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回答說她願意去接受命婦們的覲見。他自是欣喜,原本不是多大的事情,隻是她的同意在他看來,像是在為他而退讓,是為他著想。


    他心疼這樣的阿芸,也喜歡這樣的阿芸。


    謝淩雲不知道紀恒的心思,更沒想到她的這一舉動,會讓他思緒萬千。隻是日子總是要過的,在她心裏有了紀恒以後,她在做事時,就願意替紀恒考量。


    有時想想,她也覺得好笑。明明當初她說著要自由,不要規矩。怎麽嫁給紀恒以後,自由倒是有自由了,隻是規矩的話,可也的確守規矩了。


    月子難熬,然而真正出了月子之後,時間就像縮短了一般,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一。


    謝淩雲早早起床,收拾妥當,去見一品命婦們。


    說來她也曾在正月初一隨祖母進宮參加過石貴妃設的宴會。一晃都好幾年過去了。當時她還是宴上唯二的非一品命婦,現下竟然成了主人。


    她不禁心生唏噓。


    今日該有的規矩,謝淩雲事先都熟悉過,接見命婦,落落大方,倒也不出差錯。——不過,她如今是皇後,即使真有點小差池,也無人追究怪罪。


    宴會結束,命婦散去後,謝淩雲回了寢宮,在宮人的幫助下,自行褪去釵環,換上輕便的衣裳。


    她輕輕歎一口氣,心說其實也沒什麽難的。不是麽?


    她在宮中不大管事,需要她這個皇後出麵的時候也不多。——沒嫁給紀恒以前,她還擔心過自己無法勝任皇後。可是真成親了,紀恒繼位了,她發現她要做的事情似乎並不多。


    宮中主子不多,而且諸事有女官,有嬤嬤,她平時也不用多管。


    好像也不難,是不是?


    然而,紀恒卻對她今日之舉大加讚揚,仿佛她做了多麽了不起的事情一般,誇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謝淩雲隻得道:「嗯,那你放心,我以後其他方麵也會做好,會像那些賢後看齊,至少要做合格。」


    至少不能教紀恒難堪失望。


    紀恒卻搖了搖頭,笑道:「阿芸,你不必想太多,你做的很好了。而且,你有很多是那些賢後們也做不到的……」


    「嗯?」


    紀恒一笑,低聲說道:「你忘了父皇那日的誇讚麽?你有大賢德,和她們都不同。」


    這兩天,他也在想,阿芸本來就是特別的,無需強求她跟別人一樣。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她武藝驚人,能授人武藝,能立下軍功。這都是旁人所不能及的。這些,足可以彌補她其他方麵的一些不足了。


    他還是希望她能快樂些,能順著自己的心意。


    畢竟,他當日答應過她的,不會給她束縛。


    紀恒攬著妻子的肩,慢慢說著自己的想法。


    謝淩雲倚在他懷裏,心裏想的卻是,或許,這就是阿娘說的,夫妻之間要互相體諒,互相理解?


    她想為自己、為紀恒做些什麽,紀恒卻想著要她自由快樂。她心底驀地一軟,腦袋一低,回身抱住了紀恒。


    「怎麽了?」紀恒一愣,不大理解她這一舉動。


    謝淩雲聲音極低:「紀恒,我突然覺得我好像離不開你啊……」


    沒人的時候,她越來越習慣於這些直白的告白,而紀恒每每聽了都是一陣心潮澎湃。


    紀恒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好一會兒才道:「我也是。」


    他手上漸漸用力,輕輕低了頭,準備去尋她的唇,卻聽宮人道:「皇上,娘娘,小殿下醒了,正哭呢……」


    「啊?」謝淩雲一驚,下意識推開紀恒,站起身來,「怎麽哭了?」


    她的孩子脾氣很好,同她小時候特別相像,極是乖巧,很少哭的。


    這時奶娘抱了天天過來,謝淩雲忙接在懷中,見孩子哭聲已止,但麵上仍帶著淚珠,不免心疼。


    她輕輕拍孩子,柔聲哄著。


    奶娘在一旁,臉上堆著笑:「小殿下方才是餓了,吃了奶,就好多了。這不,娘娘一抱啊,就更乖巧了。」


    謝淩雲隻笑了一笑,並沒有接話。


    紀恒接了一句:「確實。」——他聽說他小時候很鬧人,可沒兒子這般懂事。


    待天天睡著,已經是一刻鍾以後了。奶娘輕手輕腳抱了小皇子去休息。


    紀恒這才又說道:「不早了,咱們也該歇了。」


    謝淩雲嗯了一聲,自去洗漱收拾。


    時光流轉的極快,這一年春,禮部尚書再一次誠懇建議皇帝選秀以充實後宮。


    這一回,尚書大人不提朝堂,隻稱該選有賢德的女子輔在君王之側,這也是祖宗留下的規矩。


    紀恒對此頗為厭煩,又不好發作。於是,他隻回道,選秀勞民傷財,不如將這銀錢省下來,充實國庫。


    比起後宮,他更希望國庫可以充實一些。


    後來大家也都發現了,這位皇帝陛下,似乎很排斥選秀,儼然一副對女色不感興趣的樣子。若非後宮裏早早儲著一位皇後,大夥兒都要懷疑,皇帝是不是不近女色了。


    咦,說起來這位皇後娘娘,大夥兒不免又有新的想法。這皇後娘娘可是上得戰場,力能扛鼎之人。莫非是皇帝懼內?


    嘿,一國之君也懼內,不免讓人笑話。


    皇帝懼內,這可要不得。前朝就有皇帝懼內,不敢隨便寵幸其他女人。而且因為那個皇後偏愛某一位皇子,還影響了儲君的廢立,幾乎動搖了國本。


    民間百姓懼內,不過當個笑話,大夥兒笑一笑就過去了。但是皇帝懼內,可就不得了了啊。


    後宮幹政、外戚專權,可都是能動搖國本,殃及江山社稷的大事啊。


    一時之間,還真有臣子上折子,言之鑿鑿,帝王之愛,在博而不在專。皇後是一國之母,可敬而不可寵……前朝舊事萬萬不可在本朝上演啊!


    紀恒看著奏折,內心一陣無力。這都什麽跟什麽,他隻是不想納妃,怎麽就跟他要毀掉江山社稷一般?


    阿芸雖然是三品昭勇將軍,可阿芸又對朝政不感興趣。他也沒有提拔、重用謝家,後宮幹政、外戚專權,動搖國本,威脅社稷……


    這些人還真敢想!


    紀恒微怒,留中不發。他固然知道帝王無家事,但是整日裏隻知道盯著他後宮那點事兒的朝臣們,隻能說太閑了。


    在朝堂上暗暗敲打一番,尋一些事情給他們做,他們還真閑了一段時日。


    紀恒暫時鬆了口氣,得想個好法子,最好一勞永逸才是。


    謝淩雲知道這些,已經是月餘以後了。她也不避嫌疑,直接向紀恒求證:「紀恒,真的有不少人勸你選秀嗎?」


    「唔,也不算很多。」見周圍並無外人,紀恒也隨意一些,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嫩嫩的,滑滑的,他愛不釋手,「有那麽幾個。也是奇怪,他們家裏又沒有適齡的姑娘,這般熱衷於此事做什麽?」


    謝淩雲「哦」一聲,隨口道:「可能閑著沒事唄。」


    比起那些大臣,她更在乎的是紀恒的態度。她知道紀恒重諾,也知道紀恒在乎她。紀恒的所作所為,讓她心裏甜甜的。


    紀恒鬆開了捏著她臉的手,頗為讚同地道:「是,的確是太閑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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