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葉懷寧脫口而出。“可……”葉懷寧情緒瞬間激動起來,試圖去摳車門把,季饒趕緊製止他:“你別動、別動了,不去就不去吧,我這就帶你離開這。”將葉懷寧摁回座位裏,季饒用紙巾按住他手上傷口止血,脫下外套給他蓋到身上,再幫他係好安全帶,打開暖風,重新發動車子。之後那一路上葉懷寧都沒再吭聲,閉目靠進座椅裏一動不動,季饒幾次偏頭看他,目光觸及他蒼白無血色的麵頰,一肚子擔憂到嘴邊卻問不出口,怕再刺激他。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季饒踩下油門,加快速度往前開。車開進鬧市區,外頭的光亮才逐漸多起來,等紅綠燈時,葉懷寧忽然開口:“我要回家。”他已經睜開眼,看清楚外頭不是去城北別墅的路,又一次重複:“送我回去。”季饒勸他:“就算不去醫院,你手上的傷口也要盡快處理,我住處就在前頭很快到了,你先去我那裏。”“你停車。”季饒踩下刹車,再次靠邊停下,葉懷寧又一次試圖去摳車門,但季饒沒有放開保險鎖。他猛地轉頭,通紅的雙眼裏泛起怒氣:“你想做什麽?開門!我說了我要回去!你放我下車我自己走!”季饒看著他說:“懷寧,你聽我一次吧,我不會害你的,從這裏去城北還要至少一小時,去我那裏,我先幫你處理傷口,算我求你了。”葉懷寧揚起手,手掌中依舊滿是血跡,憤怒瞪著季饒。季饒不肯退讓,目光堅定地回視他。他的眼中沒有猶豫,沒有戲謔,沒有敷衍和漫不經心,隻有分外沉定的堅持。葉懷寧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眼神,是那晚在徐家的度假村,這人攔住他的路,堅持要將話說完,不惜用手擋住他的刀。又一次,他堅持要帶自己回去。停在半空的手遲遲沒有甩過去,最後頹然落下,葉懷寧閉起眼,再次倒回了座椅裏。季饒收回目光,發動車子繼續往前開。車開進小區地下停車場,季饒下車繞到副駕駛座幫葉懷寧開門,他彎下腰,不出聲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人。沉默地對視,無聲較勁一陣,葉懷寧終於下了車。季饒的住處在十六樓,這處地方之前那三年,葉懷寧從未來過。季饒按開電梯門,讓葉懷寧先進去。電梯一層一層往上,葉懷寧身上還披著季饒的外套,站在電梯一角,目光盯著虛空的某一處,沉默不言。季饒一直看著他,幾番話到嘴邊,最終沒有問出口。唐敏打來電話,季饒沒跟她多解釋,隻說已經找到葉懷寧,他沒事,讓她不用擔心。電話那頭的人靜了一瞬,說:“季饒,如果可能的話,你安慰安慰葉總吧。”季饒盯著葉懷寧如死水一般沉寂無波的雙眼,心中一緊:“什麽?”“……如果葉總願意說,他會告訴你的。”電話已經掛斷,季饒無意識地將手機握緊。葉懷寧始終沒有轉頭多看他一眼。進門後他讓葉懷寧到沙發裏先坐,去拿來醫藥箱。葉懷寧弓著腰,手臂搭在雙腿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季饒在他身前跪蹲下,牽過他受了傷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幫他清洗消毒、上藥包紮。葉懷寧低垂著雙眼,既沒掙紮,也無多的反應。葉懷寧的傷口是匕首劃出來的,他好像一直都隨身帶著這個東西。季饒心裏難受得厲害,他不知道一個人沒安全感到什麽地步,才會隨身帶著這種東西,葉懷寧本不該這樣,他不該過成這樣。季饒的動作放得更輕,在上藥膏時葉懷寧的手很小幅度地瑟縮了一下,又不再動。季饒察覺到了,小聲說:“這個藥膏有點刺激,會有些痛,我之前用過,但是效果挺好,你這個傷最好還是去打個破傷風針,……你不想去醫院就算了。”最後纏上一圈紗布打結,季饒稍稍鬆了口氣:“你這個傷口不淺,這兩天要勤換藥,萬一感染了一定要立刻去醫院,你身上全濕了,要去洗個澡嗎?”葉懷寧不出聲,季饒隻得又說:“我去幫你放水,你去泡個澡吧,要不感冒了。”葉懷寧依舊不言不語,季饒略一猶豫,決定讓他自己冷靜一會兒,起身去了浴室放水,再去廚房燒了壺開水,倒進杯中稍微兌溫一點,送去客廳,遞到葉懷寧手邊。葉懷寧沒接,季饒重新在他身前蹲下,牽起他的手握住水杯,輕歎:“喝口水吧,剛燒的,暖一暖胃,別著涼了。”被季饒盯著,半晌葉懷寧木愣愣地將杯子送到嘴邊抿了一口。“浴室的水已經放好了,你去泡個澡吧,我幫你拿衣服。”季饒又一次提醒他。“葉懷安大概已經死了,我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命活到明天。”葉懷寧終於開口,聲音啞得厲害。他的喉嚨裏滾出幹澀的笑,抬起赤紅的雙目:“我捅了他三刀,還拿花瓶砸了他一頭的血,他暈過去了,可惜沒來得及割開他的脖子,他死了最好,死了就是他的報應。”季饒心尖止不住地顫抖,這樣瘋狂的葉懷寧,他是第二回見到,又是因為葉懷安。葉懷寧對葉懷安的恨,是真正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是真的想殺了葉懷安。“……原因呢?他到底做過什麽?你這麽恨他?”葉懷寧隻是笑,目光逐漸冷下,想要將情緒抽離時,季饒忽然又握住他的手,懇切地求他:“懷寧,你告訴我,無論他做過什麽,我會幫你,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你幫我?”“是,我幫你。”季饒堅定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