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收了東西不敢怠慢,欲招呼那漢子進門喝口茶,萬一裏麵還要問話或者回禮,也好應對,哪知道這漢子立刻翻身上馬而去,很快就消息在了巷子盡頭。


    東西被送到了永寧公主處,她自丈夫過世之後閉門守孝,就連年節都不曾進宮。隻等明年底孝期一過,除了孝之後就要為韓蕊特色夫婿了。


    再拖下去,韓蕊就當真成了老姑娘了。


    「既然是給大娘子的,就直接送到她那裏去吧。」


    永寧公主對女兒也算是了解,這兩年孝期一直在家裏,隻除了清明掃墓。她憐惜女兒正值妙齡喪父,歸宿未定,因此對她便多有寬宥。


    封好的盒子被送到了韓蕊閨房,待她打開,卻是瞳孔猛縮——盒子裏放著的,赫然是她在行宮要挾太子的那把匕首!


    她顫抖著將那把匕首拿起來細瞧,卻發現這把匕首顯然是仿那把匕首而製,猛一看挺像,但細細瞧來卻不是。


    韓蕊麵色煞白,心中想著這匕首不知道落到了誰手裏。她當初氣憤上頭,扔了之後壓根沒想過這事會成了後患。這等細節,她連永寧公主都沒告訴過。


    最後一縷斜暉也漸漸沉了下去,公主府裏掌起了燈,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韓蕊枯坐著不動,又趕走了掌燈的丫環,她腦子裏還在想著這匕首落到了誰的手裏。假如知道名姓,她還有辦法私下裏處理這件事。但此刻這個人就隱藏在暗處,似一個小人一般,窺見了她最為不堪的一麵,甚至還仿造了這把匕首來送給她,到底安的是什麽心?


    她的貼身丫環不敢去稟報永寧公主,便隻能全部縮著肩膀站在深冬的院子裏,隻等著房裏主子的傳喚。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整個長安城都籠罩在一片璀璨的燈火裏。


    大明宮裏,侍候今上的宦官將紫宸殿裏的燈全部都亮了起來,今上拿著奏折湊近了去瞧,奏折上的字跡模糊一片,他揉揉眼睛,再拿遠些瞧,還是瞧不清楚,不由發怒:「沒眼色的奴才!不能將燈挑的亮一點嗎?」


    侍候他的宦官暗暗心驚,圍著禦案都亮起了十來盞燈,他們站在近些都覺得亮得兩眼,但陛下還是瞧不清楚,有什麽辦法呢?


    最近一段時間,今上的眼神似乎越發的不好了。


    「奴婢的疏忽,陛下恕罪,奴婢這就讓他們掌燈!」


    貼身宦官跪下求情,見今上揮手,便小心起身,以口型吩咐殿裏的宮人立刻掌燈。


    宮人將紫宸殿好幾處的燈都搜羅了過來,隻圍著今上坐著的地方遠遠近近足足燃了二十來盞燈,這才算完。


    許清嘉出了戶部公署的時候,整個公署裏的官員基本都回了家。他仰了仰脖子,緩解了下長時間伏案勞形導致的頸部酸痛,接過了雜役遞過來的馬韁,一翻身就上了馬,準備回家。


    到處都泛著濃濃的年味,路上還有擺夜市的小攤小販們,已經迫不及待紮了燈籠來賣的商販,鼻端充斥著路過的酒樓裏飄出來的飯菜香味,瞬間就覺得肚子餓了。


    馬兒被他驅馳著在夜色裏小跑了起來,腳步輕快,似乎這樣的夜色馬兒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趕著回家。很快就瞧見了許府的大門。


    府門口的燈籠已經點了起來,守門的小廝聽到馬蹄聲,從門房裏轉出來開門,接過韁繩似乎還帶著幾分喜色的絮叨:「夫人已經派人來門口瞧過好幾回了,寧哥兒都親自跑過兩回了,大人再不回來說不定一會兒寧哥兒就又跑出來了。」


    尚書大人便覺得一陣窩心的暖意,腳下的步伐都輕快了幾分。


    前來牽馬的粗役見許清嘉這樣子,便與守門的小廝閑扯幾句:「大人瞧著心情不錯啊。」


    「自然!這一年你也不想想大人一共破了多少案子,為皇上弄回來多少銀子。聽說從蘇州弄回來的銀子堆山填海,銀庫裏都快裝不下了!」


    「真的?」這些話粗役自然也聽到過,都是坊間風傳,當不得真。但他在府裏的地位比之守門的小廝還不如,自然是要奉守門的小廝為尊的。


    「自然是真的!」守門的小廝挺胸,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就連許府的下人都如此說,可見這些事情傳的有多遠。


    甚至,這些流言還被宮裏的宦官們聽了去,侍候今上的小宦官機靈,揀好聽的加工潤色講給今上聽,還得了一兩銀子的賞,被掌事宦官在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就你機靈?!」


    小宦官立刻將那一兩銀子奉上,掌事宦官這才麵色轉緩,又拍了他一下,這次手上力道小了許多,「當你爹沒見過銀子啊?自己收起來吧!」小宦官這才猶豫著將銀子收了起來。


    掌事宦官的確不是為了銀子而生氣,而是這一年今上的脾氣陰晴不定,越發的難以侍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紀,倒有了許多怪僻,想要討今上的歡喜是越來越難了。


    又是一日早朝,已經到了顯德三十四年的最後幾天,再過幾日就到了新年,這一年也就走到了盡頭。朝堂之上的君臣似乎都沒什麽興致再處理政務。今上垂眸高坐,下麵有不少臣子握著笏板低頭打瞌睡。匆匆散了朝,季成業就拍著許清嘉的肩膀調侃:「尚書大人到底年輕力壯,一大清早就精神奕奕。」


    二人許久未曾見麵,自許清嘉回來之後又忙的腳不沾地,壓根沒功夫聯絡感情。忙到了年關尚書大人才算閑了下來。


    「難道禦史台很忙?」


    許清嘉想一想,也沒聽說最近禦史台有什麽需要忙的事情啊。


    到了年關眾臣工還是都會有稍稍的懈怠。


    季成業歎氣:「不是禦史台忙,是家裏。」


    許清嘉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難道我不在的這半年,季大人家裏又添丁了?」


    「說什麽呢你?」季成業瞪他一眼,「還不是我家大姐兒有孕,貴妃在宮裏,萬事都要家中老妻操心,她昨晚在我耳邊絮叨了半夜,吵的我沒睡好。」又扯住了許清嘉:「不行不行,等下午忙完了你得陪我去喝酒。反正今日戶部理應沒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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