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學裏輕易不會放無關人員入內,這孩子想也知道是縣令大人家的小郎君。他也不怕生,隻好奇的看著一教舍的孩子,大眼睛撲閃撲閃,穩穩走了進來,徑直朝著教桌下麵端正背著手坐著的學子們走了過去。下麵的孩子們立刻炸了鍋,不顧老先生在堂上的目光,小聲議論起來:「這誰家孩子?」


    「應該是……夫人生的小寶寶吧?」


    自從當初夫人有了小寶寶,就再不能陪他們玩遊戲了。後來雖然夫人也曾來過,可惜都沒帶著小家夥來過。


    於是許小寶每到一處桌位前,坐著的學子便朝著他綻開了最大善意的笑顏,希望別嚇著這小豆丁。許小寶在教舍桌椅之間穿行來去,最後累了,攀著凳子要往上爬,準備坐下來歇會兒。旁邊坐著的孩子便將他輕輕抱了起來,放在自己旁邊,又怕他從凳子上掉下去,還伸手輕輕攬住了他的腰。


    老先生見他並不怕生,也沒搗蛋,便在堂上繼續講起課來。


    胡嬌抱著武小貝找過來的時候,許小寶就坐在一群聽課的學子中間,也不管聽不聽得懂,反正他坐的很規矩,還學著旁邊的小哥哥背著小手,正在努力消化老先生的課程。


    他現在三字經快背完了,縣令大人給兒子製訂的啟蒙教程下一本就是百家姓。


    從那天之後,許小寶就跟忽然之間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般,每日鬧著要來縣學園子裏玩,胡嬌也沒準備讓他跟著這幫孩子們上課,到底他年紀太小,身子骨還嫩,久坐對他並不好。不過許小寶似乎也不是為著聽課而來,而是為著新添的這一眾比他大的小夥伴們。


    不止是他,就連武小貝也喜歡這幫大哥哥們,吃完飯就鬧著要進園子。


    跟縣學裏的孩子們玩樂半個月之後,在多種語言環境下生存的特性便顯露了出來,吃飯時候這倆小子嘴裏時不時就會冒出一句夷語。還好胡嬌這兩年的夷語沒白學,至少能聽懂他們是在誇讚飯菜做的香。


    縣令大人第一次聽到孩子們冒夷語,就立刻轉頭去看她,「阿嬌,你給孩子們教夷語了?」


    最近快到年底了,各種偷盜的案子多了起來,他比較忙,便忽略了孩子們的教育。


    胡嬌舉雙手投降:「他們自己學的,真不關我事兒!」


    縣令大人表示不信:「你不教,他們從哪學來的?」這種事情肯定也隻有胡嬌有膽子做,乳娘是肯定不敢的。多掌握一門語言其實也沒什麽,但是這倆孩子還小,現在就教夷語,就怕影響了他們學說漢話。年紀都還小,漢話都說的不甚通順。


    臘月在旁替胡嬌辯解:「大人,小郎君們是在縣學跟那幫學子學來的。」那幫孩子們都願意哄著這倆小豆丁,這兩小豆丁入了縣學就跟油鍋裏滴了兩滴水,立刻群情熱鬧了起來,大的小的都跟人來瘋似的,十分鬧騰。


    縣學裏的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原本從小被灌輸的都是如何生存,比如在野外挖野菜,摘野果,拾柴火等等,可是經過胡嬌的引導之後,這幫孩子們的娛樂精神一日強似一日,除了功課還挖空了心思玩樂。


    昨日他們玩的是騎馬打仗,一對學子錯開了握著同窗的手腕組成馬鞍,將許小寶放在其上,另有兩名學子如法炮製,將武小貝也放上去,然後靠近了讓這倆小子坐的高高撕打,兩組身後還跟著年紀不小的孩子做防護,剩餘的人都來圍觀這倆小貨掐架,場麵頗類鬥雞,大家私下押注,輸了的一方替贏了的一方寫先生布置的大字。


    許小寶與武小貝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上還寄托著這麽多小夥伴們課業的完成情況,兀自玩的興奮,小臉兒漲的通紅,哇哇怪叫著伸著小胖胳膊去掐對方,又因為這遊戲實在好玩,因為下麵的「座騎」有時候也不一定那麽聽話,見他們倆掐的狠了,也會往後撤軍,緩一緩這倆小貨的掐勁。


    據說當夜宿舍裏的蠟燭亮了大半夜,輸了的一方寫的大字加倍。老先生不知就裏,還當孩子們忽然之間勤奮向學,撫著白須欣慰不已。


    總之許小寶與武小貝的樂園從縣衙後院徹底的移到了縣學園子裏。胡嬌頗為擔心的是,日日跟這幫半大孩子們廝混慣了,萬一過年放假,這倆小子沒人陪,豈不要急瘋?


    她的猜測沒有錯,等到年底,衙門裏歇了衙,縣學裏的孩子們也回家去了,許小寶與武小貝再往縣學跑,見不到往日陪自己的大哥哥們,鬧騰起來挨個房舍的找,找不到兩人就上演二人哭大合唱,直哭的胡嬌腦仁疼,恨不得這年一日就過去,孩子們早點回來。


    這一年許清嘉的年底考評依舊是優,他曾隱隱透露,府君大人想將他調往雲南郡去做屬官,無論是級別還是官位都會升,但是他自己覺得還是做知縣少製肘,又正好切切實實的為老百姓做些實事,因此正在猶豫。


    胡嬌對大周朝的官吏升遷製度一竅不通,在這一點上委實幫不上他什麽忙,隻能借一隻耳朵充當聽眾,等他說完了,見老婆眨巴著眼睛十分乖巧,順手在她腦袋上摸了兩把,順著頭發便摸到了臉蛋上……


    再大的煩難,身邊有個願意認真傾聽的人,訴說完了再到床上去運動一番,也就消散了。剩下的不過權衡。


    等到許清嘉過年的時候前去向韓南盛拜年,心裏已經有了計較。韓南盛問起來,他便向韓南盛表態:「下官在南華縣快三年,當縣令也就兩年,還沒做出什麽政績來,想著讓南華百姓過上和樂安寧的日子,下官走的時候也好放心。」這卻是他的理想,當一方父母官,就想造福一方百姓,此誌可追溯到許父身上。


    許父生前便有此等誌向,雖然許清嘉年紀小小,也被灌了一耳朵,印象尤其深。


    韓南盛聽得他提起此乃父誌,又問及許父,竟然與韓南盛乃是同年。且當年許父也是出類拔萃的,隻不過年紀輕輕死在任上。


    「沒想到你竟然是許兄之子,想當年他便有此等誌向,你有此誌原不稀奇。」


    府君大人頗為感慨,待許清嘉又親近了一層,當日將他與跟著去的高正都留在了郡守府,晚間還將許清嘉叫去敘舊,談起許父,更添惆悵。第二日許清嘉走的時候便囑咐他,以後有空了便讓他帶家眷來拜見郡守夫人:「以後兩家都當通家之好走動,可別疏遠了。」


    有了府君大人這句話,許清嘉回去以後,便準備元宵帶著胡嬌前往州郡,拜見韓夫人。倆小子年紀太小,又十分的淘氣,萬一帶到郡守府,當著府君夫人的麵兒掐起架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胡嬌現在手頭也寬裕了,除了家裏開的瓷器綢緞鋪子,還有胡厚福每回走商分的紅利,家中每有餘款胡嬌便投給胡厚福,一來二去胡厚福的生意便做的愈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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