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衡想了想,道:「反正我要去找老太太提給你工錢的事,不如同去。」


    於是小倆口一起登車,頭挨著頭,手拉著手地坐了一路,直至安福胡同門前。


    賈氏如今隻得一間臥房住,連個會客廳都沒有,因此一見蘇靜姍,還沒談正事,先把那抱怨的話講了一籮筐,道:「在蘇州獨住一間院子住慣了,到這裏還真是不習慣,你看,今兒因為我要見你,你五哥就得讓到前院書房去。」言語間,很有些想要和蘇靜姍他們一樣搬出去住的意思。


    蘇靜姍謹遵劉士衡的指示,彎彎道道向來隻藏在心裏,嘴上隻是直來直往,因此便道:「五嫂想搬出去住?這有何難,叫五哥和士衡一樣去國子監讀書不就行了?」


    賈氏馬上住了聲氣兒,沉著臉撥弄幾本帳冊,裝出一副很忙的樣子來。


    蘇靜姍心中偷笑,看來裝個直腸子的傻大姊還是有好處的,至少這會兒賈氏就不再糾纏了不是?


    此時賈氏假忙,她便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賈氏連忙留她道:「七弟妹,我今日請你來,是有正事同你商量。」


    聽說是正事,蘇靜姍隻得重新坐下,問道:「什麽事,五嫂請講。」


    賈氏聽她語氣平和,便露了笑臉,拿出幾本帳冊請她看,道:「上回十五妹私自出府,全因大太太不善用人,使了不得力的下人,所以我想著,該把這府裏該換的下人都換一換才好,畢竟他們多半不是我們親自挑選的,不知底細。」


    她就是嫌錢姨娘挑選的人不值得信任唄。蘇靜姍明白了,卻沒去動她遞過來的那幾本帳冊,隻道:「五嫂是當家人,想換就換,我沒有意見。」


    賈氏聽她說沒有意見,馬上高興起來,興奮地道:「七弟妹,你也覺著此法可行?那太好了!」說著,就揀出一本帳冊遞到她眼前,執意要她打開來看,道:「七弟妹,一共一千一百兩銀子!」


    「什麽一千一百兩銀子?」蘇靜姍糊塗了。


    賈氏道:「換人可不得花銀子?再加上我們府裏挑人向來嚴苛,所以價錢就更貴了,這一千一百兩,還是我同人牙子講了好幾天的價錢,她才肯讓步的!」


    怪不得一大早就派人把她給請來,原來是為了要錢!蘇靜姍不高興了,道:「五嫂,年底才交帳呢,現在還不到時候吧?」


    賈氏繼續陪著笑,道:「七弟妹,我知道這樣做不合規矩,不過這離年底也不遠了,你不拘哪裏省一抿子,助五嫂我度過難關,五嫂一定會感激你的。」


    說完,見蘇靜姍沒有反應,又訴苦道:「正是因為年底將近,卻又還沒到交帳的時候,所以手頭才緊巴巴的。若不是府裏的帳上實在找不出一千多兩銀子了,我也不會想到麻煩七弟妹。」


    蘇靜姍此時的感受是,她還真隻是個打工的,就連賈氏這個掌管財務的人都比她高上一等。她心裏不痛快,就不想再坐下去,逕自站起身來,道:「五嫂,這不合規矩,你若是實在想要錢,就找老太太要去。」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賈氏欲追出去,又拉不下這個臉,隻得忿忿地扯著帕子,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蘇靜姍出了房門,拐了個彎,朝正房而去。此時,劉士衡賴在席夫人房裏,吵著讓她給蘇靜姍付工錢。席夫人享受著孫兒撒嬌的樂趣,樂嗬嗬地看著他百般耍寶。蘇靜姍在外聽了個動靜,正想多聽一會兒,小丫鬟卻已進去通報了,她隻得微提裙子,走了進去。


    因屋裏沒有旁人,席夫人便指了劉士衡,對蘇靜姍道:「你瞧瞧他,為了給你討幾個工錢,都隻差扮上相,唱戲給我聽了。」又道:「你們小倆口缺錢不缺錢,我還能不曉得,你管著府裏的生意,方便了七哥兒發私財,隻怕早賺了個缽滿盆溢了,這還嫌不夠?」


    「一碼歸一碼!」蘇靜姍心裏有氣,馬上就說了出來,「五嫂剛才還管我要錢呢,說是府裏要換人,缺一千一百兩銀子,叫我提前支給她。老太太,您瞧瞧,我這都成了替府裏做牛做馬的人了,隨便哪裏差點銀子,都叫我來出。一千一百兩,對於咱們這樣的人家來說,算多嗎?府裏的幾個主子變賣變賣衣裳首飾,誰拿不出這個數來,怎麽不自己先填上,卻要管我要呢?」


    蘇靜姍看似是沒頭沒腦地發了一通牢騷,但其實意思很明確,就是:公是公,私是私。她和劉士衡私下裏靠著府裏的生意發再多的財,那也是他們自己掙來的,不能由此就抹煞了她替府中做生意賺錢的功勞,更不能不給她發工錢。


    這個賈氏才剛上任就生出事來,府裏那麽多的下人,難道都要換掉嗎?新來的人對府裏的情況又不熟悉,可怎麽服侍人?


    席夫人這會兒隻想趕緊把賈氏叫過來問問,於是對蘇靜姍的抱怨就沒了話說,隻道:「若是要給你發工錢,那你五嫂應該嚷嚷著要了,還有先前的大太太,還有你婆婆……」


    「那就都發呀,本來也該發,不然都是一樣的主子,憑什麽有的累死累活還要背罪過,有的卻能輕輕鬆鬆過日子?」蘇靜姍忿忿地道。


    且說賈氏,她惦記那一千一百兩銀子,便來找席夫人說項,才走到房門前,正好聽到蘇靜姍主張給她也發工錢的話,頓時喜上眉梢,把先前對蘇靜姍的憤恨拋到了腦後,大踏步地走了進去,笑道:「難為七弟妹還想著我們辛苦。」


    蘇靜姍沒有理她,隻望著席夫人。


    劉士衡更是不顧賈氏在場,拉了席夫人的袖子一個勁兒地晃。


    席夫人哭笑不得,隻得道:「你們隻道發工錢是我一句話的事,卻殊不知即便我開了口,這錢還是得先由七哥兒媳婦撥款給五哥兒媳婦,再由五哥兒媳婦來分配,可這一大家子人哪裏不需要用錢,到時你們拿不出錢來開工錢,豈不是我這老太太的罪過?」


    「隻要老太太一句話,錢的事,不用您操心,反正不用您自己掏腰包為咱們發工錢。」蘇靜姍回答得頗具豪氣,連賈氏看向她的眼神裏都充滿了佩服。


    「那成,掌管店鋪的是賺錢人,每個月領三百兩銀子的工錢;當家人隻管花錢,減一百兩,拿兩百兩銀子的工錢,如何?至於之前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因為功過參半,就不必補發工錢了。」


    大太太已經被趕回了娘家,不發工錢也就罷了,怎麽卻連二太太也不發?雖說她挪用過公款,可畢竟為府中操勞這許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席夫人此話一出,劉士衡就有些不高興,偷偷地挪到蘇靜姍旁邊,拉住她的袖子猛扯。


    有什麽話想說就說,怎麽來求她?蘇靜姍覺得好笑,偏不動彈。


    劉士衡急了,附耳道:「老太太不喜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我替她講話,那工錢多半就是拿不到了,所以還得你出馬。」


    原來是怕適得其反,蘇靜姍明白了原委,便樂意幫他的忙,出聲道:「老太太,大太太沒當幾天的家,不發工錢也就罷了,但不給二太太發工錢,我和五嫂怎好意思拿自己的那份?」說著,就拿胳膊肘去撞賈氏。


    賈氏再同甄氏不合,也是二房的人,見狀隻得附和道:「七弟妹說得是,二太太是該拿工錢,不論多少,都是老太太的一片心。」


    席夫人覺得她的話說得好聽,臉上就露了笑,問她道:「那你說給她補發多少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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