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宅是內宅,外院是外院。哥哥再怎麽愛護妹妹,也沒法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替她擋住繼祖母和堂妹們的明槍暗箭。到了京城,嬌生慣養的阿遲要學會堅強。


    阿遲淺笑,「哥哥放心,我最愛惜自己了,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在鳳凰台有爹娘疼愛,就懶惰些;到了京城要迎接風風雨雨,就警醒些。繼夫人和徐家其餘女孩兒的風言風語又算什麽呢,誰有空去理會。


    昌化端著托盤走進來,托盤裏放著一碗剛剛煎好的藥,「大少爺,大小姐,太太的藥煎好了。」阿遲無語看看藥碗,娘親,其實您根本不用喝這苦藥水,這苦藥水對您管什麽用了?您啊,全是心病。


    雖然覺著沒用,阿遲還是跟著徐遜去了陸芸房中,看著她喝下苦藥水。陸芸順順當當喝了藥,吩咐道:「阿遜去陪你爹爹,阿遲留下陪我。」


    徐遜恭敬答應,走了。陸芸疲憊的招招手,命阿遲坐在床沿,「乖女兒,都是爹娘耽誤了你……」西園早就求親了,若早早答應,至少定親之時,兩家還是旗鼓相當的人家,阿遲自會有她的身份;偏偏定親在徐家異常窘迫之時,阿遲難免跟著受連累。


    陸芸這兩天消瘦不少,精神萎頓,阿遲替她理理鬢發,俏皮的笑道:「眼下隻有咱們娘兒倆,我就跟您不害羞了。您和爹爹不是把我許給仲凱了麽,他又年輕又英俊,又有本事待人又好,這可耽誤我什麽了?」


    陸芸拉過她的小手,愛憐的輕輕拍著,「傻孩子,你是這麽著定給他的,難保往後不受輕視。再者說,你或許會有做妾的堂妹,顏麵盡失。」


    阿遲笑盈盈,「娘,他不會在意這些,他父母也不會在意這些。娘您想想,他也好,他爹娘也好,若是在意,怎會趕在這時候定親?」


    陸芸神色黯然,「即便他們不在意,魏國公府那麽多長輩,那麽多族人,豈會人人豁達大度?不知有多少難聽話語,不知會有多少冷麵孔。」


    阿遲哧的一笑,「理他們作甚?娘,我跟您老實說,咱家我隻在乎爹爹、您、哥哥、阿述阿逸,祖父、叔叔們如何,於我幹係不大。他們待我好,我歡喜;待我不好,我也不往心裏去。到了他家也是一樣,最親近的人隻有那麽三個五個,旁的人,哪有閑功夫理他?」難道想要全世界的人都愛你不成,太奢侈了。


    陸芸原本失神的眼睛中漸漸有了光彩,「我閨女真通透!」這孩子不鑽牛角尖,開朗大方,遇事有主意、想的開,甚好甚好。


    阿遲陪陸芸說了會兒話,扶她躺下,「您才喝了藥,睡吧。您踏踏實實睡一覺,明兒早上一醒,肯定神清氣爽的,大好了。」


    陸芸慢慢躺下後,又憂慮道:「也不知到了京城,會不會再生出什麽風波。繼夫人會不會有話說,你祖父會不會勃然大怒,你叔叔、堂妹們會不會衝你發難。」


    阿遲細心替她蓋好被子,「無妨,不拘是誰發難,我都有應對之策。娘,隻要您和爹爹疼愛我,替我著想,隻要咱們全家人一條心,便沒什麽可擔心的。」


    阿遲語氣中有著濃濃的自信,陸芸躺在枕上微笑,我阿遲長大了呢,看看,小大人兒似的。甜甜蜜蜜想著,沒多大會兒,已沉沉入睡。


    第二天,陸芸一直睡到日禺時分才醒,昌化過來服侍她梳洗,抿著嘴笑,「太太,姑爺一大早就來了,正陪著老爺呢。」十天才休沐一天呀,這哪是姑爺,趕上子侄了。


    陸芸本來就覺著身子輕快不少,聽了這話精神更好,臉上有了笑模樣。昌化是個機靈丫頭,最知道陸芸愛聽什麽,「大小姐在小廚房親自看著煎藥呢,真孝順。」果然陸芸聽後,笑意更濃。


    梳洗好了,陸芸扶著昌化去看徐郴----他們自成親後一直同住,這回生了病,卻依著大夫的話分開了,徐郴住在東側間,陸芸住在西側間。


    到了東側間,桌案上擺著熱氣騰騰的早點,張勱和徐遜一邊一個扶著徐郴,慢慢往桌邊走。徐述、徐逸也沒閑著,一個跑過去替父親拉椅子,一個在旁邊鼓勵,「爹爹,快到了,快到了,您再加把勁兒。」


    看見陸芸進來,徐述、徐逸跑過去獻殷勤,「娘,您氣色真好!」陸芸摸摸幼子的頭,看著丈夫慢慢坐下,攜著幼子坐到他身邊,夫妻二人相互看看,心中都是感概。


    陸芸笑道:「仲凱,小廚房正煎著藥,勞煩你去瞅一眼,可使得?」張勱恭敬答應,走了。徐郴低聲抱怨妻子,「讓孩子先吃了早點啊,煎的什麽藥。」徐遜笑了笑,吩咐侍女,「送兩份早點到小廚房。」


    徐述不懂,「為什麽要送兩份早點?」徐逸比他聰明點兒,「張大哥吃的多唄。」他那麽高大,肯定吃的多啦,真笨。


    早點送的很多餘,張勱並不需要它。眼前立著位秀色可餐的小美女,還吃什麽早點呀,哪有心思。


    阿遲一襲淺藍衫裙,俏生生立在廊下。淺淺的湖水藍,明豔中又透著靜謐,襯著她雪白純淨的小臉,分外好看。高大英俊的張勱站在離她不遠處,已是看的癡了。


    此情此景,若是被陸芸看到,一定會好的更快----不必再恐懼,不必再擔心,不必害怕往後夫家輕視她的寶貝女兒。這男子傲岸如竹,挺拔如峰,哪容許自己的心上人被慢待。


    「家父為我求婚,令尊已是答允了。」張勱慢慢走近阿遲,柔聲說道。自從定親之後,便是徐郴、陸芸相繼病倒,張勱一直沒有機會和阿遲獨處,傾訴相思。


    「有所耳聞。」阿遲點點頭,表示「我已經聽說了」。徐郴強撐著寫下婚書,收下聘禮,回到內宅把飛鴿傳書、婚書給陸芸看了,然後兩人雙雙倒下,臥病在床。


    「我很歡喜。」張勱微笑看著嬌嫩的小姑娘,神色溫柔,「阿遲,你是我的妻子了。」等你長大成人,我便會娶你過門,和你長相廝守。


    阿遲小臉粉粉的,低頭嬌羞不語。淺藍衣領中露出一段潔白修長的脖頸,美麗優雅,楚楚動人,張勱心怦怦直跳,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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