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自己的牙被硌下來。


    一直到了掌燈時分,才有軍士過來相問:「誰是主事的?我們將軍有請。」


    許清嘉站了起來,胡嬌緊隨其後。他有心想讓胡嬌留下,可是她已經毫不猶豫的伸出手來牽住了他的手,許清嘉心道:到底是小丫頭,哪怕力氣大能打架,恐怕膽子也被嚇破了。跟著他就跟著他吧,隻要她能安心一點。


    他憐惜的牽著她的手出了帳篷,隻將趙二留下了。


    卻不知胡嬌心道:這書呆子既不能打又不能逃,還是個頂認真的個性,連狡辯也不會,她不看著他,萬一他糊裏糊塗的送了命,她豈不成了個寡婦?


    事到如今,兩個人的命算是綁到一塊兒了。


    倒好像之前的那些試探以及小曖昧都落到了實處,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牽著手自然更安心一點。


    軍士在前麵帶路,兩人一路牽著手走過去,倒讓營中將士們瞧見了,不由駐足,也有人小聲議論:「這就是五郎弄來的人?」


    「可不是。聽說半夜都摸到石羊寨銀礦去了……」


    二人更加用力握緊了對方的手,心裏都隻有一個念頭:今日恐怕要被殺人滅口了!


    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瞧見了不甘。


    到得營中最大的帳篷前麵,五郎聽到腳步聲,笑嘻嘻從裏麵迎了出來,假裝不曾瞧見許清嘉夫婦交握在一起的手,「許郎裏麵請,裏麵請。」路上他也隻問過許清嘉的姓氏,旁的一點也沒尋根問底。


    帳篷裏擺著的書案後麵,坐著個年輕男子,膚色如蜜,五官淩厲,一眼掃過來能讓人後背發涼,似乎帶著殺意一般,看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


    「這位郎君,不知大半夜你們跑去石羊寨做什麽?」


    這年輕男子音質低脆,如金石相擊,但眸光裏卻全無暖意,似乎他們一個回答不慎,便有掉腦袋的危險。


    許清嘉握緊了胡嬌的手,目光平視,隻道自己是南華縣的官吏,重點介紹自己此次的任務是前往各村寨督促春耕。這其間胡嬌隻感覺他手心滲出汗來,心道:瞧把這呆子嚇的!


    她心裏略微有些同情他,覺得自己到底是人民軍隊裏出來的,保護百姓是天職——忘了自己如今才是需要被保護的婦孺——有些思想真是深深的刻進了她的骨頭,危機時刻立刻被當做應急機製在大腦裏被啟動了。


    胡嬌加了點力氣握緊了許清嘉的手,想要安慰他:呆子別怕,我保護你!


    可惜被許清嘉理解成了「許郎我好怕好怕怕腫麽辦」,他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拍拍她正用力想要傳達訊息的手,以示安慰,落到帳中五郎以及那年輕將軍的眼中,便是二人當眾調情,這南華縣的官吏有點奔放了……


    年輕的將軍唇邊露出個諷笑來:「我倒不知這朱大坑手底下幾時還有這麽勤勉的官吏了?」


    言下之意就是許清嘉在撒謊。


    胡嬌頓時在心裏破口大罵,將朱庭仙祖宗八輩都問候了一遍,暗恨他往年對公事敷衍塞責,好像已經遠近聞名了,如今乍然冒出來個認真勤勉的許清嘉,都沒人相信了。


    「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許清嘉倒是氣定神閑,「敢問將軍對南華縣的官吏知道多少?下官是去年秋才到南華縣的,今年被朱大人委以督促春耕之重任,不成想碰上了此事,少不得要查一查了。」


    那年輕將軍頓時冷笑一聲:「蠢貨!」他這句結語下的十分之突然,縱如此許清嘉的臉也帶著惱怒之意紅透了。


    胡嬌安慰的拍拍他的手背,很想告訴他:呆子,咱不跟武夫一般見識!可是當著那年輕將軍淩厲的眼神,這句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萬一為了逞口舌之快,真被拉出去砍了,那可真不合算!


    她還是很識時務的。


    五郎這時候似乎想起一件事來,上前幾步在那年輕將軍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那年輕將軍的目光似乎有點回暖,又開口問:「你可是去年的榜眼許清嘉?」


    許清嘉一拱手:「正是在下!」


    然後……奇跡般的,那年輕將軍竟然起身朝他拱手為禮:「方才多有得罪,許郎莫怪!」然後請他們落座。


    胡嬌做夢都沒想到,若非這次被崔五郎與崔六郎給帶到這裏來,她是無論如何都不知道許清嘉這倒黴蛋是如何成為南華縣縣丞的。


    崔五郎一手幹餅子一手粗瓷大碗茶,坐在帳篷裏講的吐沫橫飛,有如親見,綜合起來隻有兩個原因。


    一:許清嘉太窮酸,偏偏不夠諂媚,得罪了座師。


    二:他得罪座師就算了,還很不給麵子的拒了一門婚事,據說是榜下捉婿,對方是朝中二品大員的大齡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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