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把眾人的疑問問了出來:「你這是……」


    小 柳氏笑道:「承遠有本事,將來家業隻會越來越大,咱們家裏簡單,阿桔經曆的少,乍然嫁過去估計很多事情都不懂,往後蔣嬤嬤就跟在阿桔身邊,遇到事情好給她 出出主意。這兩個丫鬟是我上個月挑來的,規矩都教好了,阿桔你給她們起個名字,往後她們就是你的貼身丫鬟。給,這是她們的賣身契,阿桔你收好了,別跟姨母 客氣,將來阿竹嫁得好,我照樣也給她準備。姨母沒有女兒,一直把你們當親生女兒看待,你們嫁過去後日子過得舒心,姨母就放心了。」


    阿桔眼圈紅了,看看蔣嬤嬤,還是謝絕道:「姨母,這兩個丫鬟我收了,蔣嬤嬤還是跟著你吧,你……」


    小 柳氏伸手將外甥女攬到懷裏,憐愛地道:「姨母這邊沒什麽事,你蔣嬤嬤那麽能幹,待在我身邊是大材小用,還是跟著你吧,將來不管遇到什麽煩心事,都跟蔣嬤嬤 說,她巴不得找點事幹呢。」說完抬頭問蔣嬤嬤:「你說是不是?」明眸似水,活潑俏皮,林竹的性子就是隨了這個姨母。


    蔣嬤嬤是那年小柳氏隨周培出遊時無意救下的,在宮裏當了十年宮女,放出來時家中兄長黑心想把她賣給同村老頭當填房,蔣嬤嬤不願,半夜逃走,跟周培夫妻碰上時她兄長正要抓她回去。小柳氏心生不忍出錢把人買下,自此留在身邊。


    小 柳氏那樣說,蔣嬤嬤便捏捏臉上的肉,一副抱怨的語氣對阿桔道:「大姑娘快收下我吧,夫人能幹用不著我,害我養了一身肥肉,我真是盼著快找點事做好減下去 呢,免得外人看我生的胖就詆毀我好吃懶做。」周家對她有救命之恩,這位大姑娘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水似的招人疼,她願意跟著她,盡力護她安生。


    阿桔抿唇忍笑,知道姨母打定了主意,隻好收下三人的賣身契,然後給兩個丫鬟分別取名綠雲、翠玉,都是蘭花名。


    蔣嬤嬤三人正式跪拜新主子。


    阿桔含笑讓她們起身。雖說自家沒有丫鬟,小時候畢竟常去姨母家小住,耳濡目染,對主仆如何相處也略懂一些,不至於半點主意也無。


    迎親前兩日鋪床,蔣嬤嬤領著綠雲翠玉隨全福人先去了趙家,順勢留在那邊,隻等阿桔嫁過去。


    趙沉迎親前日傍晚,趙允廷終於趕了回來。


    馬不停蹄,夜以繼日,風塵仆仆。


    此時京城大事正處在關 鍵時期,宛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若非這邊正好有個差事他想辦法攬了過來,恐怕他真的不能親赴長子成婚大禮了。但趙允廷也想不明白為何 長子非要今年成親,今年先把婚事定下,明年風風光光迎娶不好嗎?那樣林家也有麵子。哪像現在,為了隱瞞妻子藏身之處他連聲張都不能聲張,外人都不知道延平 侯府長子娶妻了。


    說實話,趙允廷對這門親事並不是很滿意。起初他是想給長子找個門第差些的媳婦,但再怎麽差,最次也是京城五品官 員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可能是個出身卑微的農家女。無奈長子都把人家姑娘比喻成蘭花了,他又是個固執的,自己隻好應下,看情形再說。如果長子隻是一時興起, 將來不喜歡了,當然要休妻換一個好媳婦,不過趙允廷吃過被父母逼迫的苦頭,長子夫妻倆的事他不打算管,全由長子做主吧,真不喜歡了,他自己會想辦法。


    在妻子的照顧下洗了澡,趙允廷也懶得去書房了,就靠在外間榻上,讓人去傳長子過來敘話。連日趕路,他是真的累了,明天還要打起精神喝喜酒,喝完喜酒馬上就得出發。這是他的長子,換做另外兩個,他肯定不會如此折騰。


    「老爺,少爺來了。」問梅挑起門簾,趙沉一身常服走了進來。


    趙 允廷認真打量長子,到底還小,平時裝得再沉穩,明日就要娶媳婦了,眼角眉梢還是帶了喜意。回想自己當年,趙允廷情不自禁掃了一眼內室門口,目光柔和下來, 輕聲問道:「明日家裏都請了什麽客?」這個兒子,不聽他勸非要做生意,這幾年倒也認識了些登州這邊的官員,那些人不識他這個自小養在鄉下的侯府長子,或許 可能見過他,他得小心點,免得泄露母子行蹤。雖說秦氏得子後國公府對長子鬆懈了很多,他仍然不敢冒險,特別是妻子。真正成事之前,他必須再忍忍,他也忍得 起。


    趙沉坐在椅子上,隨意答道:「多是生意上來往的,不多,也沒有認識你的。」


    他滿不在乎,趙允廷卻心生惋惜:「你真是太心急了,等到明年侯府設宴,那多熱鬧。」


    趙 沉笑了笑,看看榻上眉宇間疲憊盡顯的男人,終於說了實話:「父親,其實兒子是故意選在回京之前娶她的。嶽父嶽母跟旁的人家不一樣,真心疼愛女兒,如果知道 咱們家的複雜情況,肯定不願把女兒嫁過來受苦,所以這場婚事,我用的是父親給我安排的假庚帖,嶽父一家包括她不知道咱們的真正身份。明日父親千萬不要露餡 兒,隻按你現在的商人老爺身份招待林家人便可。」迎娶當日林賢夫妻肯定不會來,周培卻會領著林重九來送嫁。


    嫁到自家等於受苦?


    趙允廷一雙長眉頓時揚了起來,臉上陰晴不定,最後還是沒能壓抑住怒火,瞪著眼睛吼道:「什麽叫嫁到咱們家受苦?我是堂堂侯爺,你是侯府世子,看得上他們女兒是他們的福氣,竟然還敢嫌棄?我看他們是……」


    趙沉冷笑起身,直接打斷他:「父親,不是所有人都想攀權附貴,當年你身份比那人高,我娘也沒想嫁給你,相信你比我清楚,有些事情不是身份高就能如願以償。好了,天色不早,父親辛苦一路早些安置吧,明天兒子帶她過來給你磕頭。」


    「站住!」


    眼看他快要走出門口,趙允廷連忙壓住心中火氣,皺眉問道:「那婚書怎麽辦?你用假身份娶她,回頭事情可以公布時我如何去京兆尹替你報備?她總不能嫁兩次人吧?還有你那位清高的嶽父,難道你打算一直瞞著他?」說到後麵難掩諷刺。


    此 事趙沉自然早有準備,「父親放心,我跟本縣知縣交情還算不錯,從他那裏得了份已經落印的空白婚書,我已經把我跟阿桔的真正身份寫上去了,所以阿桔現在已經 是趙家名正言順的長媳,年後我們回去,父親直接在族譜添上一筆,再去京兆尹報備便可。至於嶽父那裏,我自有辦法求得他原諒。」他怎麽可能讓她做一個沒有名 分的人?


    他說完就走了,趙允廷對著門口愕然。


    這個長子,麵麵俱到心細如發,比自己這個歲數時強多了,是因為打小吃的苦太多了嗎?


    長籲短歎一陣,趙允廷關上屋門,去了內室。


    寧氏正在看他給兒媳婦準備的見麵禮,鴿子血的寶石發釵,在燈光下流光溢彩,見他一臉不快進來,輕聲道:「這份禮可不輕,把我準備的都比下去了,後天敬茶就給阿桔這個吧。」


    一 年難得見兩回麵,趙允廷很珍惜跟妻子在一起的時間,脫鞋上炕,從身後摟住妻子,下巴搭在她肩頭柔聲說話:「承遠沒能光明正大娶她,總是虧待了,禮重一些就 算補償吧。」說完心裏到底還是不痛快,小聲抱怨長子的隱瞞身份。他原想著,明麵上肯定不能宣揚,但私下跟林家說清楚總成啊,沒想到臭小子……


    想到兒子做的好事,再聽男人這樣抱怨,寧氏忍不住笑了,一邊將發釵放回匣子一邊道:「他還沒跟你說實話呢,成親這種大事,你就回來這麽會兒,總得有個理由,你猜承遠怎麽編的?」不經過這事,她都不知道兒子那麽會撒謊。


    也隻有提及兒子時她才會在自己麵前露出這樣的笑,趙允廷有些意動,環在妻子腰上的手不安分起來,心不在焉問道:「怎麽編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吧?」


    寧氏沒理他的手,斷斷續續說了一遍。


    「蘭容,你知道那是承遠為了娶媳婦故意詆毀我的是不是?我的心從來都在你這兒,一天都沒變過……」趙允廷還沉浸在妻子方才的笑容裏,連長子的編排也不氣,那是他跟她的孩子,明日打他一拳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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