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結束了。


    真島孝弘一路走來的軌跡。


    這個世界延續至今的曆史。


    都在強大的光芒被燒卻。


    不明原因,不知因果。


    一無所知地迎來唐突的結局。


    或許有人會覺得不可理喻,有人會大發雷霆。


    但這就是所謂世間。這就是現實,是這個世界的麵貌。


    從這個世界起步的那一刻,可憐兮兮地滾進洞窟的那天起就已經知道這一點了不是嗎。


    ……所以,對。


    若是想要保護什麽——就隻能去改變這個世界。


    下定決心了就睜開眼。


    去拯救同伴,拯救這個世界。


    ◆◆◆


    “老爺!”


    “……!?”


    我跳了起來。


    “怎、怎麽了……?”


    我把握不住狀況,不明就裏地環顧起周圍,這時被人抱住了。


    “啊啊,太好了,老爺。您醒了。”


    “莎露比亞……?”


    她從一旁抱住正要起身的我。


    莎露比亞好像在哭。我毫無防備得接受了她的擁抱,呆在原地。


    “這裏……是我的內麵世界?”


    燈火的世界。或者說是感應能力的體現。


    這裏是隻剩下一個高中地盤的我的世界。


    “怎麽回事……?”


    在操場正中央被莎露比亞抱住的我不由陷入了混亂。


    不知道我為什麽現在會在這裏,更不理解之前發生的事情。


    因為,探索隊的英雄“光之劍”中島小次郎是一切的元凶。


    ……說實話難以置信。


    我現在回頭去想還是想不明白。


    他執行追擊作戰時的認真態度看起來不假。


    他對探索隊的同伴也是報以誠摯和信賴。


    即便是與怪物為伍的我,他都保持著善意。


    我一次都沒感覺到他的態度有虛假。


    可是……。


    ……不了。


    事實就是事實。


    “……不先承認這個事實,沒法走下一步。”


    我有意識地進行呼吸,切換自己的思維。


    總之,關於動機之類的疑問都先擱置。要先認清現狀。雖然不知道緣由,中島小次郎是敵人。他揭露身份之後攻擊了我們。這麽看來,我是失去了意識來到了自己的世界……。


    “……等一下,那中間那段是什麽?”


    “老爺?”


    受到攻擊失去意識之後,在這個世界醒來之前,我好像聽到了什麽。


    ——去拯救同伴,拯救這個世界。


    我記得有人這麽說了。是我的錯覺?可是……。


    “……抱歉,莎露比亞。稍微讓一下。”


    我莫名有種預感。


    我讓莎露比亞讓開之後站起身。


    醒來到現在經過了10秒左右。突然被逼上死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醒來陷入混亂的我立馬振作了起來。雖說沒什麽好自誇的,這也是經驗帶來的成長吧。畢竟也不是第一次麵對死亡了。


    “主、人!”


    “啊,我知道。”


    我回答艾莎莉娜,回過頭去。


    隻見一位深茶色頭發的陌生青年站在那兒。


    我在這個世界遇見他兩次了。但是,我立馬明白了這次有所不同。


    因為我們目光對上了。在這三次的相遇裏還是頭一次。


    換言之,他終於認知到了我們的存在。


    而認知到對方的存在是交流成立必不可少的一個要素。


    “呀。”


    青年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終於接上了。看來趕上了。”


    ◆◆◆


    “你可以先放心。”


    青年說道。


    “在這裏不需要在意時間的流逝。你的同伴也都還沒死。在這裏聊一會沒什麽問題。”


    “……”


    青年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莫名內心發寒。


    我以前因此保持了戒備。


    但這次有些不一樣。縱使有種窺探深淵般的感覺讓人內心發毛,卻也知道青年沒有敵意。


    恐怕很大程度是因為沒有了前幾次那樣“無法溝通導致的忌諱感”。那種令人心底發寒的氛圍不是敵意或惡意,而是他本身的存在附帶的性質。此時此刻的我能夠不帶誤解地認識對方。


    他的態度之中甚至能感受到誠意。


    他說這裏不需要在意時間的流逝的事恐怕也是真的。我到現在都能感覺等同與我自身的這個世界一直在受什麽東西幹涉。


    青年不像是敵人。雖然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但至少,和他聊聊的價值是有的。


    我和陪在身旁的莎露比亞目光交流之後,向青年說道。


    “沒想到你還挺能說的。和前幾次給人的感覺差好多啊。”


    我理所當然指出這一點,青年卻搖了搖頭。


    “變的不是我,是你。”


    “……我?”


    對此毫無印象的我疑惑道。


    “我哪裏變了?”


    “簡單明了地說,打個比方就是本身所處的階段變了。你距離世界的核心更近了。所以,也能和我說上話了。”


    “……不,一點也不明了。我還是聽不懂。”


    “不。你應該自己清楚。”


    他的斷言讓我閉上了嘴。青年的話裏有著不可思議地說服力。


    “哪怕你頭腦不理解,你的靈魂也應該是清楚的。等同與你自身的這個世界正不停沉入‘深處’。”


    頓時,我感受到在一旁的莎露比亞倒吸一口氣。


    我也無從否定他的說辭。因為每次來這裏的時候都有“在往深處沉下去”的感覺。而且這個世界在我每次能力深化的時候都在“向下沉”。


    “那你有想過,沉到底之後會有什麽嗎?”


    這個問題仿佛是來自深淵的邀約。


    我之前都沒想過這個問題。確實,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在向下沉,那終究會觸底。


    這個世界沉底之後的結果。那就是我能力的終點。也就是說,那正是——


    “——‘潛意識海洋’。那裏有的是人的潛意識混合在一起的汪洋。用你們世界的概念說,就是‘集體潛意識’。”


    “‘集體潛意識’……?”


    “人的意識在潛意識的最深處是連為一體的。那一層被稱為‘集體潛意識’。你看,現在的你應該感受的到吧。”


    在他的引導下,我自然而然地將意識轉向這個世界的外麵。


    每當能力深化,這個世界就會下沉。而這下方遙遠的底部,最深處存在的是——


    “唔,啊……!?”


    ——突然,前所未有的恐懼遊走全身。


    有種頭骨溶解、腦漿化開的錯覺。或者說,實感。


    這個瞬間,我察覺到是自己本身的存在差點溶解了。


    自己根源部分遭到的危險讓我產生恐懼,差點失去意識。


    “老爺!?”


    “主!?”


    兩人驚呼出聲。


    我不知不覺雙膝跪在了地上。


    我意識模糊,雙手撐地勉強沒有昏倒。整個世界都在搖晃。那僅僅一瞬間帶來的衝擊卻是難以消退。


    “唔,啊……”


    光是想起來都渾身冒冷汗。


    那的確隻能說是混沌的潛意識海洋。在那片無垠的海洋中人的意識就如同墨水的一滴,瞬間就會被稀釋,失去自我。


    我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的意識,攙扶著我的莎露比亞柳眉倒豎。


    “你幹什麽……!”


    為人穩重的她罕有地帶上了殺氣衝青年怒斥。


    但是青年看來毫不介意。


    “放心。他這不沒事嗎。隻是看一眼不會有什麽危險。”


    他的目光之中反而帶有親昵。


    “不過換成一般人,估計已經是廢了。”


    “你……!”


    “冷靜。他沒事的。否則他也來不了這麽深的地方和我對話。雖說還有點為時尚早,但他有這個能力。這點程度不會有問題。”


    “你是……。”


    我壓抑住喪失自我的恐懼,詢問這位沒有敵意的青年。


    “你是什麽人。”


    我落到距離“世界的核心”——名為“集體潛意識”的“潛意識海洋”如此接近的地方才得以和他對話。他不可能是什麽尋常人物。


    “是啊,我也差不多該解除這個疑問了。”


    青年自報家門。


    “我,是初代勇者。現在是這個世界的管理者。”


    ◆◆◆


    “……初代勇者?”


    神秘人物的身份讓我難掩驚訝。


    初代勇者。那是尋到了世界的真相,建立起組織維持世界至今的人物。是數千年前傳說中的偉人。


    “等、等一下,為什麽初代勇者還活著?”


    我不禁發問,青年平靜地回答。


    “你應該知道我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模樣。我就是‘連接者’。可是,我才能和時間都不足,在連接的時候被潛意識海洋吸收了。”


    他所說的是傳說中不曾提過的初代勇者末路。


    “計劃因此亂套。按計劃這個世界應該順著時代靈活運用‘世界的基石’進行管理。但在體製確立之前我就被世界吸收了,留下的知識殘破不堪。甚至,我不在之後人類的戰力底下,麵對嚴酷的戰鬥甚至失傳了關鍵的知識。雖然有幾個保險對策,但是我的事故發生的太突然準備還不夠充分,幾乎都沒起作用。”


    這個世界的機製雖說安定,卻並非牢不可破。因此,哈裏森他們聖堂教會必須拚命維持這個世界。現在看來這個機製並非初代勇者想要達到的目標。


    “不過,被潛意識海洋吸收了也不全是壞事。我出乎意料地填上了管理者的空位,現在才能來接觸你。”


    “接觸我……?”


    “正是。”


    初代勇者重重點頭。


    “現在,世界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機。”


    “中島小次郎嗎?……‘連接者’。你也是這種能力啊。”


    “沒錯。‘連接者’有時候會成為恐怖的災厄。他已經是‘災厄之王’級別的東西了。”


    “……‘災厄之王’。”


    他身為最初的‘連接者’創立了世界的機製將其安定,也因此最為了解其威脅。初代勇者沉重地說道。


    “‘連接者’相當於一個獨立的‘世界的基石’。準確來說,‘世界的基石’是擁有和‘連接者’相同力量的魔法道具。現在,有‘世界的基石’以及我設置的法在,中島小次郎沒法肆意妄為。一旦‘世界的基石’被他集齊或是全部被破壞,這個世界立馬就會落為‘災厄之王’的玩具。”


    “玩具,這麽嚴重嗎……”


    “我沒有誇張。那個男人的力量就是這麽強。”


    定義了這個世界的青年說出的話分量很沉重。


    “我再說的明白點?‘災厄之王’會成為這個世界的神。完全體的‘連接者’無所不能,不考慮世界的平衡或是人們的傷亡的話。”


    “……成為,神?”


    我背後發寒。


    不明之處還有很多,但既然聳動神宮司的人很可能是“天之聲”,那“連接者”和“天之聲”就可能是同一個人,或者至少是協助關係。工藤都說是“追求破滅的娛樂犯罪者”。若是這樣的人能夠隨心所欲控製世界,沒人知道結果會是什麽樣。至少,很難想象他會考慮世界的平衡和人們的傷亡。


    “阻止不了他嗎?”


    必須要阻止中島小次郎。


    為了這個世界,也為了同伴們能夠活下去。


    ……但是,足以比作神的人有誰能阻止的了。


    “你同為‘連接者’,阻止不了中島小次郎嗎?”


    “很遺憾,我不行。”


    唯一的依托搖了搖頭。


    “我不過是個因為事故才成為管理者的男人,活著的時候就難說有足夠的力量。被潛意識海洋吸收之後還需要這份力量保持自我,做不了什麽事情。”


    “不會吧……”


    他的答案令人絕望。


    不過,初代勇者繼續說道。


    “但是,有其他的人能夠對抗‘災厄之王’。”


    “真的嗎?!”


    我興奮地問道。


    “快告訴我,我什麽忙都能幫。”


    隻要能避免同伴們遭受玩弄的破滅未來,要我幫什麽忙都行。我說的話字字真心。


    “究竟是誰……”


    “你心裏沒數嗎?”


    他問得我啞口無言。


    因為初代勇者筆直地盯著我——盯著我一個人。


    盯著正在這個地方和他交談的我。


    “對。就是你啊。因為你就是另一位‘連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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