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起了涼風,桐原理莎站起來,撫平了裙角,“我走了。”


    “恩,好。”沢田綱吉吸了吸鼻子,站起來準備送桐原理莎出門。


    桐原理莎進入主廳,打算向沢田奈奈告別。


    沢田綱吉跟在桐原理莎後麵,亦步亦趨,走在前麵的桐原理莎突然速度加快,咚咚咚跑進了客廳裏。


    “理莎……?”沢田綱吉心中納悶,也跟著跑了起來。


    “媽媽!”沢田綱吉驚呼出聲,之間沢田奈奈躺在客廳裏,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桐原理莎神色冷靜,她伸出一隻手先試了試沢田奈奈的鼻息,這個動作讓沢田綱吉心頭一緊,隨即桐原理莎的手撘上了沢田奈奈的額頭,隨即桐原理莎神色一鬆,“隻是發燒了……這幾天她太累了。”


    “……嚇死我了。”沢田綱吉由衷的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種解脫的神色。


    “幫我把她扶到房間,吃點退燒藥,休息一會兒就沒問題了。”


    沢田綱吉聞言立馬搭把手,去抬澤田奶奶的上半身。還好有桐原理莎在,和他一起將沢田奈奈抱到了房間中,不然沢田綱吉完全不知道怎麽辦,恐怕隻會叫救護車。


    “溫度計,感冒藥,退燒藥。”桐原理莎給沢田奈奈蓋好被子,吩咐道。


    沢田綱吉立馬轉頭就往儲物櫃跑,他抱著急救箱,匆匆忙忙的往媽媽房間趕,結果因為太著急,砰的一聲磕到了桌子角,頓時胯骨受到重創,沢田綱吉捂著自己有腿上方的骨頭,臉色發苦。他單腿跳了幾下,然後又一瘸一拐的抱著急救箱往媽媽的房間跑。


    “給你,理莎!”沢田綱吉急忙把急救箱叫給桐原理莎,一雙眼睛落在沢田奈奈身上,右手捂著自己的骨頭一直在揉。


    桐原理莎側完溫度後,看了看上麵的數字,“低燒,不嚴重。”


    沢田綱吉聽到後,點了點頭,心中的擔憂少了不少。


    桐原理莎拿出藥片,又結果沢田綱吉遞過來的杯子,給沢田奈奈喂了下去,好在她雖然昏過去,但是還殘留著一點意識,能吞咽。


    做完這一切的桐原理莎把急救箱收拾好,對著沢田綱吉說,“我走了,她睡一覺就好了。”


    “恩,謝謝你,理莎。”沢田綱吉再次誠摯的感謝道,桐原理莎站在玄關穿鞋,沒有說話,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沢田綱吉一直在看著她的背影。


    桐原理莎的手放在門柄上,突然道,“人死了,大家都那個心情。自己洗個澡,吃完飯,心情好了,就去上學。”桐原理莎叮囑完,也沒等沢田綱吉的回答,就關上了門。


    沢田綱吉站在原地,眼圈酸澀,他抹了一下眼睛,重重的點頭說,“恩。”


    沢田綱吉晚上無所事事,心情複雜的又什麽也做不了,打開電視機隻覺得心裏亂的很,裏麵的人或哭或笑都讓沢田綱吉心煩意亂,索性他關了電視機。他又走過去看了看媽媽,沢田奈奈呼吸均勻,睡得很深,沢田綱吉伸出手,測了測她的體溫,發現不是很燙後,才放下了心。


    他給沢田奈奈掖好被角,轉身要走。


    “家光……”


    沢田綱吉以為媽媽醒了,頓時驚喜的回頭,但是隻看見睡夢中的媽媽,喊著爸爸的名字,眼角落下了眼淚。


    沢田綱吉瞬間沉默下來,他麵帶悲傷,緊皺眉頭,慢慢的掩上了門。


    躺在自己房間的沢田綱吉如今做什麽事情的心情都沒有,他雙手交叉放在頭後麵,靜靜的看著天花板,心思放空,大腦一片空白。


    他一轉頭,發現時間竟然過了一個鍾頭,但是這一個鍾頭他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想,時間卻快的不可思議。


    他記起桐原理莎的話,下樓去冰箱拿了個麵包,吃的時候太涼,掉到胃裏去隻覺得胃一陣陣的哆嗦,他立馬喝了一杯熱水。抱著杯子發了一會兒呆後,就去浴室裏洗了個澡。洗完澡的他再去看了一眼沢田奈奈後,才回到了房間。


    他躺在床上,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索性將枕頭抱在懷裏,緊緊的壓在胸膛裏,似乎這樣能讓心裏的沉重減輕一點,他輾轉反側,隻覺得世界過得很慢,很慢,他看了無數次表,僅僅是十分鍾就讓他覺得難熬。


    人生的改變來的猝不及防,沢田綱吉覺得自己似乎跳過了單純無知的青春,開始必須要承擔生活的重擔。


    現在家裏隻有他和媽媽,以前家裏的錢,都是爸爸寄回來的,但是現在他不在了,家裏的開銷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也需要承擔一些事情,減輕媽媽的負重。


    如果按照他現在這樣的狀態下去,恐怕將來也不會有一個好工作,到時候媽媽還會像現在這樣輕鬆快樂嗎?


    沢田綱吉開始慢慢的思考現在和未來的事,內心充滿了恐慌和憂慮。


    苦難和殘酷到來時,人才願意麵對現實,也會變得比之前更加成熟,雖然這成熟並不一定是人人都所希望擁有的。


    最讓人惋惜的事情,莫過於我看見你從懵懂的世界中蛻變,沾染上了成熟的痕跡。


    你因此成長,負起責任,我卻永遠失去了過去的你。


    沢田綱吉翻了個身,將枕頭抱得更緊一些。


    那現在該做什麽?


    沢田綱吉想了想,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會,以前也從來沒有考慮過之後的事情,總覺得未來距離他太遠,他還不是成人,因此關於成人世界的事情,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的腦海中。


    他墊高了腳尖,想要窺探真實的世界,但是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看不清。


    沢田綱吉思來想去,發現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可以讓媽媽高興,好好學習,將來他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不用讓媽媽太辛苦。


    雖然……他一點也不想學習,而且他真的很笨,真的不覺得自己能做好“學習”這件事情,但是……


    有的事情,不是你不願意做,就可以不做。


    這一晚,沢田綱吉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了,他不得不去學習,不得不去做自己拒絕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被逼著妥協,他不知為什麽難過的手開始顫抖。


    也許不僅僅是為了學習這件事情。


    因為沢田綱吉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或者是人的生活,不總是稱心如意,不是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必須做出選擇,必須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所有的不情願,所有的拖延,所有的自我欺騙和抵觸都毫無作用。


    沢田綱吉如今不理解為何心中會蔓延出一種悲歎,他如今還存有孩童的天真和認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單純,所以他隻以為自己是因為不想學習,才會有如此大的情緒反應。但是他最後終於明白,那晚上的那種悲哀,隻會愈演愈烈,伴隨他的一生,直到死亡來臨,他才能從這個世界的碾壓中解脫。


    沢田綱吉一宿沒睡,早上從床上起來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的眼睛中充滿了紅血色。他先到媽媽房間看了看,發現她還沒有醒,他又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確定她隻是太累了睡著了,而不是生病後,才放心的離開房間。


    他先去了浴室,看著鏡子裏眼睛腫的像核桃的自己,隻覺得樣子蠢透了,今天媽媽還沒醒,他還不需要去學校,另外這個樣子去到學校裏的話,一定會被狠狠的嘲笑。


    沢田奈奈醒來之後,臉上的疲憊略減,她對著沢田綱吉微笑,“對不起呢,綱君,最近這幾天辛苦你了。”


    沢田綱吉搖了搖頭,“媽媽,我以後會努力學習的。”他抬起眼睛,堅定的看著媽媽,“我會努力,不讓媽媽傷心。所以……媽媽,以後我們要好好生活下去。”


    “綱君……”沢田奈奈捂著嘴,不知道說什麽,眼淚積蓄在眼底,她點了點頭,抹去眼淚,“綱君現在長大了呢,媽媽很高興。”


    得到了來自兒子的鼓勵,沢田奈奈很快振作起來,雖然眉眼難遮掩悲傷,但是卻在慢慢的走出陰霾。


    她還有兒子,她一定要挺下去。


    沢田綱吉在確定媽媽徹底沒事之後,才鬆了口氣。


    他已經有三個星期沒有去學校,但是他已經和媽媽約定好,一定會努力學習。明天是周一,他內心忐忑,手拿著筆盒檢查所有的鉛筆,橡皮,又將課本裝進去。收拾書包的時候,他心情並不平靜,他強製自己深呼吸,努力的去抵抗內心的怯懦。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醒了,這是他最近第一次醒的這麽早。他迎著清晨微涼的陽光,緩緩的向桐原理莎家走。


    晨光熹微,路上沒有幾個人,雖然陽關很淺,很薄,但是照在身上,卻讓人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沢田綱吉看著太陽緩緩的從遠處的天空慢慢的升起,陽光直射過來,落入他的眼睛,這讓沢田綱吉有一種一切都是嶄新的感覺。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沢田綱吉告訴自己,雖然他有些害怕,擔心自己會做不好,但是……他一定會努力的。


    沢田綱吉走到一個路口,轉彎,恰好看見桐原理莎背著陽光緩緩走來。


    沢田綱吉眼神微亮,嘴角勾起了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他舉起手,迎著陽光揮了揮。


    “理莎!”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沢田綱吉想。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因為……我已經決定了承擔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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