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的時候到了,但旭兒暄兒仍然精神奕奕地在院子裏紮馬步。


    小的蹲在兩邊,中間蹲一隻大的,沒搞清楚的,還以為三個人被罰半蹲。


    暄兒首先敗下陣,旭兒樂得跳起來,用力拍手。


    霍驥站直,兩手把旭兒托起來高過頭,滿院子繞圈圈,惹得旭兒又笑又尖叫。


    暄兒愁眉滿臉,用力揉揉鼻子,又蹲回去練馬步,他發誓,一定要贏過哥哥。


    突然間,霍驥急煞車,旭兒的笑聲也跟著煞車,因為……前方不遠處有一張臭臉對著他們。


    但霍驥隻停了兩息,又繼續邁開長腿,繼續在院子裏狂奔。


    在旁看著一切的佟姑姑默不作聲,她知道公主有委屈,知道她心裏那道坎兒邁不過去,但她不打算使力,該把那道坎兒抹平的是霍驥。


    欣然越看越生氣,這是什麽情形啊?他怎麽會知道她在這裏?怎麽可以登堂入室?怎麽可以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再度闖入她的生命。


    她已經不要他了呀,她說得那樣明白,表現得那麽清楚,為什麽他竟還敢……


    心裏波濤洶甬,滿滿的委屈在胸口沸騰。


    憑什麽呀,他憑什麽?她好不容易就要把他給忘記了,好不容易從絕望中爬起,好不容易可以開始尋找她的下一階段幸福……憑什麽他可以出現?


    眼酸了、鼻酸了,壓抑數年的哀傷一股腦子衝上來,一顆眼淚滑下,兩顆眼淚、一串眼淚……


    她的臭臉沒有擺平兩個正在玩樂的男人,但她的眼淚擺平了他們。


    暄兒放棄馬步,跑到欣然跟前拉拉她的裙子說:「娘,別哭喔,爹很有力氣的,不會把哥哥摔下來。」


    暄兒喊他爹?她震驚地轉頭望向霍驥,所以不管她反不反對,他們已經父子相認?


    想到這裏,欣然更不甘心了。


    兒子是她一個人的呀,她生的養的,他除了吞下春藥、發泄一頓之外,他做過什麽?憑什麽他可以當爹?


    暄兒一嗓子,旭兒的笑聲停住、霍驥定身,他們一起轉頭看向哭得不能自抑的女人。


    抱起旭兒,霍驥跑到欣然跟前,她在瞪他,眼淚卻沒停過。


    他知道的,知道她怨他、恨他,恨過一世又一世,恨不得與他再無交集,恨到寧可隱姓埋名,與親人分別,恨到寧願遠離熟悉的京城再也不見他、不聽他,她要確確實實地割斷所有與他有可能的聯係。


    在霍驥懷中的旭兒向她展開手臂,撒嬌道:「娘,抱抱。」


    她想抱的,但是不想靠近霍驥,所以她退開兩步,沒想到卻惹出旭兒一泡眼淚。


    孩子憋紅雙眼,看得她心疼,她必須把這筆帳算在霍驥身上。


    「放開他。」她怒視霍驥。


    霍驥照做,讓旭兒在地上站穩,欣然蹲下身把兒子抱在懷裏,暄兒也湊過來張開短短的手臂環住娘和哥哥。


    「娘不哭,旭兒不玩危險遊戲了。」


    「暄兒也不玩,我聽娘的話。」


    「我會好好背書,乖乖練字。」軟軟的小手拭去她的眼淚,招惹出她更多眼淚。


    「我也會,娘別哭了吧。」暄兒越說越心急。


    兩個胖小子爭先恐後保證,保證當天下無敵乖的好孩子。


    活過兩輩子,她一點不幼稚,但這會兒她幼稚得像個孩子。「記住,你們是娘的,娘一個人的!」


    孩子沒聽懂她的意思,卻乖乖點頭應下。


    但是霍驥聽得懂,她是在劃清界線,但他怎麽能夠讓她這麽做?


    於是他也蹲下身,把兩個小胖墩和欣然環進懷裏,低聲說:「不怕,以後天塌下來有爹擋著,爹會護著你們。」


    誰要他護啊!欣然企圖掙開他,但他的手臂像鐵箍的把他們抱得死緊,誰也掙脫不來。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這暄兒居然說:「是啊,咱們爹是大英雄呢,他把壞人打到找不到地方躲。」


    旭兒接話,「爹很厲害哦,他保護很多小孩子和他們的娘沒被壞人打,爹一定可以把我們保護得好好的。」


    他們聽了一整天爹爹的英雄事跡,早把霍驥當成偶像,誓言要追隨爹爹的英雄路,努力向前奔跑。


    越聽越火大,欣然冷下口氣,寒聲道:「放開我。」


    霍驥果真鬆開鐵箍,不過他一手一個把兩個兒子抱起來各親一下,說:「娘累了,你們香娘一個,乖乖睡覺吧。」


    「我明天還要聽爹爹講故事。」旭兒道。他對戰場上的事著迷著呢。


    「可以,不過要蹲足半炷香馬步。」


    「明天我贏哥哥,可不可以也飛高高?」暄兒問。


    「那有什麽問題?!」


    兒子們滿足了,勾起娘的脖子,啵的一聲用力親一下。


    霍驥把兩個兒子交給佟姑姑後,再度走向欣然。


    她冷眼瞪他,轉身就走,霍驥不疼不徐地跟在她身後,一步跟過一步,她不說話,他也不開口。


    她回房,門砰的用力關上,他從窗口一竄跟著進房。


    他站到她麵前,她怒瞪他,可惜沒用,他的臉皮是新一代的銅牆鐵壁。


    她又砰的打開門往外走,他繼續跟著,速度不快不慢,在她身子右後方很近、相當近的距離,近得她可以聞到他的氣息,他可以聽到她的呼吸。


    他打定主意,再不讓她離開自己身邊。


    不管她走到哪兒,他都跟,好像同她杠上似的。


    她走完每座院落,又繞回主院,他連半丈距離都沒拉遠,可……誰給他的資格啊?這是她的房子、她的家,他憑什麽侵門踏戶,憑什麽在她的土地上作主?


    猛地停下腳步,欣然正要開口罵人,沒想到他突然捂住她的嘴巴,咻地扣住她的腰,抱著她竄身上樹梢。


    【第八章 烈女怕纏郎】


    欣然想扒開霍驥的手,可是才剛邊作,他就利落果決地封住她的穴道,令她動彈不得地停留在他胸口。


    「噓,你看。」霍驥指指樹下,在她耳畔低聲說。


    一道黑影從遠方跑來,穿著夜行衣的男人連口鼻都用黑布遮住,他悄悄地跑進主院,隻見他蹲在欣然窗下,貓著腰戳破窗紙,拿出一管長長的竹子往裏頭吹進東西。


    他在外頭計時,不久後起身,用匕首撬開門潛入屋內。


    怎麽回事?她有招誰惹誰過嗎?


    低頭看她,霍驥舍不得她驚慌失措,卻很滿足於她無措時的依賴,他是個予盾男人。


    男人進屋,出來的時候抱著一名昏迷的女子。


    那是玉雙?今晚輪到玉雙當值,可……他們抓玉雙做什麽?


    就在蒙麵人準備離開時,霍驥一聲長嘯,蒙麵人懷裏的女子突然翻身跳起,手指伸出快點兩下,蒙麵人瞬間定身。


    就在此時,屋頂上又跳下一個黑衣人,他幫著女子拉開蒙麵男的衣帶,把他的手腳捆得結結實實。


    接二連三的述況,讓欣然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才好。


    霍驥解開她的道,欣然迫不及待問:「霍驥,你在玩什麽把戲?」


    她怒目圓瞠,用力掀住他的衣襟,是他惹來的麻煩,對吧?


    在他出現之前,家裏平平安安、一切順利,他才來一天就有人入侵家門,要說沒他的事?騙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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