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冾這清高的小姑娘,話匣子一旦打開,也是很囉嗦的,「外婆做衣裳可好看了,她繡的蝴蝶好像真的一樣,好像會飛。不過,外婆不許我告訴別人說衣裳是她做的,也不許我當著別人的麵叫她外婆。」


    「為什麽呀。」陸芸好奇問道。


    安冾搖頭,「我也不大懂。外婆一向深居簡出的,除了家裏人,誰也不見。她很溫柔,溫柔的像水,跟她在一起可舒服了。一開始我們叫她外婆,她都不許的,我們也不理會她,隻管叫,她便拿我們沒法子了。」


    看來,這位外婆不囂張,性子柔順。陸芸暗暗下了結論。


    「你阿橦表姐,都說是大美女呢,可惜無緣得見。」陸芸閑閑說道。


    安冾很少說這麽多話,端起茶盞喝了口熱茶,「不用看阿橦表姐,看五舅母就成了。阿橦表姐跟五舅母一個稿子,長的像,脾氣性格也像,五舅舅常叫她‘小阿悠’。」


    話出口才知道不對,後知後覺的伸手捂住小嘴,兩隻靈動的大眼睛看向陸芸,又看向阿遲,頗有探詢之意。我方才不小心把五舅母的小名說出來了,你們沒聽見吧,聽見了也沒留意吧?


    阿遲一臉興味笑容,湊近安冾,「冾兒你方才說什麽?能再說一遍不,我沒聽清楚。」陸芸抿嘴笑,「對不住,我走神兒了,也沒聽見。勞駕冾兒再重說一遍,可使得?」


    安冾放下小手掌,恢複了淡定神情,「哦,這樣的啊,我方才說,阿橦表姐跟五舅母一個稿子,長的像,脾氣性格也像。並不說別的。」


    「如此。」阿遲和陸芸禮貌點頭,眼中都有濃濃笑意。


    晚上陸芸跟徐郴一一說了,「聽冾兒的話意,外婆性子柔順,並不招惹是非。阿橦跟平北侯夫人一樣的脾氣性格,俏皮活潑,並不驕縱。伯啟,我中意張家。」


    小孩子的話自是可信的,更何況安冾這樣有幾分清高,經常一幅嚴肅認真臉的小孩子。徐郴沉吟片刻,「還是依著咱們昨晚商量的,一則確要請示父親,二則,這些時日我常和仲凱見見麵,冷眼再看看。」閨女一輩子的事,慎重些好。


    陸芸點頭,「也是應該的。」點完頭忽又想起要事,捉住徐郴問道:「伯啟,繼夫人會不會從中使壞?」徐郴微笑,「哪輪到她說話了,我命人直接送信給父親,父親又不糊塗,豈會和她商量。」仲凱的家世、人才,父親不知會滿意成什麽樣子。寫信請示,不過是走個過場。


    陸芸放下心,又想起白天的事,未免忿忿。這大嫂是魔怔了不成,我家阿遲多好的孩子,她不待見也便罷了,竟敢這般輕慢!


    陸芸不管再怎麽對陸大太太不滿,也不願在丈夫麵前揭娘家的短,隻悶悶說道:「我中意仲凱,巴不得早日定下親事。」這親事一定下,看大嫂拿什麽臉來跟我陰陽怪氣!


    徐郴以為妻子是擔心親事生出變故,笑道:「平北侯何許人也?一諾千金,一言九鼎。他不會輕易開口提親;他既開口提親,便不會輕易反悔。」


    陸芸見丈夫會錯了意,也不分辯,笑盈盈道:「能和這般有風骨的大佬做鄰居,何其有幸。」夫妻二人閑話幾句,攜手回了臥房。


    大概是白天陸大太太實在太氣人了,陸芸偎依在丈夫溫暖的懷抱中,猶自忘不了她那可惡的嘴臉。「阿遲這孩子,還沒說下人家吧?」呸,我家阿遲多招人喜歡,你出門不帶眼睛呀。


    「姑母,我已是萬念俱灰。」武定橋陸宅,嚴芳華神色哀淒,「表哥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哪裏比的上徐大小姐?次輔大人的嫡親孫女,何等尊貴。」


    陸大太太輕蔑一笑,「外人看來,她是有位做閣臣的祖父,說起來清貴之極。姑母可是知道內情的,她父親是原配留下的長子,徐次輔早已另娶,對她父親根本不親近!要不然,怎麽會任由她父親在南京禮部這閑散之地混著?南京本就是閑職多,禮部更是閑而又閑,根本沒有實權。」


    嚴芳華心裏一寬,還怕比家世自己比不過呢,原來實情如此。陸大太太低聲告訴她,「那丫頭已是說定人家了,保不齊近日便會換庚貼、下小定。她定了親,琝兒也便死了心。」


    她說定人家了?嚴芳華並沒歡喜的感覺,反倒覺著很失落。怎麽表哥這樣的風采,徐家竟是無意?自己珍重愛惜的,別人棄之若敝履,真不是滋味。


    「她,說定了什麽人家?」嚴芳華不禁問道。是什麽樣的人家,是多麽出色的男子,會讓她舍棄如此優秀的表哥,另覓良人?


    陸大太太不願說自己不知道,含糊敷衍,「她父親閑著,母親又不賢惠,能許配什麽好人家?不過是拿她攀附權貴,許入公侯府邸罷了。」


    她竟許入公侯府邸,富貴人家,嚴芳華更是不悅。陸大太太微笑道:「本朝重文輕武,那些公侯人家不過是有個世襲爵位,論體麵尊貴,怎麽也比不過文官的。芳兒,你表哥有這樣的才氣,將來中了進士,平步青雲,入閣拜相,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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