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三個人,去攻略暮之森……?」


    我愕然不已。


    這裏是村內的屋子。和河津君再會之後快一個小時。


    桌子的對麵,艾莉娜坐在另一頭冷靜地看著我。現在,她正給我解釋從和河津君口中問出的事情起因。


    「這、這種蠢事……」


    出乎意料的事實令我頭腦發昏。


    也就是說差點毀滅這個村子的這場騷動,完全是由河津君3人引發的。


    偽勇者實際上就不存在。非要說是誰,其實就是離隊的真勇者。


    「難以置信?」


    「說實話,難以置信」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不過……這是事實了吧」


    「真冷靜呢。感謝您能相信我的說話」


    「沒事。我才要謝謝你告訴我事實」


    事情明了之後再回過頭去,的確偽勇者的定位十分的曖昧。


    問起來,究竟偽勇者是依據什麽判斷的。


    本人又不會宣稱自己是假的。


    自稱勇者的人被稱為冒牌貨,隻是因為『帶來了巨大傷亡』。如果是真正的勇者,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而反過來說,哪怕是真正的勇者在那兒,若是造成了傷亡也會被當成假的。


    我以為『是工藤陸把滯留在村裏的勇者設計成了偽勇者』,這隻能說對了一半。將『河津君設計成偽勇者』的不是『工藤陸』,是他們『自身的所作所為』。


    沒錯,工藤陸沒有說謊,他的確和偽勇者沒關係。


    「可是,河津君為什麽要這麽冒險……」


    說到一半我才發覺。


    「……啊。這樣啊。河津君他們不知道這事情很危險啊。之前都沒輸過」


    我也自信有著探索隊最高級別的戰鬥能力,但實際上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已經經曆了三次的敗北與挫折。


    這次是一次。上次是和真島打起來的時候。


    然後,是最開始,剛轉移到異世界的時候。


    特別是最開始的那次,和河津君他們引發的這次情況相似。剛轉移到這邊來的我們還不清楚環境,四處分散各自為戰探索周邊地區,結果碰上怪物,戰鬥的騷鬧引來更多的怪物構成連鎖,差點全軍覆沒。


    那時候領隊站了出來將大家擰成一條繩,最終組成了探索隊,但是……


    若是當時在場的初期成員,肯定不會引發這次的事故。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也可能會有翻車的時候。


    可是,不幸的是河津君他們不是。


    不。這麽說也不對吧。


    轉移過來之後經曆了那次危險的初期成員對探索隊的歸屬意識偏強。這大概歸功於那次發生的事。


    反過來說,離開探索隊的人,大多是之後才加入探索隊的。因此,離隊的人大半都沒有經曆過真正危險的排麵。


    比方說作為第一次遠征隊進行遠征的時候也是。


    雖說穿越怪物跋扈的樹海,直到艾貝努斯要塞為止並不能說是一帆風順。但若要問有沒有碰到需要做好冒死覺悟的困境,就隻能搖頭了。


    當然,不是說一帆風順不好。這怎麽能說不好。生命危險當然是沒有最好。


    隻是,那樣一來事情就變成了河津君他們一路順風順水了。


    沒有阻礙,沒有失敗,從未駐足思考過。


    越跑越快,直到摔倒摔出致命傷。


    「可是,不帶這樣的啊。這樣不就,沒人……沒人能贖罪了嗎」


    河津君他們也好,村民們也好,沒有一個人是懷著惡意的。


    也因此,現實顯得更是淒慘。


    淒慘當讓人想閉目塞聽。


    當然,這是做不到的。


    「……艾莉娜」


    有件事我必須要確認。


    「這次的事情,應該不會是第一次吧……」


    「不是」


    我感覺自己的心髒好似被驟然握緊。


    「同樣的事情,已經確認發生了4起。當然,不是所有的起因都是攻略暮之森」


    「4起……」


    感覺意識有點模糊。


    光是確認的就是4起,也就是說實際上可能更多。想討伐暮之森的人終究是沒那麽多,但討伐怪物一不注意帶來的結果也沒什麽不同。我摁著自己疼到現在的太陽穴。


    「……那麽,艾莉娜,是你們保護了他們啊」


    「不敢當。救下河津大人的是蛇岩大人他們。我們所能做的隻是助勇者大人一臂之力而已」


    艾莉娜鎮靜地搖頭。


    「而且,來到此地的勇者大人並沒有全部救下來」


    「……想來也是吧」


    就說這次,樹佑汰和籾井義弘兩人喪了命。他們是慘遭工藤陸的毒手,但另外幾起事件被怪物殘殺的也不會沒有。


    這點上說,河津君運氣還好了,至少,命保住了。


    畢竟,從暮之森逃命而來的河津君,回到村子的附近一直戰鬥到了最後。


    可惜,兩拳難敵四手。


    就在這時,被和聖堂騎士團一同前來的蛇岩君他們發現了。


    河津君逃了出去。


    不是為了逃怪物,是為了逃人。


    ——我不是勇者!我不是什麽勇者……。


    這句話,並不是說自己就是偽勇者。


    隻是真實地在否認自己是拯救蒼生的勇者。心裏承受不住了吧。看他精神錯亂的模樣,內心很明顯已經滿是瘡痍。


    「打算怎麽處置河津君」


    「計劃送去帝都。其他的勇者大人也采取同樣的措施,現在,正在接受身心上的治療。其他的人也和剛才的河津大人沒什麽兩樣」


    「身體上還好說,心理上也能治療?話說,既然魔法有效,探索隊裏有很多擅長魔法的人。匯合了再……」


    「不存在治療心理創傷的魔法。不過,嚴格地說,會用魔法讓人鎮定下來,促進睡眠進行治療。不過,魔法並不能直接治愈人心」


    「……魔法說到底也隻是一項工具嗎。那,確實我們也沒什麽辦法了」


    既然魔法不起作用,我們就隻不過是一介學生了。什麽也做不到,隻能交給專家。


    「我明白了」


    我點點頭,皺起眉頭。


    「不過,請容我就問一個問題。為什麽你們要私下把勇者救起來。戈登他們也不知道這事吧」


    因為艾莉娜隱瞞著這件事,導致我在偽勇者的事情上煩惱了很久。戈登他們也是一樣。……應該和我一樣。如果他們是明知一切卻不和我說就有點難受了。


    「是的。騎士戈登也不知道這件事」


    還好……好不好也不知道,總之艾莉娜否定了我的想法。


    「蛇岩大人他們,和他們一同行動的騎士們都不知道偽勇者騷動的真相。這件事,我們決定由聖堂騎士團第一部隊中的極少一部分人來處理。盡可能將真相壓下來」


    「什麽意思?」


    「恕我冒犯,上麵的人判斷,這次的事情傳出去實在是太難聽了」


    「……意思是為了河津君他們?」


    「當然,這是放在第一的。可是,另一方麵來說,這件事對人心的影響不容忽視。若是勇者大人敗給了怪物,甚至還導致好幾個集落覆滅的消息傳出去,很可能會導致社會動蕩不安」


    「誒,誒誒?社會動蕩嗎。至於這麽嚴重……」


    「至於」


    艾莉娜至始至終正色麵對吃驚的我。


    「我們的生活本就如履薄冰。特別是前線的戰力,在勇者大人尚未到來的期間長期耗損。士氣的崩潰,直接關係到前線的敗退」


    「這、這麽嚴重啊……」


    事情一下說的有點大,讓我隻覺得誇張。


    不過的確,若我們的過失會造成哪怕一點負麵影響,也該采取一定對策。畢竟出了什麽事,失去的可是戰鬥在前線的士兵性命。


    艾莉娜淡淡地繼續解釋。


    「勇者大人的威光不可有分毫陰霾。然而,村子毀滅的事實無可隱瞞。於是,我們利用了已經傳開的偽勇者傳言。他們不是勇者,這一切都是假冒勇者的人所為」


    「是這樣啊」


    我深深歎了口氣。


    ……我該做的事是隱瞞事實。說實話,這讓我不禁皺眉。


    然而,若是事情公之於眾,可能也隻會造成事態惡化。


    這也是為了河津君他們。我也不好再插嘴了。


    「感謝您的理解」


    艾莉娜鎮靜地低下頭。


    就這樣我知道了偽勇者的真相。


    ◆ ◆ ◆


    這天,結果我留在了村子。


    艾莉娜他們帶著河津君離開了。


    晚些時候我會和戈登他們匯合,現在我稱自己身體不佳窩在房間裏。


    而白天的戰鬥其實是造成了很大疲勞,我說的也不假。隻不過,我更多的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為了消化自己得知的事實,我需要一點時間。


    確認偽勇者傳言的事情已經就此作結。我已經知道了真相。既然如此,沒必要留在此地了。我打算明天就離開。


    要去的地方是馬克羅琳邊境伯領。去那邊和探索隊匯合,將我在這裏得知的事實轉達領隊。


    不過,今晚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


    我滅掉夜晚的照明,搬過椅子坐在開著的窗邊。


    手托著腮撐在窗框上,抬頭望天。


    隨後,各種想法浮現腦中。


    ……為什麽河津君他們會鬧出這種事。


    這次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的惡意。反而是善意招致了悲劇。


    我不知該如何接受這個事實,內心隱隱作痛。


    我感到自己很是動搖。


    若是有惡擊潰便是。我身上的力量正是為此存在。


    可是,若非如此又該怎麽辦。


    感覺找不到自我了。


    我歎了口氣——這時,忽的目光一凜。


    有那麽一瞬間,我的意識切換成了緊急模式。


    「……有人盯著?」


    我感覺到有視線。


    可是,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人。有的隻是村中的夜景。


    這裏又沒有現代日語理所當然的深夜營業店麵,這種時間沒人會出門的。反過來說,這道視線的人不會是路過,隻會是刻意躲在暗中在窺探我。


    也就是說,不是好人。若是一般的女孩,這種情況隻會覺得害怕。


    不過,我立馬踩上了窗框。


    把那家夥拖出來抓起來。我立馬做出了這個決定。


    「……那邊吧」


    稍遠處的樹叢中感覺到有人。似乎是看到我的行為,慌張之下露出了馬腳。他可能想要逃了,但是,太慢。


    「哈」


    跳出窗外的我一步拉近距離。


    我打算連同樹叢帶人一起踹飛。下個瞬間,我心頭一驚。


    「哇」


    一道槍芒反射著月光從樹叢中飛了出來。


    淩厲的一擊。但我當然不會這麽中招。我連忙將槍頭踹開,將樹叢中的人撞飛出去。


    我皺起了眉頭。我雖說有手下留情但也是用了足以撞飛人的力氣的,可是感覺沒什麽效果,似乎被寸勁撥開了。


    樹叢中出來的人一個受身立馬站了起來。


    身材嬌小,體格上看估計是男性。


    說估計,是因為對方戴著外套上的帽子,而且還用布蓋住了嘴,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不管是外觀還是剛才的反應,都明顯不是一般的村民。


    不過,就是對方懂戰鬥,我也隻需要相應處理就行了。


    我拔出腰間的劍。


    因為白天的勞累身體還有些不在狀態,但我可不打算敗在這裏。


    可是,我正要衝上去的時候受到了製止。


    「停住」


    戴帽子的那人深處手掌製止我。


    「我不是敵人。我是來傳話的」


    「你個可疑的樣子說個什麽」


    說著,我也感覺有些不對。


    「冷靜一下」


    這個男人的聲音低到不自然。似乎是刻意變了下聲線。把臉捂著也是,這或許是為了不暴露身份,但刻意連聲音都變了也太小心了。


    或者說……其實是我的熟人。


    我沒什麽根據。隻是莫名覺得聽到過這聲音。若是熟悉的人怎麽都該聽出來了,估計隻是見過麵。也可能這一切隻是我的錯覺。


    不過,看一下長相就知道了。


    「要我冷靜,你要我信你一個連臉都不露的人?」


    「我隻是有話要說」


    「你以為我會信嗎……」


    「我不想和你打。你看,我武器都丟了」


    說完,帶帽男幹脆地丟了下長槍,舉起雙手。


    「我隻是想想和你談談」


    「唔……」


    再怎麽說也不好單方麵攻擊卸下了武裝的人。如果是看穿了我這一點丟的武器,那果然是我認識的人吧。


    「聽我說就好了。這關係到和你一樣的轉移者」


    帶帽男看準我的躊躇說道。


    「和我們有關……?」


    這句話更讓我猶豫了。


    「是的。想知道的話就住手」


    「……」


    雖然對方和你可疑,但是很理性。而且說是來談事的。


    而且,我想起了以前和真島之間發生的爭執。那時候,不聽人說話上去就是砍結果釀成大事。


    對話很重要。我收起了劍,但沒有放鬆警惕。


    「多謝」


    「隻是聽你說說而已。不代表我相信你了」


    「這就夠了」


    我警告著說道,但這男的一點不帶介意。


    莫名是我應付不來的類型。我一哼鼻。


    「那麽,什麽事要說?」


    「說之前,先讓我確認個事。你知道偽勇者的真實身份嗎?」


    「……」


    我眉頭一跳。


    說是有話,一上來就是先問我也真夠有想法的。


    不過,在這裏糾纏也沒用。


    「知道。倒是你,知道嗎?」


    「偽勇者根本就不存在。這是自然出現的謠言。而一部分的聖堂騎士團為了隱瞞勇者的事態利用了這個謠言」


    我的反問他不痛不癢地幹脆回答了出來。說真的,這人到底誰。理所當然的把我好不容易得知的事實說出了口。


    說實話,太可疑了。


    我的這份懷疑可能露在了臉上,但這男的絲毫不在意。


    「你也知道的差不多吧?」


    「是啊。怎麽了嗎」


    「那就好說了。騎士,有一位和你同樣的轉移者現在處境很危險」


    「處境危險?」


    這說的真夠駭人聽聞的。不能聽過就算。


    「而且,和我同樣的轉移者說的是誰?」


    一個出乎意料的名字成為了詢問的答案。


    「真島孝弘。你認識這個男的嗎?」


    「哈?真島?」


    我先是一驚,然後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你給我等等!你是說那家夥出事了嗎!?」


    這個瞬間,對眼前這位男子的懷疑被我拋在了腦後。


    看到我一副要吃人的詢問模樣,這男的第一次露出了措手不及的樣子。


    「怎麽。你和真島孝弘關係很好?」


    「好,好你個頭啊。那種人」


    「……是嗎」


    他思考了短短一會。


    不過,立馬停止了思考開口道。


    「算了。這不重要,現在有個事必須先告訴你」


    他的說法讓我有點不爽,不過說的沒錯。


    我繼續對話。


    「真島出什麽事了?」


    「馬克羅玲邊境伯你聽過吧。帝國南部最大的貴族。那位邊境伯,聲稱『討伐偽勇者』派兵去真島孝弘那邊了,就在1個月之前」


    「啥……」


    我不知該說什麽。


    「什麽情況!真島是轉移者,不是假冒的啊!」


    「是啊。不過,你已經知道這事是當然可能發生的了吧」


    「這……」


    我立馬理解了他的意思。咽了口唾沫。


    「偽勇者其實是真正的勇者。那麽,真島被錯認成偽勇者也是當然可能發生的……?」


    「就是這樣」


    「怎麽這樣。那那家夥不就隻是被偽勇者的騷動殃及池魚了嗎」


    我知道那家夥本就出於容易受到誤解的立場。聖堂騎士團積極利用偽勇者的傳言,結果,對他造成了負麵的影響。


    「這件事已經告訴你了」


    「……知道了」


    我握緊拳頭。


    「得想辦法幫忙……!」


    還好聽他說了。真島是討人厭,但好歹也是一起來到這邊世界的同伴。不能放著不管,絕對不能。


    「邊境伯現在在自己領地內。要製止領軍,和下令的當事人談話是最好的。憑你的腳應該是趕得上的」


    這男的最後說完,撿起槍消失在夜色之中。


    結果,還是不知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但是,他說的話留下了。


    不管他是善意的第三者,還是有什麽其他意圖,我該做的事情都一樣。


    能夠解開這種不幸的誤解的人,隻有知道真相的人。


    身體還是沒有痊愈,但基本的力量已經恢複了。


    翌日一早,我就開始全力奔向邊境伯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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