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良竟是第一個上來詢問能不能在此歇腳的人。


    按說他們休息的時候也不短了,可是豫王在聽了太子的提議後,並未立即起身,隻淡淡地說了一句:「讓他們進來休息就是。」


    太子挑了挑眉:「怎麽?大哥沒歇夠?」


    豫王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終是輕聲說道:「前些日子染了風寒,身子骨還沒好利索。」


    太子了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風寒雖然是小病,可也不能大意了。大哥可以回去找禦醫看一看。」


    「是,我正有此意。」豫王隨口應道。


    有了兩個主子的話,侍衛不再阻攔,直接允了謝家兄妹進來。


    豫王心中有事,仍端端正正坐著,他隻掃了一眼新來的兩人,便又垂下了眼瞼。


    謝懷良衝他們施了一禮,他看了一眼涼亭中的石凳,麵上浮現躊躇之色。


    涼亭中有一石桌、四石凳。豫王坐了一個,他對麵和兩邊還剩三個。謝懷良心說,總不能讓阿芸直接就坐吧?阿芸定然不肯的,女孩兒家都重規矩,和陌生男子同處一涼亭,隻怕就很讓她尷尬了,怎麽還能教她再近一步?


    謝懷良又看看這兩人,暗暗感謝這少年貼心。——他一見他們,便起身讓了位置出來,自己站到一邊。謝懷良衝他施禮時,他還笑了一笑。年長些的這個,相貌不錯,架子不小。


    謝淩雲不知道七哥在想什麽,輕聲問道:「七哥,你不是累了麽?不歇一歇嗎?」——還好現下太子和豫王都沒坦誠身份,七哥也能坐下來好好歇一歇。


    她話音剛落,太子紀恒便「咦」了一聲,看了她兩眼。


    謝淩雲注意到他的目光,呆了一呆,低了頭,不再說話。太子不想暴露身份,她在外麵,也不想讓人知道她是她啊!


    謝懷良還未回答,太子紀恒已然笑道:「坐吧,山路難行,是該歇一歇。」說著他又看向謝淩雲,輕笑道:「還真是意外。」


    他雖沒說什麽意外,可謝淩雲一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明白過來,他說的意外,跟她有關。


    謝淩雲瞧一眼石凳,估摸了一下分量,暗想謝懷良應該能搬得動。隻是他現下累了,能不能還兩說。她當著旁人的麵,不好直接搬了石凳過來坐。


    謝淩雲目光微移,看到涼亭四周低矮的石欄,倒還幹淨整潔。她索性倚著柱子,坐在石欄上。


    謝懷良一看她這動作,就呆愣住了。他動了動唇,意外於小堂妹的不拘小節。


    他呆呆地坐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阿芸這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她不與姐妹一同坐馬車去臥佛寺,而是選擇爬山,一路不說苦不說累,對涼亭中的陌生男子,雖有避諱之意,卻也不是一味的扭扭捏捏,矯揉造作。她本來就是隨性率真之人啊。


    想通了的謝懷良忽然一笑,說道:「阿,妹妹,你要喝水嗎?下人帶的有水……」——他本來要喚她阿芸的,忽然想起此地有外人,她的閨名不好教旁人知道,便又喚她妹妹。


    太子紀恒忽道:「這邊有茶水,還有瓜果糕點,可以嚐一嚐。」


    謝懷良看一眼石桌,果真如此。他暗暗稱奇,也不知是誰在此地放的果蔬。瞧著新鮮幹淨,有的竟還不是尋常之物。再看一看涼亭中的這兩人,風華氣度,無一不是上乘,卻不知這兩人是誰。


    謝懷良口中連聲稱謝,手上卻沒有任何動作。坐在涼亭裏,四周涼風吹來,清爽愜意。


    謝淩雲倚柱而坐,原本也很愜意,隻是偏偏有個人站在了她麵前。她抬頭,看見眉眼含笑的太子紀恒。她胡亂拉了拉冪籬,將目光轉向了別處。


    紀恒輕笑,低聲道:「阿芸?」他也學著謝淩雲的模樣,坐在石欄上,倚靠著另一根柱子。


    謝淩雲無奈,隻得同樣小聲道:「太子殿下,你也來登山啊?」


    ——紀恒既然沒點明身份,她當然也不會對他行大禮。他小聲,她就也小聲。隻是這樣以來,他們說話的情形就有點詭異了。


    「對啊,難道你不是麽?」


    謝淩雲輕聲道:「我自然是了……」


    他兩人離得近,似是在竊竊私語。不但謝懷良變了臉色,連豫王也朝二人多看了兩眼,心中暗暗納罕。紀恒這小子,是在逗小姑娘麽?


    謝懷良心頭微怒,重重咳嗽了兩聲,希望那少年能收斂一些。然而那少年像是沒聽到他的咳嗽聲,仍然倚著石柱,眉目含笑。那少年容貌生的極好,麵如冠玉,目光澄澈,舉手投足中有渾然天成的貴氣。他正挑了眉,跟阿芸小聲說著什麽。


    謝懷良心頭一跳,有些莫名的擔憂。大戶人家的閨女,向來很少出門,見到的外男也少。阿芸十三歲,若是這個小白臉少年存心勾引,阿芸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他當即起身,想扯了阿芸就走。


    但是又一想,阿芸雖然率性純真,但不難看出,她是個規矩女子。他這麽想,不是把芸也給看輕了麽?


    於是,他又是一聲咳嗽。


    太子紀恒沒注意到他,反而是豫王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貴姓?」


    「啊?」謝懷良看看四周,才意識到對麵人這話是問自己的。他當即答道,「免貴,姓謝。」


    「謝?」豫王眸色一暗,沉吟道,「不知道閣下可認得忠靖侯謝老爺子?」


    謝懷良道:「那是祖父。」


    「哦,原來如此。」豫王點頭道,「令尊是……」


    謝懷良皺眉,歇個腳,也能碰上一個人問東問西。對方沒有自報家門,直接就來問他祖父問他父親,他心裏不大爽快,但還是老實答道:「家父諱德。」


    豫王一怔,繼而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謝二爺家的公子。」他笑了一笑,便不再詢問了。


    忠靖侯家中諸人,豫王大致知道一些。謝老爺子有四個兒子,其中第三子早夭不算。長子謝衍將來是要繼承爵位家業的,四子謝律是父皇早年舊友,肯定會受重用,前途不可限量。至於次子謝德嘛,自然是比不得兄弟了。


    豫王還知道,謝德嫡長子早亡,小兒子才三歲多。麵前這個自然是庶子了,而且還是侯府裏頭嫡次子的庶子。


    謝懷良也問道:「不知閣下是?」


    豫王不答,反而繼續問道:「是謝家老六還是老七?」


    謝懷良皺眉,心說此人對謝家頗為熟悉,竟然知道父親年長的兩個兒子分別排行第六和第七。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是答道:「在下排行第七。」


    豫王笑一笑,暗忖莫不是那個被嫡母抱出去,又沒能當成嫡子的謝懷良?他有點想笑,但是想到自己,又息了取笑的心思。他隻歎了口氣,端起了茶盞。


    謝懷良莫名其妙。


    就在豫王同謝懷良說話之際,太子也正與謝淩雲小聲搭話。不過,他們的話題就很隨意了。


    太子不知怎麽想到玉佩,問道:「上次我父皇給你的玉佩,你派上用場沒有?」


    「玉佩?」謝淩雲搖頭,也有點苦惱,「沒有。」


    「沒有嗎?」太子笑道,「我以為你真的會去打昏君,打讒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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