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了之後,許清嘉就變個正經人了。


    胡嬌:「……」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她再也不想跟許清嘉好好玩耍了。


    但許清嘉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她這種情緒,照常洗漱完畢,跟她一起整理完了帶來的行李,驛館外麵已經有馬車等在那裏,卻是縣尉高正派來的家下仆從。


    昨日許清嘉往縣衙投了任職文書,見過了朱縣令與諸般同僚,被同僚所邀前去宴飲,席間縣尉高正問起:「不知許賢弟是一人前來還是帶著家眷?」


    此次新科狀元榜眼探花三人,獨屬許清嘉年紀最輕,探花次之,狀元郎最是老成持重。進士榜出,杏園宴開,許清嘉與探花文鈞良被選為兩街探花使,前往名家名園去采摘名花,轟動全城。


    高正乃是南華縣本地人,這縣尉一職也是使了大力才攀爬上來的。他自己頗會些拳腳功夫,與許清嘉同為縣令佐官,不過比他低了半級,掌治安盜捕之事,帶了些武人的粗豪,見許清嘉並不似一般文人掉書袋,在席間又尊他為兄,這才問起,以表關切。


    許清嘉初來乍道,對南華縣內的事務並不清楚,隻知道縣令年紀老大,是個老進士出身,在南華做了近十年縣令,不功不過,唯離京之時,同鄉吏部員外郎閻磊堅曾悄悄提點他:「西南百夷,群蠻種類多不可記,唯小心謹慎,務必求全取穩。」這算是他唯一知道的上麵對西南百夷的態度。


    高正有心與許清嘉結交,昨晚宴後特意讓家中車夫送他回來,今日一大早又讓車夫接他們夫婦進城。朱縣令上任,有縣衙可住,但許清嘉品級不夠,隻能自己賃房來住。


    高家這位車夫接了他夫婦入城,路上便講起:「我家郎君聽說許大人要賃房,已經找了本地的牙婆來,替大人瞧了一處院子,地方有點兒小,大人若是不嫌棄,我這便帶你們過去?!」


    許清嘉求之不得,即刻便應了,隨那車夫到得城內縣衙後街上,卻是個精巧的小院子,院裏是個兩層小木樓,樓下門口還養了兩缸荷花,此刻迎著日光開的正好。


    「娘子覺得呢?」


    見胡嬌點頭,許清嘉便煩那車夫先回轉,並且讓他喚那牙婆來一趟,順便立據收租。


    那車夫去了沒多時,又帶著個婆子來了,穿著不類漢人,想來乃是本地百姓,不過一口漢話卻說的極好,先給許清嘉夫婦道了安,又將這附近菜場各店鋪在何方位介紹一番,最後才收了租銀回去了。


    此處緊靠著縣衙,聽那婆子說,租價比之偏遠些的地方自然是不便宜,不過瞧高縣尉麵上,還給便宜了一點。至於便宜多少,那婆子不曾說,二人也不好意思問,隻瞧高家車夫在一旁猛點頭便知定然便宜了不少。


    等婆子跟車夫走了之後,胡嬌便挽手開始打掃,許清嘉也挽袖準備幹活,胡嬌提著掃帚開玩笑:「縣丞老爺,打掃這等小事我來就好,還是不勞大人動手了。大人若實在得空,不若去置辦些米麵柴油,菜蔬鮮果?咱們今晚總要吃頓開夥飯的吧?」至於鋪蓋……為防著路上過了宿頭,當初離家的時候,魏氏還特意給他們準備了兩床鋪蓋,也一路帶了過來。目下不是需要再購賣了,若是以後需要,倒可再另行慢慢置辦。


    許清嘉便揣了二十兩銀子上街去置辦。朱縣令給了他三天假期,讓他安頓家眷,隻等安置妥當,便要回縣衙去正式任職。紛紛亂亂好幾日,一直等到許清嘉在縣衙上班好些日子,家裏才算收拾妥當。


    趁著他出門的空檔,胡嬌得空便去街上轉一轉,順便給家裏添些需要的小物件,再瞧瞧當地有什麽名產。這一轉之下,她才發現本地菌類繁多,買了半籃子菌類回來燉了雞湯,許清嘉當晚下班回來,是一路聞著進來的,進門便直撲廚房:「阿嬌,你做什麽好吃的了?在縣衙都聞到了,我是一路聞著味兒回來的,還想著不知道誰家廚子好手藝呢。」


    胡嬌給他誇的心裏樂滋滋的,連他那日酒後無品的仇也忘到了腦後,舀了半碗野菇雞湯遞過去:「你嚐嚐。」


    許清嘉笑著接過她遞來的雞湯,先是深深嗅了一下,才喝了一大口。


    胡嬌見他雙目似乎都要放出光來,忙問:「可是鮮的舌頭都要掉下來了?」


    許清嘉大歎:「平日讀書每見前人寫詩,都覺生動如在眼前,阿嬌今日這話真是再貼切不過了!」許是覺得她並未讀過書,許清嘉平日倒從不在她麵前談論詩詞之類,今日被她這話觸動,不由便道:「阿嬌可願意識字?」


    ——誰願意做個文盲啊?!


    大周朝是有女子讀書啟蒙,隻不過僅限於家境富裕的人家。胡嬌幼年父喪母亡,與胡厚福相依為命,她又哪裏能不懂事的同胡厚福提起想要上學的念頭。日複一日她也就習慣了自己是個文盲的存在了。


    還有什麽比生存更重要的呢?


    「那今天這頓可就算拜師宴了。束修就免了。」反正家中銀錢全握在她手裏。除了陪嫁的兩百兩銀子,還有許清嘉從京城回來省下來的四十五兩銀子,他原是準備返還給胡厚福的,不成想胡厚福又塞了回去,他隻得收下。後來成親,街坊鄰居送的禮合計有二十六兩,外加滬州知府顧成送來的賀禮兩百兩,說是其中一百兩是賀禮,另外一百兩算是送他上任的程儀,謝他為滬州爭了光。


    二人路上花費外加租房添東西,攏共花了近一百兩,如今就等著許清嘉發傣祿了。


    「行,我向你交束修還不行嗎?」


    胡嬌想到當學生的是她,當老師的許清嘉卻要向她交束修,頓時樂不可吱,朝還端著雞湯的他揮手,跟趕蒼蠅似的:「麻煩你去外麵院裏坐著喝,別妨礙我做拜師宴。」也不知她要怎樣大顯身手一番。


    胡嬌的廚藝一部分學自魏氏,一部分來源於前世的記憶。部隊是吃食堂的,可是架不住炊事班也有廚林高手,每人總有個拿手菜,或辣或甜,天南海北,雖然她以前隻是吃過未曾親手做過,不過卻大大的豐富了她對於食材的分類組合。


    當晚的菜色果然豐盛,她又在鮮雞湯裏燙了本地的酸漿米線,撒了把切碎的蕪荽跟蔥花。酸漿米線爽口滑嫩,


    湯味鮮美難言,直吃的許清嘉滿頭冒汗,胃裏一片熨貼。


    吃完了拜師宴,許清嘉便正式開始教胡嬌識字了。


    然後,他驚喜的發現,很多字隻要教過一遍,胡嬌便認得了,哪怕百來個字她也能記住。學過兩日,也不知許清嘉是怎麽想的,忽然便將速度放緩了,隻要求她每日寫五張大字,認十個字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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