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體不好,便拉了許清嘉作陪,又有傅開朗跟著去了,竟然又湊了一桌酒。


    這段時間以來,國舅很忙,忙著揣測今上的心思,更忙著揣測太子的心思。他知道太子與傅開朗還略微能談得來幾分,聽到傅開朗與太子喝酒的當晚便召了傅開朗前去問話。


    傅開朗喝的有幾分醺然欲醉,聽到老父召喚便帶著幾分酒意去了。待到得國舅爺書房,彎腰行了個禮,「父親召兒子來可是有事?」還是書房裏侍候著的傅溫的小廝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的穩了些。


    傅溫看他這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且傅開朗還朝著他打了個酒嗝,縱隔著書案也能聞到濃濃的酒意。國舅爺皺著眉頭讓小廝給他搬個椅子來靠著坐,又遣小廝去端醒酒湯,這才問起來:「聽說今兒你與太子喝酒了?」


    傅開朗渾似聽不出國舅話裏的試探之意:「兒子小時候常與太子讀書,長了一起喝酒有什麽奇怪的嗎?」


    傅溫忍了又忍才沒當場發怒,「太子身子不好,你也不勸著些。況且他與旁人喝酒就罷了,怎麽我聽說竟然跟寧王去喝酒了?」國舅爺對寧王一直防備甚深,就連皇後對寧王也是從小防備的。


    況且當年傅皇後原本打的主意是,若是自己生不出嫡子來,就要將寧王抱到自己身邊去養的。因有過這一節,便一早對寧王種下了猜疑的種子,這時候就算是無數人在傅皇後與傅國舅耳邊說寧王並無謀位之嫌,恐怕他們兄妹也不能夠相信。


    自寧王回京之後,今上多有倚重,如今就算是有個後起之秀三皇子,但今上對寧王的倚重一時半刻也不曾消減。


    傅開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父親這是說的什麽話?太子能跟我這二表兄喝酒,怎麽就不能跟自己的長兄喝酒了?不知道的聽了這話還當太子與寧王兄弟不和呢。」無論這兄弟倆內心如何想對方,但表麵上太子與寧王卻是兄友弟恭,有目共睹的。


    傅溫倒是盼著太子對寧王有防備之心,哪怕兄弟間反目成仇也行,總好過友好的讓他心驚吧?


    按理來說太子理應與他這位舅父親近,遠著寧王才對,但太子明顯是親近寧王多過親近他的。


    他心頭模糊浮上來一個念頭:是時候該想個法子讓這兄弟倆再遠一些才好。


    對他好,對太子亦好。


    傅開朗不知他幾句話就讓國舅心裏起意,他也懶得再聽國舅試探,索性搖搖晃晃起身:「兒子身上不舒服,好像今兒喝的有點多,回去睡了,父親也早點休息吧。」一擺袖子就出來了。


    小廝提著醒酒湯才從廚下而來,見到他忙道:「二爺,醒酒湯。」


    「留著你喝吧。」傅開朗丟下一句就走了,徒留那小廝提著醒酒湯站在原地:「……我又沒喝酒。」他們在國舅書房當差的,哪個敢喝酒誤事不一頓板子打死才怪。


    許清嘉也是半醉著回去的。他最近酒醉的次數已經有點多了,原本就算是好脾氣的胡嬌也對他生出了不滿:「你若再在外麵喝的醉醺醺的回來,就去前院書房睡去。」


    中丞大人半倚在她身上,由她攙著去內室,「太子與寧王請客,我哪能不喝?」


    「今兒又是什麽事兒,倒讓這兩位爺掏銀子請客了?」胡嬌就不明白了,來來回回就是皇家那些破事兒,在長安城當個官也真是夠鬧心的。可這種事情偏偏不是一時一刻就能決斷的。她有時候也覺得今上這個當皇帝的腦回路頗讓人不解,都是自己的兒子,非要壓一個抬一個。渾似這些兒子倒不是他的血脈骨肉,而是他宏大江山棋盤之上的一顆顆棋子,想怎麽擺都由著他。他難道就不想想父子之情?


    不過天家無父子,隻有君臣皇權,想一想也是她狹隘了,以百姓一家一戶的倫理來衡量天家父子。


    「陛下在朝會上誇齊王在戶部做的好。」許清嘉苦笑。


    胡嬌張大了嘴,表示不能理解:「又不是學館裏的蒙童,得了先生讚賞就高興的不行。就算是蒙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材成棟梁的。偶爾誇一誇也不能就一路誇到狀元去。太子隻管當他的太子,寧王隻管辦他的差事,有什麽好介意的?等陛下哪日有了換太子的打算,他們再想法子應對也不遲啊。」


    許清嘉被她這番話直接逗樂了,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記:「凡事若是都有阿嬌想的這麽簡單就好了。」不過就算經曆過再多的事,她似乎都有一種透過表像直奔主題的簡單明了,多少年都不曾變過。他側過頭來,在她頰邊親了一口,被胡嬌在腰側的軟肉上掐了一下:「大白天的小心孩子們瞧見!」


    這會兒許小寧還跟海哥兒在外麵玩沒回來,許小寶與許珠兒還未放學,哪有孩子瞧見?!


    中丞大人索性借著酒意無恥了一回,反手關上了臥室房門,拉著她直接躺倒在了床上,錦幃輕掩,難得風-流。


    等到孩子們陸續回來,看到胡嬌尚未退去的頰邊潮紅,許珠兒還擔憂的瞅了她好幾回:「娘親,你發燒了?」


    胡嬌摸摸自己頰邊的餘熱,鎮定道:「有點熱,可能在外麵吹風了罷。」換來了中丞大人揶揄的目光。她在桌子下麵悄悄踩到了他的腳麵上,室內的繡花鞋是軟底的,此刻她腰膝酸軟,壓根用不上勁,那力道並不重,中丞大人倒似樂滋滋消受了一回美人恩。


    日子悄然滑過,繼齊王去了戶部之後,豫王也成了親,被今上指派到了兵部。


    比起太子對寧王的仰慕,有著一副好身體的豫王自小就喜歡練武,並且似乎很是向往著寧王的鎮邊之功。今上能將他派到兵部,也算是償了少年人的心願。


    齊王與豫王都開始上朝,朝中一下子出現了四位皇子。且現在再瞧,今上對寧王的倚重似乎稍有消減,對齊王與豫王的寵愛卻一天盛似一天。


    這番情景讓朝中眾臣不免心裏嘀咕,陛下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賈昌機靈,雖不知今上心中是何意,但他在朝上卻是唯今上之命之從,今上寵齊王與豫王,他就與齊王豫王親近,在朝中為齊王與豫王捧場,以致於有些官員都在左右搖擺,已經投奔了國舅與寧王的騎牆派都在考慮要不要投靠這兩位小皇子之中的一位。就算一時沒有動作,卻已是在觀望。


    許清嘉頗見不得賈昌這副嘴臉,已經在朝上借機彈劾過賈昌好幾次了,不過都是針對賈昌,對齊王與豫王卻不曾有半句彈劾。


    他與賈昌乃是舊怨,每次他彈劾賈昌之時,許棠也要站出來踩賈昌一腳,頗有種師徒同心的感覺,這讓不少官員對許清嘉的印象都要混亂了:他到底站在哪一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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