再不好又如何,現今已經是得了封誥的,而且是跟隨大哥一同下來的誥命,不必另外請封。


    單是這份榮耀,萬晉朝又有幾人得過?


    以往橫在杜俏心頭的刺一下子不見了,再加上聽說杜仲在早朝上揭了大章氏的皮,杜俏雀躍的心如同沸騰的水,咕嚕嚕地冒著泡,再也按壓不住,忙不迭地往信義伯府跑,隻在臨出門的時候讓丫鬟分別給林老夫人和林乾送了個口信。


    至於他們同不同意,杜俏渾不在意。


    老夫人現在寵著寶哥兒,對她也寬容和善了許多,林乾原本就尊敬她,甚少過問她的行蹤。


    何況,如今她有了娘家,即便妯娌們心裏不忿,也會顧忌三分吧?


    到了杜府,門房、回事處的仍有人守著通報,二門卻亂得不成樣子,不見傳話的婆子,連小丫頭子都沒有,隻有兩個護院把守著門外。


    杜俏亮明身份,不待人通報就往裏闖,一路也沒有灑掃婆子,也不見來回穿行的丫頭,直到走近正房翰如院,才又看到護院一絲不苟地在守著。


    雖是這般混亂,杜俏仍覺得天特別地藍,樹特別地綠,心情是特別地愉悅。


    自從她出嫁,再沒回過信義伯府,這次回來,杜俏就是要挺直腰杆昂起頭,給大小章氏看看,給那些曾經踩在她頭上的人看看。


    趁著易楚收拾禮服的工夫,杜俏對杜仲道:「大哥,我想去潮音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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