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旭然把手伸到何輕語麵前,「這個問題難不住我,語兒快拿金錁子來。」


    采薇幾個見狀都掩嘴笑。


    何輕語嘟起小嘴,「壞爹爹,又想騙語兒的金錁子。」


    何旭然哈哈大笑,「語兒,還要不要考爹爹了?」


    何輕語衝何旭然做鬼臉,「不考了。」


    說笑間,水已經滾開,何輕語把水倒進茶壺。


    「爹爹,這茶是語兒親手采、親手炒出來的,你可要好好品喲。」何輕語把茶湯注入聞香杯中。


    「我家語兒這麽能幹呀?」何旭然接過聞香杯放在鼻下聞了聞,「香,不愧是我家語兒親手采、親手炒出來的好茶。」


    何輕語笑,又把品茗杯雙手奉上。


    何旭然接過,淺啜一口閉眼回味,唇齒留香,他微微頷首。一杯飲盡,何輕語為他再續一杯,他接杯不飲,揮了揮手讓婢女退下,才笑問:「語兒,你覺得醇王世子怎麽樣?」


    何輕語眸光微轉,直接道:「語兒想多陪爹爹兩年,不想這麽快訂親。」


    何旭然一怔,「你怎麽知道我要跟你說訂親的事?」


    「爹爹,語兒又不是傻子,這麽多年了,乾娘的心思難道語兒還看不出來嗎?」何輕語好笑地道。


    「昨天王爺提起你和世子的親事,他想給你們定下來,你可願意?」何旭然慎重詢問。


    何輕語想了想,「語兒不願意。」


    「為什麽不願意?」他昨天看到女兒把陳爍扯到一旁說話,覺得這親事女兒九成九會點頭,卻不想她不願意,大惑不解。


    「語兒定了親就不可以跟爹爹出去遊山玩水,要留在家裏準備嫁妝了。」何輕語胡亂說了個理由。


    「如果定了親也可以跟著爹爹出去遊山玩水,那語兒願不願意和爍兒訂親?」


    何輕語抬眸看著何旭然,目光閃爍不定,最後一咬牙道:「語兒願意。」


    「語兒,不要勉強自己。」女兒語氣裏的勉強何旭然聽得出來。


    何輕語低頭不語,把玩著手中精致的小茶杯。


    何旭然不忍愛女為難,「這關係到你的終身幸福,你不用急著做決定,若是爍兒不如你的意,爹爹絕不會逼你嫁給他的。」


    「謝謝爹爹。」何輕語喜笑顏開,乖巧的給何旭然倒上熱茶,「爹爹喝茶。」


    「乖。」何旭然笑道。


    昨日安國侯府為何旭然準備的接風宴,因被醇親王橫插一腳給攪和了,所以今日特意又準備了一場,盛情難卻,何旭然帶著何輕語前往安國侯府赴宴。


    接風宴上其樂融融,何旭然與徐氏三兄弟相談甚歡,對徐修更是讚賞有加,隔屏而坐的徐老夫人和張氏聽了歡喜不已,看著和徐氏姊妹談笑風生的何輕語,開心得闔不攏嘴。


    用過膳,徐老夫人使了眼色給張氏,張氏會意,把何輕語和徐氏姊妹帶走,李氏等女眷也回避了。


    徐老夫人又把徐修兄弟打發走,方笑著對何旭然道:「姑老爺,語兒也大了,她的親事不知道姑老爺有什麽打算?」


    何輕語曾寫信把徐老夫人想讓她和徐修結親的事告訴過何旭然,因此徐老夫人一問這話,何旭然就知道徐老夫人想提徐何兩家再結親的事。因不便直言拒絕,他仔細措詞道:「嶽母,娘子在懷語兒前曾去觀音廟請願,如願以償後,她特意帶語兒拜會住持,那住持言道語兒乃是上天賜給我夫妻倆的,命中不宜過早議親,要等及笄後方可許人。」


    徐老夫人素信神佛,一聽這話便不再提及給何輕語訂親的事。


    何旭然暗暗鬆了口氣,徐修雖好,可讓他把女兒許過來終是不願的。


    又略坐了坐,見時辰不早,何旭然告辭,坐車回去時把這事跟何輕語說了。


    何輕語笑道:「爹爹一番話,語兒就可以晚幾年才許人了,爹爹好厲害喲!」


    何旭然摸著胡子搖頭晃腦的笑,「一家有女百家求,爹爹要慢慢挑選,不急不急。」


    何輕語一挑眉,有爹爹在前麵擋著,她放心了!


    第二天,何旭然上朝麵聖,何輕語在家中睡到辰時三刻方起,用過早膳,帶著昨天采集好的雪水去夏府看夏夫人。


    自那日她被嚇出病來後,就再沒見過夏夫人和莞兒,徐老夫人也不許她去夏府,現在她搬回家中,可自由來去,當然要去看看她們。


    馬車沿著青石路一路向前,突然一震停了下來。


    「怎麽了?」采薇問道。


    「有人躲避不及,跌倒在車前。」車夫回答。


    采薇掀開車簾望去,隻見一個身穿單薄秋裳的婦人委頓的倒在馬蹄之前,似乎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擔心她受了傷,采薇下車走上前去詢問道:「這位夫人,可是哪裏傷著了?」


    「沒、沒有。」那婦人緩緩站起來,抬頭道。


    采薇看清婦人的容貌,忍不住驚呼一聲,「沈先生!」


    坐在車內的何輕語聽見掀開車簾一看,站在車前的婦人正是沈燕如,驚喜地問道:「沈先生,你什麽時候來京城的?」


    沈燕如身子晃了晃就向後倒去,還好采薇就在她身旁,及時扶住了她。


    「快把沈先生抬上車來。」何輕語急道。


    子衿和緗兒忙跳下車,把沈燕如抬上車。


    見沈燕如臉色發青,何輕語一驚,伸手摸了摸沈燕如的額頭,「哎呀,好燙!」


    「這樣的天氣,沈先生怎麽還穿得這麽單薄?」子衿皺眉道。


    「快調轉車頭,回府。」何輕語用錦袍緊緊地包著沈燕如。


    采薇往車內的炭盆內加了幾塊銀霜炭,車內的溫度升高了些。


    何輕語低頭看到沈燕如濃密的秀發僅用一根荊釵綰著,還夾雜著許多白發,不由得皺緊了雙眉,自從八月初寫信給沈先生沒有收到回信,她就擔心沈先生出事了,而今看來她的預感成真了。


    回到何府,請來大夫給沈燕如診治,一陣忙亂。


    喝了藥的沈燕如醒轉過來,環顧四周,眼前陌生的一切讓她一陣恍惚,不知身在何處,喃喃道:「這是哪裏?」


    「沈先生。」何輕語在床邊坐下,親昵地喊道。


    沈燕如盯著何輕語打量了片刻才遲疑地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用不敢相信的語氣問道:「語兒,是你嗎?」


    「先生,是我,是語兒呀。」何輕語緊緊握住她的手,


    沈燕如揚起唇角露出溫柔的笑容,「語兒越長越漂亮了,先生都快認不出來了。」


    「先生是什麽時候來京城的,為什麽不來看語兒?」何輕語實在太想知道沈燕如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麽事,迫不及待地問。


    「我來京城已有兩個月。」沈燕如垂下眼睫,眸底閃過一抹痛楚,「隻是一直都沒找到機會去安國侯府看你。」


    何輕語眉梢一動,「先生,趙公子呢?」


    沈燕如臉色一變,掀被坐起道:「語兒,我還有事要辦,有空我再來看你。」


    「先生,究竟出了什麽事,為什麽你會來京城?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還穿著這樣單薄的秋裳,你祖母留給你的絞花白玉鐲為什麽不見了?」何輕語伸手攔住沈燕如,連聲問道。


    沈燕如看著何輕語,欲言又止。


    「先生,我爹爹已經從四川回京,有什麽事你說出來,我爹爹一定能幫你的。」


    沈燕如苦笑,「語兒,這事沒人能幫我。」


    「先生,到底是什麽事,你不說怎麽知道沒人能幫你?」何輕語快被沈燕如急死了。


    「我相公欠了人家一大筆銀子,把家業全都典賣也沒有還清,被人家追債,不得不背井離鄉來京城投靠親友,誰知道他惡習不改,依舊進賭場賭錢。我婆婆被氣得病倒在床,今天早上我去典當冬衣,指望換點銀子給婆婆請大夫看病,誰知剛一出來,他就把那點銀子搶走了。」家醜本不願外揚,可轉念想到婆母還臥病在床,沈燕如就顧不得再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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