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位置被搶光了,莊隅也沒太在意,他眼睛掃著其餘空座,尋了個幹淨的單人板凳坐下。莊隅戴著頂舊式小帽,身上的戲服雖然和其他群演的款式一樣,但是質地卻柔軟許多。搖晃著一把折扇,莊隅悠悠地扇風,等著道具和背景裝飾好,主角們預先走了幾個過場後,攝像組推著機器,打好反光板,這才正式開始拍攝。“啪”站在最前麵的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開口道:“今天,我先給諸位念叨件新鮮事,西城的李大少爺,誒,沒錯,就是李氏染坊的那位少爺。“這李大少爺上個月從南洋留學回來,搞了一批不需要人工就能生產布匹的機器,速度可是快呦,生產出來的布匹比人工還要好……”茶樓裏飾演說書先生的,是在這處工作好幾年的群演,雖然麵相普通,無法讓人看過一眼就記住,但是他咬字清晰,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可以腔調十足地背出大段大段的台詞,在眾多劇組都能見到他的身影。宋濤告訴莊隅,這類群演叫做特約演員,有一技之長,是能夠扮演有台詞的小角色的,也是群演中的“小明星”,當然,薪水比他們這些背景板能夠高出兩三倍。莊隅咂摸著這說書先生的台詞功底,能夠感覺到他是用了長久的時間才打磨出這個樣子。都說是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自己以前看電影時,往往都會忽略掉這些過場的角色,將視線聚焦在性格分明的主角上,但是親自走進劇組後,才明白這些小角色的飾演者,背地裏也是費了十足的功夫的。“嘿,你從哪弄的衣服,怎麽這麽新。”坐在莊隅對麵的群演輕聲問道。在茶樓裏的戲,群演不能刻意保持拘謹的模樣坐著,喝茶吃點心的或是小聲交談,小動作多些,拍出來的畫麵才顯得自然,這些不需要導演強調。“在衣服堆裏找到的。”莊隅盡管不太喜歡眼前這個搭話的人,胡子沒有打理幹淨,看上去有些邋遢,可他還是禮貌地回複了。那人小聲嘟囔了一嘴:“我去那麽早,都沒找到一件新點的。”莊隅擺弄著扇子沒繼續和他搭話。可那人卻有些無聊似得,與莊隅繼續說道:“你看那個前麵扮演說書的,原本是和我同一年到這個影視基地的,我們還一起合租過宿舍。”“不過人家運氣好,頭兩年成了特約就搬走了,這兩年賺的差不多也能買個買房子了,嘖嘖,人家出名了哪裏還會記得我,也不念著過往的交情給我找個小角色,人啊,就是薄情。”莊隅聽著那人略帶酸味的話,悠悠道:“想要角色就自己爭取,指望著旁人做什麽。”“我就是隨便說說,真是沒趣。”那人聽見莊隅沒有應承自己,嘟囔一句後便訕訕轉回身了。前麵的主角們拍攝進展很順利,不到兩個小時,這個攝影棚的劇本就拍攝結束了。到下一個場景,也不需要莊隅換衣服,他們在民國風格的街道上,繼續飾演走街的客人,佯裝在小攤位上挑挑揀揀既可。到了下午五點時,導演按下板子,示意可以暫時休息,群演蜂蛹著去旁便的棚子裏找場務領盒飯。莊隅自然沒有過去,劇組的盒飯不合胃口,勉強吃了還會肚子痛,他準備去一旁的超市裏買點麵包。以往莊隅勤快些,也會自己做好盒飯帶過來,若是犯懶勁,便隻能湊合吃些麵包墊墊肚子。“你,過來,愣著幹什麽,就是你。”剛走向前兩步,便有一個助理打扮的人對著莊隅喊道。莊隅抬眸,並不認識這個人,也沒有在方才的攝影棚中看見過他,聽不慣他吩咐人似的口吻,莊隅睨了他一眼,並沒有停下腳步。“你走什麽!”助理見莊隅沒有理會自己,小跑著朝他跑過去,拉住莊隅的衣袖道:“叫你沒聽見啊。”莊隅從他的手中拽回袖子,回眸冷冷道:“放手。”助理冷不丁被莊隅的氣勢嚇住,但反應過來後,又是氣勢洶洶道:“還以為你自己是什麽角呢,叫你還不搭理人。”“不會說話,就滾遠點。”在這裏工作,莊隅從不會主動去招惹任何人,因為他在嚐試著努力融入人群中,不想成為特殊,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莊隅的脾氣被磨平了,遇見主動招惹的,莊隅也不會唯唯諾諾。這是被傅時戟寵慣出來的,脾氣秉性早就融進了骨子裏,他向來都是有這個資本的。“你真是,也不知道蕭初找你幹什麽。”助理抱著胳膊道:“蕭初你知道吧,他找你有事,好事兒,別讓他等急了。”莊隅回想起蕭初,思及他就是傅時戟尋自己的時候,靠在周慕陽身邊的人,那天他們也是在一個劇組,不過回來之後莊隅也沒再去過他的劇組中工作。“我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莊隅冷漠地說道,便要邁出步子離開。“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助理小聲道,他跟著蕭初,陪著他從默默無聞的海選演員,攀附上橫舟幕後老板這顆大樹,一夜爆紅後,熬成了當紅組合的知名歌手。他也變得心氣甚高,見著莊隅這種小角色更是目中無人,沒想到說出蕭初的名字後還被駁回麵子。助理也不知道蕭初找這個群演做什麽,他隻告訴自己一定要將莊隅帶回保姆車。偌大個劇組,沒有聯係方式也不能聲張,找個群演很是麻煩,他逛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莊隅。助理聽見莊隅的話後,本想直接回去,但是想去蕭初對他說話很是鄭重的模樣,便咬咬牙,纏著莊隅又說道幾句好話。“誒,你別這麽小氣,我剛才就是找你找得累了,才說話有點不好聽。”“蕭初找你真的有事兒,他就是《梨花勝雪》那個劇裏麵的主演。”助理上下打量了一下莊隅的模樣,又道:“他心情好,肯定給你個好點的角色。”莊隅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可助理卻跟在莊隅的身後,一副要和他耗著的模樣。莊隅心底也有幾分猜測,他想那蕭初估計是見傅時戟對自己另眼相待,所以對自己好奇,才想找自己。“別再跟著我,你回去告訴他,那日的事情叫他趁早忘了。”“什麽事,哪日?”助理有些茫然,顯然不知情。莊隅自然也不會同他解釋,可助理還是跟在他的身後,莊隅不耐煩,隨意走到一個拿著攝像機的人身邊,對他道:“這個人騷擾我。”舉著攝像機的人被突然搭話,還沒搞懂狀況,旁邊助理立即捂住臉,說道:“我沒有,他隨口胡說的。”說罷便快步離開了,他才不想惹上什麽麻煩,劇組裏人多眼雜,要是被什麽狗仔盯著,處理起來費勁。莊隅望著那個助理走遠,感覺輕鬆了許多,希望蕭初是個有眼力見的人,不要再來打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