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她身後立著的一名身站粉紅衫子的少婦,鵝蛋臉杏核眼,大約十七八歲年紀,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情。


    等胡嬌跟朱夫人見過禮,寒喧了幾句之後,高夫人便以目示意她,她便知道這位是正主兒了。


    朱夫人早年勞作,供夫婿讀書,又生了一兒一女,兒子送到了書院讀書,女兒已經出嫁,也不在南華縣,朱縣令又有愛妾,倒不用她侍候,日子便徹底閑了下來。


    「都是我這老婆子整日閑著,倚老賣老這才想著請了你們來熱鬧熱鬧。許縣丞家的娘子又是初來,也想著請來大家一起認識認識。」


    放眼整個南華縣,朱縣令是一把手的話,許清嘉就算是二把手,高正算是三把手,其餘縣衙差吏家眷皆在其下。胡嬌隻要哄好了座上這位老太太,其餘人禮遇即可。


    她打定了主意,便向著朱夫人告罪:「夫人不知道,我年紀小又沒什麽見識,原本來了縣裏,就應該第一時間來拜望夫人,隻是敬畏官衙,沒個認識的人,這才拖到了現在,夫人千萬勿怪我失禮。還是高姐姐說夫人最是慈和,我這才壯著膽子來了。跟夫人說過話才知高姐姐所言不差。昨晚接到夫人的帖子,我還直問我家郎君,每日進縣衙辦公腿肚子轉筋不轉,被他好一頓取笑。」


    這話透著股小戶人家的真實可愛。朱夫人當年雖是秀才娘子,可是讓她沒事來縣衙一趟,那也是心虛氣短的。猶記朱庭仙中了進士授官的那一年,她頭一回跟著丈夫來南華縣赴任,還覺不可置信,猶如夢中一般。初初開始,前衙升堂,後衙聽到響動總能讓她一驚,天長日久竟然也習慣了。


    如今讓胡嬌這幾句話一說,不由便笑:「可憐見的,要不要過來我摸摸這會兒還轉筋不?」


    在座諸人頓時都笑了起來。至於笑中深意倒無人尋根究底。獨朱夫人身後侍立的那位粉紅衫子少婦嘴角幾不可見的彎起,似有嘲諷之意。


    胡嬌留心去瞧,似是自己眼花了。


    南華縣占地頗廣,縣衙卻是以前南詔王一位堂弟的宅子,後來南詔被大周所滅,王族殉國,這宅子便收歸國有,最後索性做了縣衙。比起旁處的縣衙來卻要好上許多倍,不但有後花園,還有搭好的戲台子。


    見完了禮,擺完了宴,眾人便移到了後麵的荷香水榭,隔著蓮池便是戲台子,請來的戲班子很快便唱了起來,又有小丫環在旁侍候,往各桌添茶倒水,倒也別有意趣。


    後院裏朱夫人開宴,隔牆前廳裏便能聽到後院的動靜,朱縣令撫著肚皮倒笑了起來:「這婆子倒會找樂子。」他是太平縣令做久了,好多年都不曾挪過窩,雖然升官無望,但好歹在整個南華縣,他算是個土皇帝,倒可橫枕高臥。


    此刻廳裏坐著南華縣大大小小的官員,好幾個懷裏都摟著個女子,便是許清嘉身旁都坐著一名女子。那女子原本見得縣丞年輕雋秀,聽說又是今科榜眼,倒也有心攀交,才開了宴便想往他懷裏鑽,可惜被許清嘉清冷的眼神掃過,不知怎的,她心頭便湧上一層羞意,硬生生將靠過去的半個身子給扭了回來,擺了個閨淑的坐姿在旁相陪。


    朱庭仙眼風從許清嘉麵上掃過,見這年輕人不動聲色與旁邊的高正舉杯相飲,高正懷中倒是摟著個嬌娘,渾似全身的骨頭都被抽了一般,整個人都窩在他懷裏,正眨巴著眼睛瞧許清嘉呢。


    他在這南華縣安逸的太久,縣裏領導班子添加了新鮮血液,當然要考察一番。


    朱庭仙往懷裏的美嬌娘口裏喂了半杯酒,見她臉兒被這酒辣的豔紅,頓時一笑,將剩下半杯一飲而盡。


    許清嘉被高正與主簿,錄事、佐史等人各敬了一圈酒,也有幾分酒意上頭。身旁相陪的女子見得許縣丞臉上梁了酡色,更添秀雅俊美,便忍不住湊上前去要接他手裏的酒杯:「高三官,我替許郎君飲了這杯!」


    高正在家排行第三,是以相熟的伎子也會這般稱呼。


    「玉娘開口,焉有不從之理?」


    許清嘉卻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隻淡淡道:「大男人哪裏輪得到女兒家代酒?」


    「許郎這是心疼玉娘了?哈哈哈哈,玉娘啊,不如你回頭便跟了許郎回家如何?」


    玉娘乃是本地有名的伎子,入幕之賓皆知她在風月場中不是憑著歌舞曲藝成名,而是一身玉般細白的皮肉,以及典意奉承的手腕。


    朱庭仙將她安排在這裏,就是看中了她這點。


    他倒要看看許清嘉怎麽回答?


    高正那是個風流慣了的主兒,家資富饒,向來在女色上頭無節製的,立刻便起哄讓許清嘉帶著玉娘回去,要麽今晚就直接宿在外麵。


    許清嘉頓時苦了臉:「大人您就饒了我吧,下官我剛成親還未滿兩月呢。內人那個性子……實有幾分不好相與。到底年紀還輕,不是很懂事兒。」


    朱庭仙一笑:「原來許郎還在新婚啊,那此事倒也不急。」


    高正也好心建議他:「不如我讓我家內人常去你家走動走動?內人那是個極溫柔賢淑的性子。」


    許清嘉笑的一臉無奈。


    任誰看了,也隻會覺得這位新上任的同僚家中豢著胭脂虎一隻。


    後院裏,胡嬌也被灌了幾杯酒,頓時有幾分酒意,還不知道前庭許清嘉正在極力的抹黑她。暈暈忽忽起身,彎腰問高夫人:「高姐姐可知此間更衣處?」


    高夫人索性起身扶了她一把:「原來你酒量這麽差,我這便好人做到底,索性陪你去一趟,正好我也醒醒酒氣。」二人向朱夫人告了個罪,便向著僻靜之處而去。


    才離開了戲台子沒多久,胡嬌便覺頭暈,見得花樹之間有個石凳,掙紮著向那石凳走過去:「高姐姐,且容我歇一歇,再走下去要出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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