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溫似乎被傅開朗這句話給強爆,揮手將榻旁小幾之上的茶壺茶盅掃下地,怒瞪著傅開朗:「逆子!為父一手將傅家推上頂峰,輪不到你在這裏指頭畫腳!」


    傅開朗被茶壺砸中,半身官袍都被打濕,十分狼狽,此刻又跪在地上,但他腰背挺的筆直,眸光裏分明是不讚同傅溫的說詞。


    傅溫見兒子未能被他砸醒,也知道傅開朗自成年之後便自請調任地方,多年在外為官,這個兒子向來與他有點說不到一起去,不似長子與他同氣同聲,能他的話從來百分之百的聆聽,從無反駁之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伸腳踹走傅開朗:「滾滾滾!滾出去!老子費心巴力將你從地方調任到長安,可不是讓你回來指手劃腳,指責為父該如何處理事情的。你既然不願意聽從為父的話,就滾回你的地方去!改日我就向陛下請示!」


    傅開朗重重磕下頭去:「父親!求您了!」求傅溫什麽,他卻不開口。也不知是求傅溫將他調走,還是求傅溫在政治上多多考量。總歸都不是傅溫願意聽的。


    傅溫房裏侍候的丫環聽得接二連三的響動,傅開朗狼狽的從國舅爺的書房門被攆了出來。


    五日之後就是除夕,難得許清嘉今日回來一身輕鬆,就連胡嬌也看得出來他不似前些日子心事重重。


    「難道寧王從天牢裏放出來了?」


    胡嬌十分高興,寧王從天牢裏出來就意味著小貝也可以出來了。永喜自己雖然能出府,但小貝這些日子卻被圈禁在府裏,半步也不能踏出去。院子裏守著四個彪形體悍的婆子,就防著他跑了。


    其實他若是真要強硬的闖,也未必闖不出來。隻是從寧王府裏大鬧出府,以後還要不要回來?!


    胡嬌對著永喜囑咐了又囑咐,生怕這孩子一怒之下鬧將起來,將來在寧王府日子過的艱難。


    橫豎他是庶子,將來是要分府另過的,隻不過在未成年以前還得在寧王妃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到底還是給彼此留點臉麵才好。


    永喜將這話捎給武小貝,他嚼著永喜從許府裏「偷渡」回來的肉幹,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寧王妃打的巴掌印子早就沒了,一點也沒有前些日子的憤懣不平之色。比他這個整天跑腿的氣色還要好。


    「這肉幹吃著好,你讓娘親再給我多送些來,抵餓。」


    永喜心道,我的小爺,這肉幹是抵餓,可你也並沒拿它當飯吃,府裏廚房送來的飯菜還是一頓不落。明明是這肉幹味兒足,吃起來就停不下來,還要說這麽可憐,好像在王府裏關起來就連飯都沒得吃了,少不得夫人聽了這話還要心疼,多送些來呢。


    他聽夫人說這肉幹是用了香料醃透了才烤幹的,做起來比較麻煩,但孩子們都愛吃,隻是吃多了兩腮都要發酸,也難為武小貝被關在房裏,閑的專門來磨牙。


    這幾日許小寧就隻在嘴巴裏含一小塊一點點嚼,而許珠兒正趕上換牙,壓根咬不動,隻能吃肉糊糊,看著肉幹饞的隻流口水。


    這會兒桌上就放著一小碟碼的整整齊齊的肉幹,切成小指粗細的長條,許清嘉拈了一根來嚼,也不忘回答老婆的話:「我估摸著寧王今年是要在天牢裏過年了。聖上似乎沒提過要將他放出來。」


    胡嬌一歎,寧王在天牢裏過年,那小貝就隻能關在寧王府過年了。她還想著好幾年沒一起過年了,要是今年寧王出來,小貝說不定哪天也能來家裏過年呢。她還讓廚子準備了許多小貝愛吃的菜色。


    「怎麽就不肯放出來呢?」


    這個事情比較複雜,而且誰也不知道今上心裏是怎麽想的,許清嘉也不能回答老婆。


    一時裏傳了飯來,全家人熱熱鬧鬧鬧坐在一處吃完了飯,稍微消化消化,許清嘉便開始查問兒女功課,又拉了許小寧在身邊讓他背詩。


    雖然字不必寫了,但背背詩文也是可以的,胡嬌倒也不攔著父子互動。


    事實果然如許清嘉所料,直到了除夕,寧王還在天牢裏呆著,看來他這個年果然要在天牢裏過了。


    許清嘉與傅開朗在除夕這天特意叫了一桌酒菜,親自送往天牢,順便與寧王做案情的最新溝通。


    寧王見到他們來,倒十分高興。他身上今日穿著新衣,麵前也擺著一桌酒菜,又見許傅二人也提著酒菜,便招呼他們入席:「來來來,一起坐著吃點兒!這是府裏剛送過來的。」


    寧王妃派了人送了酒菜新衣過來,寧王還問起孩子們,那仆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府裏的小爺們都很好,聽聞他出事之後,敏郡主還回王府去探望過王妃娘娘。


    寧王何等樣人,立刻便從這仆人的話音裏嗅出了一點不同尋常。若不然他為何沉默。 不過如今他自己在天牢,又不能出去,便隻裝不知。


    許清嘉與傅開朗便進了天牢,與寧王告了罪,各自在條凳上坐了。


    傅開朗笑道:「想來寧王殿下這裏是天天有客至,上次來也隻有桌子,沒想到這次連條凳都準備好了。」


    寧王頓時也玩笑感歎:「可不是!自從夷邊回到長安城,一時半刻都不得閑。本王總想著找地兒清靜清靜,都躲到天牢了也不能清靜。」這是自今上將他打入天牢,便陸續有人前來探望。


    而這些人所求,寧王也心中有數。


    許清嘉與傅開朗陪了寧王一杯鬆葉酒,又挾了一筷子炙鵝吃了,這才道:「王爺是大忙人,聖上這不是瞧著王爺累的慌,這才想讓王爺清靜清靜嘛。」


    寧王忍不住大樂:「許中丞也學會玩笑了!」想當年這人多實誠啊,在官場打磨了十來年,也學了些圓滑手段,這句話不但遮掩了今上不信任他,為壓下臣子言論便將長子投入天牢,還順便圓了他們父子之情,倒好似今上此舉乃是疼他。


    況且,有了許清嘉這句話,他便知道自己今日是離不開這天牢了,看來這年也要在牢房裏過了。他心中湧上微微失落,到底……他隻是父皇手中一枚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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