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因醒乖乖受教,季饒微一愣,目光落到進口處的門邊,葉懷寧戴著墨鏡正被助理保鏢簇擁著快步進來。走他們身邊過時,葉懷寧隻與唐敏點了點頭,腳步沒停,直接進去了裏頭試鏡室。季饒回神,再沒了跟人說話的心思,找了個位置坐下,安靜地等待。進門之後葉懷寧笑著和導演製片人他們寒暄一陣,被請入座。助理在他身後小聲說:“之前的名單上沒有季饒,他應該是臨時加進來的。”葉懷寧隨手翻了翻幾個人的資料,無所謂道:“先看看吧。”競爭同一個角色的有四個人,另倆也是叫得出名字的演員,試鏡時其他人可以在旁看。試鏡室裏坐滿了人,正中間是笑容滿麵的鄭導,葉懷寧坐在角落處。季饒一進去就看到他,葉懷寧不時抬眼,偶爾跟身邊人小聲交流,神情很專注。季饒沒看其他人表演,目光一直落在葉懷寧身上,等到徐因醒上場時,才轉回了注意力。這部電影的題材是麵前的大導最擅長的類型,關於人性的拷問和救贖,他們競爭的這個二番角色是片中男主的兒子。前期他是個天真爛漫陽光開朗的大學生,家裏發生火災的生死關頭,男主撇下他先救了養子,他被大火毀容落下終生殘疾,愛的人也離他而去,他變得陰鬱消極、憤世嫉俗,後來知道男主之所以放棄他先救養子,是為了報養子親生父母當年的救命之恩,因而對男主充滿怨恨,一次一次用盡手段折磨男主,甚至不惜以殺人作為對男主的懲罰,最後男主從他手中將無辜之人救下,以自己的死作為結束,男主臨死前,才終於有人告訴他,他也不是男主的親生子,甚至是當年殺害男主親生子的仇人的兒子。徐因醒一共試了三段戲,季饒是第一次看這小子演戲,出乎意料他演得很不錯,甚至情緒上比之前那兩個演員還更有爆發力些。雖然演技稍顯青澀,但不是那種照本宣科的模板式演繹方式,很放得開。季饒看到鄭導的表情,猜到他應該還比較滿意。那自己呢?自己要怎麽演?輪到季饒上場時,他依舊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和葉懷寧的目光對上,葉懷寧的眼神平靜,沒有多餘的東西,季饒收回視線,斂下心神不再多想。自我介紹後,他開始試第一段戲。前期的活潑大學生不難演,鄭導臨時充當男主的角色,季饒大咧咧地在鄭導麵前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又略帶得意地與他炫耀:“爸,我有對象了,是個很漂亮omega,我今天剛表白成功。”鄭導不帶任何情緒地念台詞:“是嗎?什麽樣的omega?”季饒的目光蕩了蕩,自葉懷寧身上快速掠過,落在旁人眼裏像在回味什麽甜蜜之事,然後他一笑說:“總之是個很好的人,等我們再穩定一點,我帶來給爸看。”葉懷寧不動聲色地看,他沒想到今天季饒也會來,眼前這個人已經入戲,一會兒興高采烈地和男主炫耀剛追到的omega,對未來充滿希望,渾身都是演出來的活力,一會兒又陷入極端的絕望和陰暗消沉中,赤紅的雙眼裏隻剩痛和恨,歇斯底裏地向男主發泄他被拋棄的怨憤。季饒坐在輪椅裏的身體搖晃著往前栽,手臂耷在桌麵上,咬牙切齒痛苦又不甘地質問男主:“你的救命之恩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嗎?你為什麽要生我,為什麽要生我啊?”他猛地揮開男主伸過來的手,在所有人略驚訝的目光注視下,掙紮著想從輪椅裏站起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最後狼狽且姿勢扭曲地跌倒地上,輪椅倒在身後,他的身體蜷縮起,許久,從擋住臉的手臂下,傳出極致壓抑的哭聲。男主伸手之後這一段要求他們自由發揮,之前三人包括徐因醒都補充了台詞,進一步表現出角色的憤怒和痛苦,隻有季饒先演出了角色不甘心試圖站起來地掙紮,在失敗之後掩住徹底毀了的臉壓抑地哭,用這樣的方式將那種極致絕望的情緒傳遞出來。大部分人,包括鄭導都露出了讚許的表情,葉懷寧冷淡撇開眼。二十分鍾後。季饒坐在試鏡室外等,小張給他買了杯熱咖啡,他捏在手裏沒心思喝。另幾個角色都差不多定了,唯有這個除男主之外最重要的二番一直沒出結果,其他人已經走了,包括徐因醒,他還有工作,跟著唐敏先一步離開。走前徐因醒衝季饒抬了抬下巴,說:“下次我肯定贏你。”季饒沒理他。試鏡室裏,最終的結果依舊沒討論出來。之前一直沒開過口的葉懷寧說了自己的觀點:“季饒那段是發揮得不錯,但首先,他那段是模仿表演,幾年前上映的一部西語片裏有過類似的橋段,他看過,其次,他的第一段試戲裏沒有表現出角色前期天真的一麵,陽光活潑是有,但那種看待世事的單純天真感,才是和後期的絕望形成的最大對比,這點我倒覺得徐因醒演得不錯,而且徐因醒第二第三段戲裏的情緒爆發也都處理得不錯,不足的地方正是他進步的空間,當然徐因醒是我公司的藝人,我說這話可能有失偏頗,鄭導你們多考慮一下吧。”有人不讚同地說:“誰演戲一開始不是模仿表演,季饒能演到這個地步,所有肢體語言、情緒都傳達到位,已經很難得了,至少相比另外幾個人,他是動了腦子的,沒有走千篇一律的套路。”鄭導輕蹙起眉,一時倒有些猶豫不決。葉懷寧離開時收到徐因醒發來的微信。“葉哥,我今天沒表現好,讓你丟臉了。”葉懷寧回:“我倒覺得你演的不錯,鄭導他們還沒定下最終人選,還有希望。”“……真的?因為葉哥你幫我說了話嗎?”“我說的是實話,你要真不行,我說再多也沒用。”季饒在停車場叫住葉懷寧。“能聊幾句嗎?”葉懷寧倚在車邊點煙,他的助理和保鏢先上了車。季饒看著他,喉嚨滾了滾:“小張認識裏頭一個副導演,你剛說的那些,你是真的覺得我演得不如徐因醒嗎?”葉懷寧彈了一下煙灰,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正眼看向他,淡道:“你覺得我針對你?”季饒盯著他的眼睛:“沒有,我就是想聽你親口說。”“實話就是,我不是鄭導,他隻用決定誰演這個角色合適、誰更契合角色形象,我作為資方,要考慮的事情更多,你現在負麵新聞這麽多,形象不好,萬一拍到一半或者上映的時候又鬧出事來,我投進去的錢要找誰去要?而且徐因醒是盛星的人,有好資源,我當然要推薦自己人。”葉懷寧語氣平靜、無波無瀾,他難得有心情站這裏跟季饒廢話,不過是想把手裏這根煙抽完再上車而已。季饒點頭:“我明白了。”“剛在試鏡室裏,我看你有一點咳嗽,是感冒了嗎?現在天氣冷,你要多穿一點。”“你不喜歡煙味,煙還是少抽些吧。”季饒的聲音壓得很低,關心地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