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嬌隻能歎息,嫁給一個工作狂,隻能接受他隨時隨地的出差,忙碌。她親自收拾了一大包衣服,又叮囑了永壽一番,這才放他們主仆離開。


    這次巡守全郡,乃是許清嘉執掌雲南郡事務以來,對整個州郡的深入了解。他帶著段功曹,以及州府幾名官吏,還有差勇一同離開州郡,留下樓玉堂與高正在衙署看著,小事與通判商議,但不可親易下決斷,大事還是盡快的報與他知曉。


    樓司馬是聰明人,又與段功曹在私下議論過通判大人的為官之道,他們都是許清嘉直屬官吏,有了許清嘉這番叮囑,便心知肚明,同知大人這是防著通判大人的。


    男人們在衙署各有應變,身在後院的雲南郡的官眷們相處,表麵上也算是十分的和諧了。


    二月裏,通判夫人設宴,邀請了胡嬌以及州郡所有官眷。通判夫人以前沒少拿府君夫人開涮,二人掐架,胡嬌至多也就算個圍觀群眾,偶爾見韓夫人敗的太慘,助助拳什麽的。如今她與通判夫人平起平坐,也不知是通判夫人天生好鬥呢,還是她因為賈繼芳的事兒,看胡嬌不順眼,總之開年這場宴,她便開始尋胡嬌的茬。


    吟詩作對彈琴這一招,是韓夫人拿來對付通判夫人的,胡嬌與通判夫人在此項上倒是半斤八兩,誰也不必害怕誰。因此通判夫人倒沒有拿此項來為難胡嬌。


    她家是商人,胡嬌家也是商人,論出身二人也是差不離,倒也沒什麽好鄙視的。


    倒是唯獨論起家裏的女人,通判大人家裏女人不少,許府後院唯胡嬌一人。通判夫人在宴席之上便要提一提妒婦,她讀書不多,隻不過會拐彎抹腳影射,全是市井裏那些妒婦如何如何,最後被夫家休離的,總歸結局不好。末了還要問一問胡嬌:「許夫人覺得如何?」


    可惜胡嬌臉皮厚,她向來覺得妒忌是項美德,特別是自在她家夫君許清嘉的一再縱容之下,近年她的妒氣是愈盛了,聽到一點許同知的桃花,回來便要跟他磨半天,總歸時時擰緊了發條,不讓同知大人失足一次。因此她自覺自己在這方麵做的十分到位,此刻更是理直氣壯,「我家夫君一直說,婦人若是不妒忌,那定然是心中沒有夫君的。還覺得我心中十分重視他,這才容不得他身邊有婦人。難道不是這樣嗎?」


    高娘子在下麵抹著帕子低頭偷笑。


    許夫人秀恩愛向來秀的這麽理直氣壯,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此話講出來,在座的婦人們全部都要妒忌起她來嗎?


    段夫人當場笑了出來,「夫人這話說的,甚合我意!」又惘然而歎:「可惜我家那個沒良心的,都沒個定性。」不過自去年至今,似乎已有好轉,她家已經許久沒因為段功曹在外麵的桃花而上演全武行了。若說段功曹幡然悔悟,段夫人倒也不信。


    樓夫人家裏雖也有妾室,但樓玉堂在妾室身上淡淡的,多是宿在正室房裏。樓夫人與胡嬌因為兒子在一起上學的緣故,時間久了相處的也越發融洽了,因此便笑道:「夫人這話,簡直是在傷咱們的心。我倒是不妒忌妾室,我妒忌夫人好命,碰上了同知大人倒是個專一的男子!」又歎息世上男子多薄幸。


    唯劉夫人生了五朵金花,膝下養的兒子還是妾室生的,自覺在家裏沒有盡到延續香火的重任,多年來對劉遠道納妾很是認真重視,當作嫡妻份內工作來做,此刻便忍不住在說兩句:「同知夫人還年輕,待過得幾年,還是要給同知大人選個妾的。隻不過選妾,還是選那些穩重清白的良家女子,總比進來個狐媚子的強。」對於妾室人選,劉夫人經驗豐富,便自覺傳授胡嬌一番。


    胡嬌側耳聽著,緩緩一口口啜著杯中酒,似笑非笑就那麽瞧著劉夫人,倒覺得她將納妾這項工作深入研究 ,倒也算是個人材。


    劉夫人還當她在認真聽取過來人的意見,便說的愈發起興了。唯樓夫人在旁捅了她幾下,也不見她停口,便索性不再製止。


    直講了好一會子,樓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招手讓丫環斟了杯茶來,遞了給她:「瞧你一口氣說這麽多,恨不得把多年的經驗都傳授給同知夫人,快喝口茶歇一歇罷。」


    劉夫人喝茶的空檔,胡嬌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坐了這許久,夫人招待咱們來賞春,是不是應該帶著咱們在園子裏逛一逛?」


    通判夫人含笑應了,心道今日說的同知夫人啞口無言,心中大曰,便帶著她們往園子裏去了,一路指著園中景色觀賞,倒也說說笑笑。


    到得一處拱橋邊,那拱橋下引來的是活水,活水裏養著許多錦鯉,橋頭各豎著倆燈柱,上麵雕著花紋,卻是實心的,十分的沉重,胡嬌便笑道:「姐姐們不知道,我生來是個粗人,嫁了我家夫君是個書生,這才學著賢惠了起來,不過如今仍學的不像。」


    她說著一手便將那近上百斤的石燈柱給舉了起來,掂了掂又放了下去,吐一吐舌頭:「我家夫君老說我性子頑皮,而且力氣大,尋常三五個男人可能也不是我的對手。外麵的美人千嬌百媚,可唯獨一樣不好,力氣太小,我又喜歡跟要練武,我家夫君閑了就陪我玩,如今他忙的什麽似的,也沒空陪我了。說實話,我也覺得納個妾在家裏放著賞心悅目,又可稱姐道妹,跟通判夫人似的,待下麵的妾室丫頭們多好啊,也不寂寞。陪我玩倒也沒什麽,可惜就怕萬一被我不小心玩一玩,就玩的缺胳膊斷腿了,當真不好玩的很。我家夫君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眾人還不知道她這性子,見她舉起了這麽重的東西,頓時都呆看著她,通關夫人都傻了眼,劉遠道夫人也傻了。


    胡嬌心道:我還沒告訴你們老娘十幾歲就能掌刀殺豬,缺胳膊斷腿都是小事,萬一鬧出人命來,那就當真不好了。不過怕嚇著這些婦人們,就將這話咽到肚裏去了。


    高夫人笑盈盈看著她,什麽話也不說,心道你們知道什麽呀,許夫人在南華縣可是名人,都不知道出去打聽打聽,隻在這裏拿話來壓她,真是蠢婦!


    她一向覺得,許夫人是個神奇的婦人,平日瞧著也是溫婉賢惠的,與尋常內宅婦人沒什麽不一樣,可真深交下去,就覺出不同來了。可惜她不想跟這些婦人說,總覺得讓他們發現更好。


    其實劉夫人很想告訴同知夫人,家裏小妾的正確使用方法的,但在同知夫人似笑非笑的注視下,終於覺得糾正同知夫人的常識性錯誤,還是需要勇氣的。


    樓夫人暗罵她是個蠢人,怎麽提點都不能變聰明,隻能考慮以後大家的來往密切程度。


    尉遲夫人倒不是沒見過苛待小妾的主母,但從來沒聽過胡嬌這種論調。她是從市井商人家裏出來的,對付優雅世家女,自然有一套市井裏的潑辣法子,但碰上同樣出自市井的胡嬌,這手段就有點不夠看了。


    首先,同知夫人並不介意自己有個悍婦的名聲,你委婉的表示,她是一名悍婦,她的態度就是:謝謝誇獎!而且態度十分的真誠。


    尉遲夫人:價值觀不同三觀不合,還能不能一塊玩耍了?


    三觀不合,首先她覺得會被人詬病的事情,在同知夫人那裏就是誇獎。


    站在輿論的至高點上,讓同知夫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生出羞愧的感情來,進而對她彎下腰,尉遲夫人發現這點真的很難。


    其實,以勢壓從中書令賈昌出山還行,但尉遲修如今跟許清嘉品級相同……平級去壓製對方,尉遲夫人覺得自己不蠢,也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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