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尚書細想了想,徐家這事雖是說出來於名聲有礙,究竟徐陽、徐際所做的事,也連累不到徐郴、徐遜,也就拋開不理了。橫豎已是分過家,各過各的,再說徐陽、徐際所做的事,並非抄家滅族的大案。


    春暖花開的時候,徐陽、徐際被應天巡撫判了充軍西北驛。充軍,雖比死刑略輕,卻比流放要嚴重,屬於很重的刑罰了。


    「徐首輔也算精明,卻縱子為禍。」季尚書知道後,不過是歎息一番罷了,「他在朝中豈能無人,也不想想法子。雖說兒子不爭氣,到底是親生的。」


    雲間的徐首輔,確實在多方設法,到朝中疏通,營救兩個兒子。不過他遇上油鹽不進的清官,要多費不少功夫。


    殷夫人隻有徐陽這一個親生子,心疼的要死要活,哭著喊著求徐首輔,「老爺,救救陽兒!」徐首輔被她哭喊的心煩,命人把她請回內宅,不許相見。


    殷夫人又氣又急,昏了過去。


    徐二太太、徐三太太都如難民一般,蓬頭垢麵,失魂落魄。怎麽會這樣呢?老爺不都告老了麽,怎麽會還查究侵占民田之事。


    徐三太太後悔不迭,「早知,該聽了那人的話,莫伸手!真的是伸手必被捉啊。」


    徐二太太鄙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到了這時候,說這沒用的太平話!這時候是想明白了,當初誰舍得放手?


    徐首輔身邊的孫子都不頂用,兩個兒子又進了監獄,隻能自己親自奔走。該賄賂的賄賂,該疏通的疏通,不遺餘力。


    這天徐首輔親自到衙門拜會縣令,告辭出來的時候,不經意間一掃,在院子角落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徐首輔本是笑著跟縣令道別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這不是嚴璠麽,他怎麽會在雲間?


    嚴璠緩緩走過來,冷淡的施了一禮,「大人安好。」


    徐首輔想笑一笑,笑不出來;想說點什麽,開不了口。


    嚴璠淡淡笑著,「大人和先祖父一向交好,先祖父經曆過的傷痛,大人何妨也經曆一遍?大人,眼睜睜看著兒孫受苦,滋味如何?」


    電光火石間,徐首輔一下子全明白了,厲聲道:「是你,是你!」


    嚴璠淡定的眼眸中,有了愉悅之意,「不錯,是我!我傾家蕩產,花費上萬銀兩,隻為找尋令郎的罪名,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徐首輔還保有一絲清明,「你哪來的家產?嚴家已被抄了家,你早已一文不名!」


    嚴璠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慢吞吞說道:「大人,是令郎徐郴救濟我的。他說,感謝我善待素心,不曾毀了素心的清白。」


    自己隻是鍾情妻子,不願染指旁人。竟成就一段善果,絕境之中,得了徐郴的援助。


    徐首輔頭昏昏的。不曾毀了素心的清白?素心是否清白,無關緊要,隻是,郴兒是怎麽知道的?


    除非,素心還沒有死!郴兒救了她!


    徐首輔想起父子分別之時長子的眼神,頓時覺得十分諷刺。


    徐首輔臉如黃紙,腳步踉蹌的走了。嚴璠看著他狼狽的背影,心中雖是有些快意,究竟還是悲涼。


    這之後,徐首輔病了一場,徐陽、徐際沒有被撈出來,充了軍。殷夫人躺在床上咒罵哭泣,徐二太太坐在她床邊,神情呆傻。


    倒是徐三太太,把自己的嫁妝攏了攏,一半分給兒子,「自己長點心眼,好好過日子!」一半自己帶了,跟著徐三爺一道去,「活著,還是死了,總之咱們在一處!」徐三太太這一舉動,把徐三爺感動的無以複加,痛哭失聲。


    留在雲間的徐二太太,形容憔悴的照顧著公婆,還要顧著臉色陰鬱的女兒,疲憊不堪,看上去像個老太婆一般。


    殷夫人的父親殷老大人已是八十多歲了,命孫子殷雷代寫了信過來,「阿雷喪妻,素敏大歸,兩個苦命孩子,正是般配。」


    殷雷娶過一回,是徐首輔同族的嫡女。可惜那女孩兒沒福,過門沒幾年,一病而亡。留下了一個兒子,今年才一歲多。


    徐二太太的眼中有了神彩。


    殷夫人已是神智不清,徐首輔點了頭,「隻要素敏自己樂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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