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淩雲見她似乎是在認真思考,心中有些暖意,亦有些酸澀。她輕聲道:「我不大通廚藝,刺繡也拿不出手。可我會武功啊。」


    「嗯?」豫章長公主錯愕,女子所擅長的,除了廚藝刺繡,一般人學的不都是詩詞琴棋書畫之類的才情麽?武功,可能的確會派上用場,可誰會學這個?而且,聽謝芸的意思,是要憑借這個武功,想要受人敬仰?!


    長公主不得不說一聲,想法很怪異。她又琢磨了一下,說道:「莫非你想從軍?」


    前朝有女子代父從軍,立下功勳,得當時皇帝的賞賜,確實受人敬仰。


    可本朝邊境平定,並無戰事。而且熱血男兒眾多,也不用她一介女流披甲上陣啊。何況,她是謝家嬌養的姑娘,她的家人也不會舍得。


    謝淩雲一愣,本欲開口,卻又看向母親。見薛氏沉了臉,她笑一笑,輕聲道:「那倒也沒有。」


    她又道:「我要是能像苦智禪師那樣,就好了……」


    「給你一處寺廟?可以待在寺廟裏講經,也可以出去雲遊?」長公主隨口說道,「王孫貴族見了,都得問一聲好?」


    謝淩雲卻是眼前一亮,猛地點頭:「使得,使得。不過能把寺廟換成普通宅子就更好了……」


    長公主一愣,繼而笑了:「真是孩子氣啊……」她看了薛氏一眼,緩緩站起身來,說道:「我想過了,若要受人敬仰。無非就那幾種情況,或身居高位,或功勳卓著,或是開宗立派,名垂千古……你且看一看,你自己要什麽吧。」


    「我……」謝淩雲一顆心砰砰直跳,身居高位,她沒什麽興趣,功勳卓著或是開宗立派,是她想做的。


    長公主笑道:「別的太難,我未必能幫得了你,不過你方才說羨慕苦智禪師,寺院不好給,想要宅子,倒是很容易辦到……」


    「公主,我不想……」謝淩雲有點懵,她也隻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想問長公主討要宅子。


    她是羨慕苦智禪師不假,可她最羨慕的,是禪師隨時可以雲遊四海啊!關宅子什麽事了?


    長公主擺手,又道:「還有一點,我得試一試了,才能告訴你。時候不早了,我還有許多事要交代,就先回去了。謝夫人同阿芸,如果不急的話,不妨多留一會兒。」


    薛氏連忙應了,恭送長公主離去。長公主走後,她們也沒多待,坐上了自家馬車,打道回府。


    途中,薛氏神色莫名看向女兒。


    謝淩雲心裏一咯噔,輕聲道:「阿娘,我錯了……」她心說,阿娘定是因為她貿然出手的事情不開心。


    薛氏聲音發澀:「你說你跟人動手,便是這麽動手的?」


    「嗯?什麽?」謝淩雲不解。


    「就這麽一點一點,對方就動不了了?」薛氏問道。


    「啊?」謝淩雲不明白阿娘為什麽會這麽問,她轉了轉眼珠,「啊,對啊,很容易的。而且這個別人都不會,連舅舅都不會。」


    薛氏又看了一眼,今天在臥佛寺,她沒怎麽跟女兒說話,但是女兒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裏。


    麵對那個凶神惡煞的楊四,女兒隻身子一晃,動了動手指頭,他就動彈不得了。這讓她格外驚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原想著女兒跟人動手,是拳腳功夫,或者兵刃相交。拳腳無眼,兵刃無情。不管怎樣,總歸是讓人不放心的。可萬萬想不到,女兒一根手指頭就製住了那麽可怕的歹徒。


    她連叮囑阿芸注意安全都不需要,因為她清楚地看到,那人對阿芸構不成一點威脅。


    薛氏不懷疑阿芸所說的舅舅不會。——薛裕是她哥哥,她對薛裕的武功雖然不甚了解,可也知道薛裕絕對不會這些神技。


    是的,神技,她隻能稱此為神技。有這樣的神技,也難怪阿芸想受萬人敬仰。


    阿芸還在說著:「阿娘,我知道錯了,以後,以後我一定悄悄的。不過遇到這種事,我又不能不出手……」


    若是路見不平,都不能拔刀相助,那連她都會瞧不起她自己的。


    薛氏忽然拉住了女兒的手,眼圈兒一紅,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阿娘!」謝淩雲慌了手腳,她手忙腳亂拿了帕子去給阿娘拭淚,口中連聲說道,「阿娘,你別難過,我錯了,我錯了……」


    她心頭一片茫然,有有些委屈,她這是幫人,阿娘為什麽還不開心?她不禁思索,她真做錯了嗎?為什麽就不能她和阿娘都開心呢?對她好的阿娘,要是能理解她,就更好了。


    女兒一連聲的道歉,更是戳中了薛氏的心窩子,薛氏的眼淚掉的更厲害了。


    謝淩雲茫然無措,又覺得疲憊,她待要握住母親的手,卻被其一把攬在了懷裏。


    「阿娘?」謝淩雲懵了。


    薛氏鬆開她,止了眼淚,說道:「你不要道歉,你沒錯。」


    謝淩雲更慌了:「我錯了,阿娘別生氣……」她想,阿娘定是被她氣著了。


    薛氏自行拭掉眼淚,說道:「娘沒生氣,娘沒生你的氣,要生也是自己的氣。」


    「啊?」謝淩雲納悶。


    薛氏摸摸女兒的頭,輕輕歎了口氣。她養了阿芸十三年,自認為對阿芸極為了解,可惜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自己所知有限。她對阿芸,到底還是不夠了解。


    她知道阿芸學武,隻覺得是胡鬧,不讓其再學,不讓其動武。可是阿芸學到什麽地步,她竟一無所知。阿芸對她說,自己的本事是舅舅教的,她也信了。今天親眼看了後,她心內複雜,這怎麽可能是薛裕教的?!薛裕沒有這個本事。


    薛氏回想起阿芸在告訴楊四自己用的是點穴功夫時的神情,明媚奪目,生機勃勃。這是她平日裏很少在女兒身上看到的。


    大多時候,阿芸是乖巧的,懂事的,話不算多,會撒嬌。跟謝萱謝蕙等人相比,有些呆,有些木,可是今天在石碑旁,阿芸身上的光芒讓她欣喜之餘,又有些心痛。


    她甚至忍不住生出一種錯覺來,仿佛阿芸平時學規矩學詩詞學刺繡都是假的,隻有學武才是真的。


    哥哥薛裕說,阿芸是學武奇才,今天的事情真教她覺得,阿芸是為武而生的。救過太子、豫王,救過長公主。平日待在內宅,這一身的本事,確實是埋沒了。


    「阿娘為什麽生自己的氣?」謝淩雲心中不安,不會是說因為生了個不聽話的女兒吧?


    薛氏輕聲道:「氣自己委屈了阿芸。」


    如果沒見過阿芸大放異彩也就罷了,見過阿芸真正歡喜的模樣,她就知道平日裏阿芸並不是真正開心。她最疼愛的小女兒,並不歡喜。這個發現讓她難受,更讓她難受的是,她用母親的身份,禁止女兒動武。


    她心裏忽的湧出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果她的阿芸是公主,有父兄撐腰,便也能像豫章長公主那般恣意。阿芸年紀小,想必也愛玩兒吧?


    「阿芸不委屈。」謝淩雲將頭枕在母親身上,試圖撒嬌。


    薛氏摸了摸女兒的頭,低聲道:「前次你舅舅說要你去做客,那回沒去。不如過段日子,你就去吧。你舅舅舅母也挺孤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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