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助理落下車窗,問還站在外頭的季饒:“你要去哪裏?我們送你吧?”“我回劇組,跟葉總家裏兩個方向,一會兒小張會來接我,不麻煩你們了,你們先趕緊送葉總回去休息吧。”季饒話說完,目光落到車後座,葉懷寧抬眼,季饒彎下腰,衝他微微一笑,揮了揮手:“懷寧,回去好好休息,下次見。”葉懷寧看著他,一句話沒說,車子開出去,他從後視鏡看到那個人一直站在原地。半晌,輕閉起眼。三天後。季饒走進和人約定的咖啡廳,坐下等了片刻,有人進門來摘下帽子口罩,是許佑辛。在季饒對麵坐下,許佑辛點了杯無糖咖啡。季饒不動聲色地打量他,許久不見這人瘦了一大圈,臉上有明顯的病態,對方主動先開了口:“葉總被小葉總重傷進了醫院,現在都還在重症室裏,你特地約我出來,是已經知道了事情,想跟我確認?”季饒神色略冷,許佑辛不以為意,脫下手套,再慢慢挽起一截袖子,手伸到季饒麵前輕輕晃了一下。季饒在那一瞬間變了臉色,死死握緊拳頭,強壓下心頭翻湧而起的怒意,拚命忍耐才沒有當場起身,將麵前人揪住。他聞到了熟悉的omega信息素味,但不如從前葉懷寧身上的濃烈純粹,跟他也再無標記之後的信息素互相感應。許佑辛抿了一口咖啡,淡道:“我知道你這會兒一定很想揍我一頓,但你恨我沒用,挖小葉總腺體的人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我自己的味道雖然不好聞,那也是我自己的,我沒想要別人的。”“葉總強行將我綁上手術台,摘了我的腺體再給我移植別人的,但效果並不如他所料,這個腺體在我身上隻能發揮最多七成功效,我還得終生吃抗排異的藥,身體也差了很多,即使這樣他依舊不肯放過我,說要我好好養著這個腺體,今天要不是他還在醫院裏,我根本出不來見你。”“之前那回你問我,知不知道葉總和小葉總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我沒跟你說,你當我自私吧,我自己也不想被人揭傷疤。”季饒冷聲道:“你曾經說過,羨慕這樣的頂級信息素。”“我是羨慕小葉總,可我沒想要他的,一點都不想。”許佑辛目露諷刺:“就當是我從前是鬼迷了心竅,奢望不該奢望的人心,最後認清現實、自食其果,現在後悔也沒用了。”季饒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盯著許佑辛的眼睛:“所以你現在恨他?”許佑辛微怔,然後苦笑:“恨有什麽用,他也算惡有惡報了。”“他還沒死,等從icu出來,又能活蹦亂跳地繼續害人,算什麽惡有惡報?”季饒說得有一點咬牙切齒,許佑辛木愣道:“所以你還想做什麽?你還能做什麽?他摘了小葉總的腺體,小葉總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隻怕連去報警都沒有任何證據吧?你又能做什麽?”葉懷寧不是沒報過警,他從鬼門關回來的第一天就讓助理報了警,但是沒用,他一點證據都沒有,警察例行公事查過,最後不了了之。季饒問出了自己的來意:“他給你換腺體,是在什麽地方做的?具體是哪間醫院,還是其他什麽地方,我不信你一點都不知道。”許佑辛十指交疊擱在桌上,沉默一陣,啞道:“我確實知道,他曾經跟我炫耀過,他有一間地下醫療機構,規模很大,專門做腺體販賣移植的生意,他是幕後大股東,但是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季饒心裏大致有了數:“他似乎很信任你?”許佑辛自嘲:“我被他徹底標記了,是依附著他才能過活的菟絲花,他有很多事情確實會跟我說。”季饒不以為意:“我看你這樣,似乎也並不想一直這樣過下去。”許佑辛抬眼:“不必繞彎子了,你直說吧,約我出來的意圖。”季饒直言不諱:“你既然是他枕邊人,想辦法收集一些關於那間地下機構的資料應該不難吧?”許佑辛聞言皺眉:“你想拿他這門生意做文章?他敢做背後肯定是打通了關係網的,就算能拿到那個地下醫療機構的相關資料,又有多大用處?說不定不痛不癢就被他避過去了。”“未必,有一種東西叫公眾輿論。”活人腺體販賣移植犯法,如果其中還有非自願性質的,依照國家法律相關涉事人更會被重判,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許佑辛還是搖頭:“一些不痛不癢的資料,能掀起多大的公眾輿論。”季饒的目光落回自己的咖啡杯裏,他盯著那在小勺子攪動下晃開的波紋,慢慢說道:“所以得讓公眾看到更多的東西,你隻需要收集能證明葉懷安是那個機構幕後股東的資料,想辦法幫我拿到那個機構的聯係方式,其他的我會做。”許佑辛下意識地問:“你想做什麽?”“這你不必知道。”許佑辛猶豫不決:“你不擔心我轉頭就把我們今天說的事情告訴他?”季饒輕哂:“你要是真打算這樣,我也攔不住,這條路走不通,再走別的路就是了,最壞也不過是我去一刀子砍死他,要是實在無路可走了,這倒也是個辦法。”許佑辛聞言愣了愣,低聲一歎:“所以我果然還是羨慕小葉總,能有人為他這樣奮不顧身。”季饒沒再接腔。說這些沒有意義,他也不想說。“……我試試吧,可我幫不了你太多,隻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得先自保,怎麽徹底扳倒葉總,得靠你自己想辦法。”季饒道:“這樣就夠了。”沉默片刻,許佑辛又道:“等葉總沒辦法控製我了,我會把腺體還給小葉總,如果他不嫌我把它弄髒了。”季饒用力一握拳。沒有在咖啡廳裏坐太久,倆人一前一後離開。季饒開車回程,等紅綠燈時,他抬眼望向前方大樓,盛星的總部就在那裏,默數到已經亮起燈的十八樓,但分不清哪一間是葉懷寧的,他現在是不是在裏麵,又在做什麽……季饒微微愣神,直到後車喇叭響起,信號燈早已轉綠。不得不斂回心緒,踩下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