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樂怡撇嘴道:「我可沒同她計較,隻是看不慣她小小年紀就一副狐狸精的做派。」


    衛蘅趕緊衝郭樂怡微微搖了搖頭,這大小姐就是個口沒遮攔的,這會兒還在女學入學考裏,她也不怕她的話被人聽了去,失了「禮」字。


    郭樂怡也想起來這一點,有些懊惱,再也沒提魏雅欣,隻道:「過幾日,我到你家去,咱們再好好聊。」


    午後,衛蘅先考的是琴藝。但是女學的「琴」其實應該叫做「樂」,隻是時人愛琴,以琴為風雅,彈者最多。不過女學的考試允許應考者選擇其他樂器。


    衛蘅選的是豎箜篌,彈的是女學規定的琴曲《高山流水》。長日以來反複練的就這麽一首曲子,指法自然嫻淑,手姿優雅曼妙,不過意境差一點兒而已,勉勉強強地從夫子那裏取得了一枚梅花絡子,衛蘅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樂器實在不算她的長項。


    棋藝衛蘅也不算太擅長,不過在杭州時,她小舅舅給她找了一個圍棋高手,翻來覆去將她虐得「神魂顛倒」,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又勉強拿下一枚絡子。


    書、畫上頭,衛蘅在杭州時可沒少拜訪名家,得名師指點,後來更是膽大包天地女扮男裝跟著她小舅舅四處遊覽,遍訪東南形勝之地,這胸中有了「丘壑」,於畫畫一道助益頗大。這兩門拿下絡子算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至於「數」學,對衛蘅就更是小菜一碟了,她的表現令考評的夫子眼睛亮了又亮,起初他甚至還懷疑衛蘅作弊,加試了三道題之後,才肯承認,這小姑娘在算學上非常有天賦。


    至於女學的騎、射兩門,對衛蘅那簡直叫閉著眼睛也能過,考題也太簡單了些,衛蘅不得不感歎。騎術隻要求成功跳過兩處高約一尺的障礙物便算過關。那射箭就更是在放水,立著不動,射中十米外的靶子就行,都不要求正中紅心。


    衛蘅需要極大的自製力才能克製住自己撇嘴的衝動。她側頭看了看其他靶子跟前站著的應考者,真是寥寥可數。有一個倒是射中了靶子,但那箭在靶子上沒立穩,掉了下去,將那小姑娘氣得跺腳。


    衛蘅在一箭正中紅心後,取下在江南時特製的鹿皮手套,又得了一枚絡子。雖說帶著手套射箭不利於手感,但是對女孩子而言,一雙白嫩嫩的手是極重要的。衛蘅摩挲了一下手指,覺得有些發疼,等會兒回去還得用牛乳泡一泡手,再包了香膏睡一晚上,免得長繭子。


    這一日下來,對衛蘅來說,那真叫出奇的順利,除了明日才能知道的十三經辨義和策論的結果外,她已經拿到了八個絡子,隻盼望那兩門裏,夫子能高抬貴手,給她一個絡子,她就心滿意足了。


    下午,何氏親自去女學門口接了衛蘅,也不敢問她考得如何,隻笑道:「今兒你也累了,娘請你去楊柳村吃明爐鴨好不好?」


    衛蘅想起那薄脆、焦黃的鴨皮,不由有些口舌生津,她知道何氏不好問自己,怕傷著她幼小的心靈,這才轉彎抹角地打探。


    衛蘅歎息一聲,故作陰鬱的模樣。


    何氏臉色一變,笑得有些勉強地道:「別擔心,不是還有兩門不知道結果麽,便是真有什麽,娘也會讓你進女學的。」


    衛蘅怯懦地看了何氏一眼,「那楊柳村還能去嗎?」


    「去,當然要去。」何氏道,這時候,何氏可不敢給衛蘅壓力,生怕衛蘅有個什麽想不開。


    衛蘅這才轉憂為喜,抱住何氏的手臂,將八個梅花絡子從袖口掏出。


    何氏不敢置信地數了三遍,這才欣喜若狂地摟著衛蘅,甚至忘形地在她臉蛋上擰了一下,「你這臭丫頭,將你娘騙得團團轉,很得意麽?」


    衛蘅捂住臉蛋笑道:「就是很得意啊。」


    何氏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能將這八藝的絡子都拿到的人可不多,就是衛萱入學時,在「射」藝上也沒拿到絡子。


    「如今就隻盼望那兩門能給我一個絡子便萬事大吉了。」衛蘅雙手合十在胸前祈求,不過她也不太擔心,至少十三經辨義她肯定能拿到至少一個絡子的。


    衛蘅沾著黃梅醬,吃了足足一隻鴨子的鴨皮,這才心滿意足地歎息了一聲。然後又給家中的老太太,還有大夫人那邊打包了幾隻明爐鴨,當然葛氏那邊也沒忘。


    在小二給打包醬料的時候,衛蘅在一旁不嫌話多地道:「老祖宗喜歡甜麵醬,大伯母和三嫂喜歡黃梅醬,大嫂喜歡玫瑰鹵……」說到這兒,衛蘅又忍不住道:「真是奇怪的口味。」


    何氏笑道:「她的口味兒的確有些怪。」


    衛蘅又接著將一家人的喜好都說了出來,光是醬料就打包了一大盒子。


    何氏見衛蘅如今行事周全,心裏比什麽都高興,隻覺得衛蘅越發懂事兒,比衛萱也差不了多少了。


    第二日女學放榜,女學外的八字牆前人頭攢動,將一條街擠得水泄不通,而且最奇怪的是女少男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男子參加的考試哩。


    其實與女學隔著一條街的酒樓、茶肆的包間早在幾個月前就被人定下了,一個個閨秀乘著馬車在仆婦的簇擁下登樓望榜。她們是不會親自去看的,自有家下仆從去榜前看了消息回來稟報,其餘那些看榜的男子則多是好事者,就想看看這一屆女學都是哪些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有想攀親者就可以開始籌謀了。


    衛蘅倒是沒去看榜,一直賴床不肯起身,而何氏則一大早就帶著葛氏去了「碧雲樓」——女學附近最豪奢的茶樓。


    何氏回來的時候,不僅臉上燦爛的笑容都可以開花店了,還特地繞了一大圈,去城西買了衛蘅喜歡吃的三色菱粉糕、肖美人饅頭,以及「麵有紅糖,豔如芙蓉耳」的芙蓉糕。


    衛蘅隻當何氏是為自己考入女學而高興,可是又納悶兒於何氏過度的熱情,打從她一進門,那眼神火熱得都快將衛蘅燒起來了。


    一旁的葛氏也笑得那叫一個含蓄持久,衛蘅從碟子裏拿了一塊菱粉糕給一旁玩耍的權哥兒,自己拿了一塊芙蓉糕享受地吃起來。


    都半晌了,何氏還是沒開口說話,幾乎是笑傻了。等衛蘅一塊芙蓉糕吃完,才聽見何氏發出「仰天長笑」,聽著真是怪瘮人的。


    「娘這是怎麽了?」衛蘅拿眼神問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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