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是知道的,那些媒體都是宋蟬喧安排過來的,宋蟬喧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放棄,他一定早就謀劃好了巨大的陷阱等著自己。見陶桃麵色緊張,江泠握了握他的手,朝他搖頭。“不用擔心,就算拍到了也無妨。”陶桃深吸了口氣,雖然點了點頭,卻始終放不下心來。沒有了媒體的打擾,拍攝也變得順利起來。連續幾個鏡頭拍下來,陶桃漸漸進入了角色中,像是回到了自己和江泠都沒有離開過的時候。尙青改了劇本以後,李想的結局就變成了開放式的,但是陶桃能感覺出來,李想的結局是悲慘的。這是時代的悲鳴,也是弱勢群體的哀嚎。陶桃喜歡這個結局,喜歡這個劇本,也喜歡李想這個角色,他想用盡全力去守護這部電影,不僅僅是因為江泠,更因為他自己。傍晚時分,陶桃和江泠連續拍了幾場親密戲,場場都是一條過。尙青坐在監視器前麵看著江泠欲望深沉而又壓抑的雙眼還有陶桃那緋紅的臉,竟也覺得狹窄的房間熱了起來。三場不算露骨的親密戲拍下來,陶桃的臉有些紅,身上也熱熱的。江泠把手裏的水杯遞給他,又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汗,“還能繼續嗎。”陶桃連連點頭,“能。”待陶桃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後,尙青拿著劇本走到他們麵前,很是讚賞地看著陶桃。“表現不錯,再接再厲。下一場拍完就收工了。”陶桃點頭,心裏有點緊張。下一場戲的重要性,整個劇組都知道。見陶桃身體緊繃,尙青搬了個椅子坐了過去,翻開劇本給他講戲,“這場戲是重中之重,我希望你忘掉劇本,忘掉自己,忘掉燈光攝像也忘掉鏡頭,隻記得你麵前的這個人。”尙青說著,拍了拍江泠的肩,“你也一樣。這場戲隻能一遍過,如果再來一遍,一定會有隔閡。”“你們要做的就是像一對最尋常的戀人一樣愛對方,但是這愛裏還要交織著你爭我搶的勝負欲,你們誰都想要贏,誰都想要略勝一籌。”“陶桃,你能做到嗎。”陶桃將眼神從劇本上移開,抬頭看著江泠,看著江泠那雙冷靜的眼裏濃厚的信任,陶桃抿唇,笑了起來。“我可以。”待陶桃和江泠準備好後,片場裏進行了最後一次清場,除了兩個攝影師和尙青,其他人都被請了出去。尙青坐在監視器前盯著屏幕看,攝像已經開始拍了,比起劇本,這場戲更重要的是兩個人的發揮,所以尙青必須在漫長的鏡頭中尋找他們的感情達到頂峰的那一刻。這場戲原本定在了拍攝中期,可那時候江泠和陶桃還在曖昧,尙青料想陶桃也難進入狀態便一直這麽拖著,到了今天剛好可以放開膽子拍。對於尙青來說,這場戲不是情|欲的表現,不是世俗的色|情,剖開那愛欲的外衣和交融的肌膚相親,這其實是一場兩個身處泥潭的人互相攀附妄想走出沼澤的爭鬥,他們以為能走出去的人隻有一個,可誰也不知道的是,沒有人能真正走出去。到死,他們都要在這漆黑肮髒的地獄裏呼吸著最後一口布滿灰塵的空氣。狹小而又破舊的宿舍床上,洗得泛白的床單上兩具身體相互糾纏著,誰也不肯讓誰占據了上風。陶桃一手抓著床邊的鐵杆,一手壓著江泠的肩膀,雙腿靈活地從江泠腿下抽了出來,又半跪起來用小腿壓住江泠的膝蓋,整個人翻到他身上來。江泠抬頭看著他,一把抓住他的後頸將陶桃扯了下來,不由分說地壓上去,將他的手從鐵杆上扯了下來,有些凶狠地啃噬著他的嘴唇,將那泛白的嘴唇咬出血珠來,鮮血的顏色染紅了他們彼此交織的嘴唇。陶桃仰著頭迎合他,卻又不肯服輸,掙紮著想要翻身,被江泠一下子扯開了身上破舊的白色t恤,隨手扔在了地上。似是被激起了濃厚的勝負欲,陶桃咬著嘴唇一把推開江泠,整個人翻身跪了起來,捧著江泠的臉狠狠吻他。江泠身上的衣服很快也被陶桃扯了下來,鏡頭上移,監視器裏隻能看到他們交織的頭顱和互相糾纏的雙手,那樣熱烈卻又那樣孤單。尙青盯著監視器看了好一會兒,不知不覺間竟眼眶發熱,在他還未意識到的時候,熱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他覺得身體和心都在燃燒。為這不公的命運,也為這還有期冀的明天。“卡。”尙青的聲音響起在狹窄的房間裏,陶桃卻沒能回過神來。江泠已經率先從陳淮的陰影中抽身離開,他一把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陶桃身上,又將他牢牢抱住,一遍一遍輕撫他的頭發,在他耳邊喃喃。“陶桃,陶桃,我在這裏。”陶桃鼻頭發熱,眼淚流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興許是為了那個沒有了理想的李想,又或許是為了那個還有理想的陳淮。陶桃抑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他緊緊抱住江泠,像是想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直到這一刻陶桃才明白自己對宋蟬喧說的話是錯的。江泠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這場戲結束後,陶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抽幹,隻剩下疲憊的皮囊依附著江泠。但是靠在江泠身上,陶桃覺得自己好像又在慢慢恢複,慢慢強大。收工之後,尙青連夜和剪輯師一起把鏡頭粗剪了出來。看著成片裏的李想和陳淮,尙青又忍不住落淚。他比誰都期望這個鏡頭可以保留下來,但他也比誰都清楚,這個鏡頭能存活的希望十分渺茫。可哪怕是這樣,就算是為了陳淮和李想,為了這個劇本,他也要把鏡頭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