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左飛心想，要命了。　　栽了。　　完了完了。　　心情很好的夏商周，並不知道左飛此刻內心的狂風暴雨，她想起了，自己之前決定要多和左飛說一說左家夫妻的事跡。　　夏商周揉揉攛到她倆中間的大寶的腦袋，回想一番後，開口道：“其實爸爸媽媽也沒什麽朋友。”　　左飛略微驚訝：“她們兩個，怎麽會？”　　那麽開朗樂觀的一對夫妻。　　“我也一直覺得奇怪，”夏商周側過頭看著左飛，“不過，我自己不擅長社交，所以無法找出原因。她們又不是我這樣的宅。幾乎每個周末都要出去打麻將。”　　又來了。　　怎麽又是麻將。　　左飛回想起論壇裏的吐槽，哭笑不得。　　夏商周展開講述：“我們住的小區屬於她們單位，有一個離退休職工活動室，她們周末就經常去那裏，跟那些老人打麻將。”　　原來是關懷孤寡老人？左飛心想，那對夫妻果然不是表象那麽大喇喇無所謂。　　左飛笑問：“那一定輸多贏少了？”　　陪孤寡老人打麻將，肯定是要放水的。　　夏商周歎了口氣。　　小夥伴果然還是太天真。　　夏商周說：“她們每次去，回來都很高興。用她們的話說，就是‘打遍全室無敵手’‘殺得片甲不留’，‘比原來棋牌室好玩多了’。我跟著她們去過，那兒有兩個老人，剛看到爸媽進門，手就直哆嗦。”　　夏商周嚴肅補充：“當然，不排除這兩個老人患有中風後遺症。”　　夏商周想起那些老人的臉色，還心有餘悸：“她們那天一局都沒輸，特別開心。回家路上，碰巧有輛灑水車經過，爸爸忽然邀請媽媽，她倆就在人行道上跳起了交誼舞。”　　左飛啞然失笑。　　真是，深不可測。　　“挺開心的，她們。”最後左飛隻能這麽評價。　　夏商周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這時，大寶忽然向著前方叫了一聲。　　左飛和夏商周抬頭看去，看見夏家夫妻和左家夫妻，正朝著她們的方向，拔足狂奔。　　而她們身後，跟著三隻拍著翅膀猛追的，白色大鵝。　　左飛趕緊解開大寶的狗繩：“去！”　　大寶威風凜凜地長嚎一聲，飛快跑向兩對夫妻，它拿出了警犬的實力，很快超過了她們，直麵大鵝。　　大鵝兜頭就是一翅膀。　　大寶被扇懵了。　　大寶四爪倉惶用力，飛也似的調轉方向，用比剛才更快的速度，發狂往回逃。　　數秒後，大寶再一次超過了兩對夫妻，直衝左飛和夏商周跑來求救。　　狗果然跑得比人快。　　大寶猛地攛到左飛身後，試圖用左飛的腿隱藏自己龐大的身軀，它的大腦袋慫慫地從左飛膝蓋之間探出來，小心觀察。　　左飛和夏商周麵麵相覷。　　“怎麽辦？”　　夏媽媽死拽著左夫人，跑在四人最前列，一馬當先。　　左夫人看著兩個傻站在前方的兒子，大吼：“跑——！”　　於是左飛和夏商周也跑了起來。　　這就形成了一個狗跑在最前麵、中間是六個奪命狂奔的人、隊尾有三隻大鵝瘋狂追擊的完整追逃場景。　　左大哥看著瘋狂逃進院子的六個人，尤其是關了院門後還神經兮兮地用身體撐著門的左先生，揉了揉額角，咬牙道：“解釋。”　　*　　事情要從下午，兩對夫妻終於從兒子們那裏找回父母威嚴說起。　　四個人決定，要去和大鵝自拍。　　她們愉快喂鵝的照片，必然比文字更能震懾怕鵝的兒子們。　　也就意味著，她們即將走上父母威嚴的巔峰。　　這是一個無懈可擊的邏輯鏈。　　於是四個人就去了。　　她們拍照時，鵝還在欄裏，一切和中午時沒什麽兩樣，輪番拍照後，四人正要滿足離去，大白鵝的活動時間也到了，飼主老王把它們放了出來。　　此時的兩對父母，看著這三隻大白鵝，就好像看到了兒子們不服氣又無可奈何的眼神，簡直是滿腔憐愛。　　夏媽媽溫柔道：“都養得肥嘟嘟的。”　　左夫人很讚同：“燒大鵝好吃。”　　夏爸爸讚美道：“羽毛白白的，很愛幹淨。”　　左先生忽然想起左爺爺揍她的雞毛撣子，沒說話。　　三隻大鵝到小渠裏去喝水，兩隻順利地下了石階，進了渠裏，另一隻不知道怎麽了，站在石階邊沿猶豫著，黃腳蹼踩來踩去，肥嘟嘟的白羽毛屁股翹起來，長脖子伸得老直，對下麵的兩隻同伴嘎嘎叫。　　難道是膽怯，不敢下石階？　　左先生想著，日行一善。　　左先生走下去，腳尖對著鵝屁股，一個力度恰好的輕推。　　一隻鵝下去了。　　三隻鵝上來了。　　左先生並不需要大鵝的道謝，做完好事就走，根本沒有回頭，也就看不到霍霍追來的三隻大鵝。　　左先生對自己很滿意，走回石階上，神清氣爽道：“我們回去吧？”　　夏爸爸、夏媽媽、左夫人同時變了臉色。　　“老公——！”　　“左大哥——！”　　三隻大鵝分工明確：一隻大鵝張開嘴，咬緊左先生的褲腳；一隻大鵝助跑猛衝，啄向左先生的屁股；還有一隻大鵝騰空飛起，翅膀拍向左先生的腦袋。　　怎一個慘字了得。　　眼看慘劇就要發生，說時遲，那時快。　　左先生一個反拍急停，使出一招與左夫人長期鬥爭經驗中磨練出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嚇懵大鵝後，快速銜接了一個高難度前滾翻動作，連滾帶爬站起來：“愣著幹嘛，跑啊！”第25章 　　“解釋。”　　看著形容淒慘的爸媽，夏商周神情嚴肅，幾乎與左揚同時說出這兩個字。　　左飛站在夏商周身邊袖手旁觀，她發現，雖然都被大鵝追得落荒而逃，這兩對爸媽居然逃出了截然不同的畫風。　　夏媽媽鬢發微亂，正靠著夏爸爸垂眸拭淚。　　夏爸爸攬著老婆，神色感慨，上衣似乎翅膀拍過，沾了灰。　　總體而言畫麵並不狼狽，而是淒美，恰似偶像劇中男女主落難得救，那種妝發完好、又美又帥的毫無說服力但大家都愛看的場景。　　反觀夏家夫妻的慘樣，左飛扶額，太慘了，各種意義上都慘了。　　左夫人和夏媽媽一樣跑在前頭，後期還有夏媽媽帶飛，本應該與夏媽媽一樣沒有戰損。但左先生“跑啊”的熟悉呼嚎，讓左夫人瞬間回憶起了過往的戰鬥經驗。　　——從小到大，無論她和左先生是單挑還是打群架，十次裏有七次會被家長當場抓住，尤其是左爺爺，抓住就是一頓打，連她也打。　　於是左夫人瞬間感覺青春回來了，進入江湖大姐頭亡命天涯模式，熟練地撕開長裙側邊下擺，反拉起來係在腰間，長裙秒變超短裙，減少逃跑阻力，然後，發足狂奔。　　聽到大兒子神似她爺爺的嚴厲問話，長裙側邊裂口大開的左夫人，再沒了大姐頭的囂張氣焰，甚至有點委屈，老老實實地顧左右而言她：“我們，就是，本來是去拍照片。喂鵝的照片。”　　夏媽媽跑太快，沙眼被風刺激得不停流淚，此時傷感地補充：“小飛和周周怕鵝。”　　左先生的polo衫因為被大鵝緊咬不放，從後背撕走一大塊，因為劇烈奔跑，此時破破索索的掛在身上，有種拾荒者的感覺。　　聽到夏媽媽的話，本來和左夫人一樣被大兒子嚇老實的左先生，頓時有了靈感。　　左先生抖擻起來，據理力爭：“對！是因為她倆怕鵝！我們中午喂鵝喂了半天都沒事，我們計劃再喂一次，把照片拍下來，教訓、咳，激勵她們。”　　左夫人默契地get到了老公的思路，也精神起來，點頭附和道：“就是這樣，我們是想給兒子們做個好榜樣。誰想到它們突然那麽凶！”　　又被甩鍋，夏商周和左飛都不幹了。　　夏商周整個人都冒著寒氣，看著裝無辜的夏媽媽，嚴肅反駁：“我們不怕鵝。”　　左飛對衣衫襤褸的夏家夫妻大開嘲諷：“做個好榜樣？就你倆這樣？”　　左夫人得意叉腰：“不承認？那剛才跟著我們跑的是小狗？”　　語言戰鬥力隻有5的夏商周，下意識去看左飛，請求支援。　　左飛嗬嗬一笑，展開全麵打擊：“我們是小狗，你們是什麽？”　　為了父母威嚴，為了贏下這一局，左先生毫不猶豫：“大狗。怎麽的？”　　左飛和夏商周看向左大哥。　　“夠了！”　　左揚實在聽不下去了，她再不開口，對話水準能從小學生吵架一路直降到幼兒園。　　左揚冷酷地盯著左先生，一言直指要害：“你們沒挑釁鵝？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