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高娘子側頭瞧她,目中多有感激之色,隻在桌下牽了她的手輕輕搖了兩下。


    胡嬌一口幹了,高正如今覺得縣令夫婦與自家交情比之旁人要深厚許多,許清嘉但凡出頭露臉之事必帶著他,其中自家娘子功不可沒,因此待高娘子便愈加上心,也舉杯幹了:「有了夫人這句話,我哪敢對她不好啊?!夫人放心,我以後必待娘子如珠如寶!」


    高娘子聽得這話,眼圈都有幾分紅了。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場麵話,不敢指望他待自己能有縣令待胡嬌一半好,但隻要能做到相敬如賓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果然高正是個明白人,賀完了許小寶滿月,回去之後他便多抽時間出來陪著高娘子安胎,竟然不似高娘子懷大姐兒之時,但凡有空便往侍妾通房身邊鑽。就連文姨娘聽得高正在後院多陪在高娘子身邊,也氣恨的在房裏罵:「難道懷的金蛋銀蛋不成?都一樣懷著爺的骨肉,怎就她懷的值錢了?!但盼著生下個丫頭片子,到時候看還能得爺的好不?」


    三月裏,胡厚福又來了一趟南華縣采購藥材茶葉等物,順便從滬州販了許多瓷器絲綢之物。本地不產瓷器絲綢,運到雲南郡的也有商人轉手買了來運往吐蕃等地,很是賺錢。胡嬌慮著與其讓利給別人,不如自己來開店,兄妹兩個在南華縣跑了好幾天,租了兩家相連的店麵,專賣瓷器絲綢。


    至於鋪上掌櫃以及夥計,都委托給了高娘子舉薦。


    高娘子自家娘家也有陪嫁,還管著高家的商鋪,很有經驗,推薦的掌櫃夥計俱都十分可靠,聽得是給縣令大人家的鋪子做事,敬許清嘉為官清正,自然不起奸滑之心,見過了縣令夫人,擇了吉日便開了業。


    胡厚福等鋪子開了業,便準備帶著新采賣的藥材茶葉等物回滬州,說是趕著在七八月再跑一趟。


    他這次還給許小寶帶了許多小玩意小衣服,又有金子打的憨態可掬的小金豬,居然還是實心的,放在許小寶手裏,瞧他目不轉睛盯著小金珠瞧,當舅舅的便在外甥的腦門上狠狠親了一口:「看我家大外甥就跟他娘似的,看到金子眼睛都挪不開了!」


    胡嬌哭笑不得:「哥哥你別瞎說啊,我哪有這毛病?你可別教壞我兒子,讓小寶以為我真是這樣性子!」


    胡厚福一本正經:「我怎麽胡說了?你三歲的時候我偷偷把你從家裏背了出來,背著你上街耍玩,結果你就盯著人家銀樓裏的金子眼都不眨,當時好像瞧直了眼,我還嘀咕,這麽小的丫頭居然也知道愛財。」


    胡嬌回想一下,似乎……還真有這麽回事。


    後來回去,胡厚福被她家老爹一頓板子給揍了一通,敢把他的寶貝小閨女給抱到街上去玩,萬一給花子拐去了怎麽辦?


    胡嬌抿著嘴兒笑,不敢告訴哥哥這事兒她還真記得。那時候年紀小,如果告訴哥哥她記得,那真有點嚇人。她那時候是瞧著精美的黃金首飾瞧花了眼,芯子裏其實是個成年人了。


    胡厚福還當她不信,「你別當我瞎說!就為這事回去被爹狠狠揍了一頓,揍完了讓我罰站,把你抱在懷裏喝杏酪。」提起當日胡厚福似乎還有幾分悲憤,不過想想還是有幾分安慰:「後來爹還問你跟著哥哥出去玩開心不開心,我當時還擔心你說不開心,萬一惹的爹再揍我一頓。沒想到你說哥哥帶你出去玩,有了杏酪也要跟哥哥一起喝。」


    他當時高興壞了,也覺得被老父揍的地方不那麽疼了,隻覺這小妹妹怎麽疼都疼不夠。


    倒是胡父聽到這話,抱著胡嬌好一頓誇讚,誇她從小就懂事乖巧。


    胡嬌自然也會賣乖,抱著胡父的脖子轉頭瞧瞧自家哥哥的臉色,很認真的誇獎胡厚福:「哥哥也懂事乖巧!」饒是胡父氣兒子胡作非為,偷了小閨女出去玩,在女兒的童言童語裏也忍不住誇了一句:「你們兄妹倆都懂事乖巧!」


    隔了這麽多年再回想舊事,胡厚福滿懷感慨,胡嬌又何嚐不是。


    年紀小的時候,當兒女的總是不能切身體會到父母的關愛,如今兄妹倆都為人父母,再提起父母,似乎總有憶不完的舊事,有機會促膝共坐再回想,滿心的酸澀暖意,隻恨時光不能停駐,能讓他們有機會在父母膝前盡孝。


    子欲養而親不待,總是人生一大憾事。


    胡厚福臨走的前一天,兄妹倆坐在窗下聊起父母健在的舊事,聊了整整一個下午。有時候說著說著大笑了起來,有時候兄妹倆眼中都布滿淚花,這些傷感的溫暖的舊事,以及一起成長的歲月,追憶遠去的父母,也隻有感情深厚的兄妹倆能夠聊一聊,宣泄一下對父母的思念。


    如今他們的日子過的好了,胡厚福有時候都會湧起個癡念,假如父母活著,能夠看到這一切,能夠看到他們疼愛的寶貝小閨女也生了孩子,夫妻恩愛和美,該有多麽的好。


    許清嘉在前衙辦完事,惦記著胡厚福明日要走,便回到了後院,到了門外,聽到房裏兄妹倆的談話,默默的站了一會兒,又悄悄的回去了,將時間留給了兄妹倆獨處。


    等到晚上臨睡,他還瞧見胡嬌眼圈微紅,許是下午落了淚,將她摟在懷裏輕輕的拍,就跟拍個孩子似的。


    「臘月說你下午回來了,怎的沒進屋?」


    許清嘉走了之後,快晚飯的時候,胡厚福回房去收拾東西,臘月悄悄來告訴她,縣令大人今兒下午來過了,在房門外悄悄立了一會子又走了。


    「我這不是怕瞧見你哭,就早早回避了嘛。」許清嘉逗她,「我現在最怕看到你哭了,阿嬌的眼淚可比拳頭嚇人多了!」


    胡嬌本來滿腹傷感,被他這話逗的煙消雲散,「你哪裏是會怕我的人?」不過是愛著寵著,舍不得她傷心而已。


    第二日胡厚福帶著貨物離開,臨行前向胡嬌許願:「等你大侄子再大點,我就帶他來南華縣看你,順便讓他們哥倆親近親近,總不能教他連姑母都不認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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