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港都梅倫
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麽(期待在地下城邂逅有錯嗎) 作者:大森藤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梅倫是位於歐拉麗西南方的港都。
彼此距離大約三k(公裏),可說近在咫尺。在巨大半鹹水湖——羅洛格湖的湖岸一帶繁榮發展的城鎮,地位如同歐拉麗通往海洋的大門口。
與大海相通的半鹹水湖,連日有著數不清的異國船隻入港,卸下大量的貨物。大多數貨物都是進口到歐拉麗的商品。貿易品在運進都市內的交易所前,會先聚集在梅倫這裏。歐拉麗享譽世界的魔石製品,也是在梅倫與外國品項宛如彼此輪替般送到海外。
這裏對歐拉麗而言,是發展海外市場的要地。
「嗚啊——!好久沒來了——!」
通往巨大海灣與港口的繁華大街。
在描繪出和緩下坡的街道正中央,蒂奧娜興奮的叫聲響起。
艾絲她們【洛基眷族】昨晚就如同洛基所預告,離開歐拉麗來到了港都。雖然不至於像蒂奧娜那樣大叫,但艾絲看到熙來攘往的人牆對麵,視線前方一片廣大的半鹹水湖與幾艘船停泊的港口,也不禁讚歎。
「真的,有幾年沒來了?」
「自從鑽進地下城以來,都沒來過了呢——!」
蒂奧涅對港都的景色不禁展露微笑,蒂奧娜笑著回答她。
跟貿易品一樣,有很多人是經由這個港都踏進歐拉麗的。大陸出身的人會從北方或東方的陸路敲開迷宮都市的大門;反過來說,來自遠東等島國或海國的人,會先來到梅倫。蒂奧娜與蒂奧涅也是其中之一。
隻有艾絲與其他少數幾人,被周圍的景觀奪去了目光。即使是在場的團員,大半也都像蒂奧娜她們那樣,對這裏感到懷念。
「這條巨黑魚,好大喔——!都市也有賣巨黑魚,但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
「鱗片也跟怪獸一樣發達呢……」
看到穩穩躺在攤子上的大魚,蒂奧娜興奮得不得了。這條巨黑魚的長度絕對不下一m(米度)。蕾菲亞說的沒錯,這種魚具有歪扭而堅固的鱗片,時常被人誤認成怪獸。一般認為它們會進化成這個形態,全是為了保護自己免受怪獸攻擊。除了巨黑魚之外還有蝦蟹等等,港都特有的活跳跳新鮮海產放在灘子上出售。
石造建築櫛比鱗次的街道,因為異國人群、商人與漁人而呈現一片繁榮。
路旁有鋪著地毯販賣珍稀工藝品的小販,有擺滿魚類或海螺等現撈海產的帳棚小屋,有要求殺價宛如談生意的許多聲音。若隻看這條繁華大街,甚至有點像是異國集市(bazaar),不過漁夫等眾多皮膚曬黑的人,以及飄來的海風香氣,都告訴人們這裏是臨海都市。
「蕾菲亞也是渡海來到歐拉麗的,對吧?」
「是的,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常常跟朋友一起到這個港都散心。」
「那你知道哪裏的東西好吃嗎?等會帶我們去嘛~!」
蕾菲亞被蒂奧娜抱住,慌張失措,不過她似乎心裏也很雀躍。其他團員也一樣。以少女團員們為中心,大家無不臉頰泛紅,不禁邊走邊東張西望。
在她們當中,艾絲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不記得這個湖泊,也不記得這樣的城鎮……)
從早到晚與怪獸交戰的記憶,被回濺的鮮血鏽蝕,艾絲不確定自己有沒有來過這座港都。她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待在地下城裏,停留在歐拉麗之地。
(……可是,我好像知道這股香氣。)
不過,獨特的海風香氣搔動了艾絲的記憶深處。
這陣帶有濕氣的風,是不會吹到被巨大市牆隔離的歐拉麗的。
淡水與海水混雜的半鹹水湖,氣味比海洋溫和多了,溫柔地擁抱著艾絲。輕撫金發的微風香氣,令艾絲眯起眼睛。
「怎麽了,艾絲?你好像很高興,是不是也覺得興奮?」
「……裏維莉雅,有來過這座城鎮嗎?」
精靈王族看穿了其他人不會留神的【劍姬】的表情,艾絲向她反問。
對於她的詢問,裏維莉雅說「這個嘛」,抬起頭來。
「在進入歐拉麗之前來過,之後也來過幾次,不過不多。居住在森林裏的精靈,似乎有很多人不習慣這種海風的香氣……但我很喜歡。當我看到那個不自由的村落所沒有的、這片湛藍的景色時,那可是相當感動。」
眺望著遠處半鹹水湖出口前方可隱約看見的大海,裏維莉雅微笑了。
如同芬恩希望能複興小人族,艾絲聽過裏維莉雅之所以離開王族(high elf)的村落,是為了一睹未曾見過的世界。
據說她剛與芬恩等人邂逅時,按照本人的說法是「被逼著簽下惡魔的契約」,硬是被拉進了洛基的【眷族】,沒有一天不是互相叫罵的。真要說起來,她隻不過是想雲遊四方,根本無意來到歐拉麗。
而即使是這樣的裏維莉雅,也說在來到歐拉麗的路上,看到世界的各種風景,一次又一次震撼了她的心靈。她追求新發現與「未知」的探究精神,曾幾何時發掘出她做為冒險者的資質,如今完全成了迷宮都市的一分子。但裏維莉雅也向艾絲說過心裏話,說有朝一日她想離開歐拉麗,再度環遊世界。
艾絲忽然開始思考,當她離開時,自己會在做什麽。
即使明白這是不可能的,艾絲仍不禁想象,自己屆時也許會跟著裏維莉雅離去……就像個離不開母親的孩子,使她感到有點難為情。
「好啦,大家別左顧右盼的,前進吧——!大海……不對,大湖在呼喚著我們——!」
「那個在說什麽啊……」
在艾絲她們當中最吵的洛基帶頭前進,蒂奧涅嫌煩。
望著主神邊哼歌邊走在街上的背影,艾絲回想來到此地的經過——昨晚發生的事。
「為了找尋地下城的另一個出入口,首先我們要調查港都(梅倫)。」
宴會結束後,大夥兒回到宅邸的大餐廳,洛基如此告訴全體團員。
「梅倫就是附近那個港都吧?為什麽不在都市內找,要去外麵?」
團員各自在桌邊坐下時,蒂奧娜在艾絲座位旁邊提出疑問。
但一部分團員跟她不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蒂奧娜,你知道水棲怪獸是怎樣登上地麵的嗎?」
對於芬恩麵帶笑容的提問,蒂奧娜用手指抵著下巴。
「這個嘛,我想想……從『巴別塔』下麵爬上來的?」
「魚哪會走路啦,笨蛋蒂奧娜。」
亞馬遜姐妹來了一段耍笨與吐槽後,裏維莉雅解釋道:
「地下城的出入口隻有『巴別塔』正下方的『大洞』……一般是這麽認為的,但嚴格來說並非如此。在這歐拉麗的外麵,有著水棲怪獸通行的路徑,與連接水邊的出口。」
「也就是,港都(梅倫)……」
接續裏維莉雅所言,艾絲說出了答案。
「與都市隻有一步之遙的大型半鹹水(羅洛格)湖裏,有個與『下層』相通的洞穴。魚型怪獸們就是從那兒登上地麵的。聽說人們是在諸神降臨後,才發現了洞穴的存在。」
聽了格瑞斯的補充,「是喔——,我都不知道耶——」蒂奧娜輕佻地說,蒂奧涅一副受不了她的樣子。
「湖底洞穴在十五年前,由男神(宙斯)與女神(赫拉)的派係在【波塞頓眷族】的協助下,完全塞住了。如此地下城的怪獸絕不可能再出現……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此時,芮薇絲等怪人與黑暗派係殘黨的暗中活動,暗示了「巴別塔」以外,地下城還有其他的出入口。
也許是堵塞起來的湖底洞穴再度開啟,使得食人花等色彩斑斕的怪獸,能夠從半鹹水湖被運送出來……這種可能性無法忽視。
芬恩接著說完後,以那雙碧眼瞥了洛基一下。
「的確,是有必要調查一下,不過……」
「我是覺得沒可能啦,看第24層那些家夥的樣子。」
裏維莉雅閉起一眼含糊其詞,伯特也表示同意。
一旁座位的艾絲與蕾菲亞交換一個眼神,也想起伯特所說的第24層糧食庫事件。
黑暗派係的殘黨將多數食人花關在黑籠裏。他們是有可能從那裏前往「下層」,搬到地下城的水邊後放走怪獸,但是……
「嗯,我懂你們想說什麽。可是啊,照狄俄尼索斯的說法,好像有人在梅倫附近目睹到從未看過的怪獸。……說是看起來像惡心的蛇,長條的黃綠色怪獸。」
聽到狄俄尼索斯提供的情報,艾絲等人全都臉色大變。
惡心的蛇,既長且大,黃綠色……這些都符合食人花怪獸的特征。
在團員們的矚目下,芬恩開口道:
「既然有可疑情報,那隻能調查了。而且說不定那裏會有線索。」
團長的意見得到在場所有人一致支持。
【洛基眷族】為了調查,決定前往港都梅倫。
「可是,離開都市需要公會許可吧?就是那堆麻煩到死的手續。至少明天是絕不可能出發的啊。」
歐拉麗——以這個場合來說是公會——最怕的就是以第一級冒險者為首的都市戰力外流。除了部分特例之外,沒有人能自由出入都市,【眷族】想獲得外出許可,必須通過繁雜的手續。有時候甚至要花掉好幾天的時間。
一想到要讓公會發行許可證,蒂奧涅已經開始沒勁了,正用手托著臉頰時——
「放心唄。我已經得到公會的許可了。」
洛基輕鬆自在地說。
「……不會吧?」
「真的啦,真的。我在窗口硬拗了半天,要職員把申請文件直接交給主神(烏拉諾斯)。文件上我用暗號(神聖文字)寫了『我去幫你調查食人花的事,不準妨礙我』,結果三兩下就過啦。」
蒂奧涅的臉頰從手心滑了下來,洛基對她哈哈大笑。
也許是覺得從中作梗會引來不必要的懷疑,或是想利用【洛基眷族】解決食人花的相關案件,總之公會之主就這樣答應放行了。
看到洛基拿著蓋有管理機構印章的卷軸晃啊晃,就連芬恩這時也不禁苦笑。
「今天你跟我們一起出總部,原來是為了要許可證啊……」
「但、但手腳也未免太快了……」
「……有點可疑?」
「很可疑喔……」
坐在同一桌的蒂奧娜、蕾菲亞、艾絲與蒂奧涅有了不祥的預感。
連被主神的破天荒行徑鍛煉過的其他團員也提高戒心,這時洛基露出滿麵的笑容。
「事情就是這樣,所以芬恩你們這些男生就在都市看家吧?」
『嗄!?』
「我要與艾絲美眉她們——幾個姐妹淘來去梅倫住一晚!」
不理會以伯特為首的男性團員粗聲抗議,洛基得意洋洋地如此宣布。
「喂!這怎麽回事?給我說清楚!」
「梅倫是一定要去,但也不能不留半個人在都市啊——。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狀況嘛。而且我已經答應公會要留【眷族】大約一半人員下來當保險了。」
「我是在問你!為什麽隻有女的能去!」
「對了,芬恩,我還要麻煩你盯緊狄俄尼索斯他們的動向。那家夥竟敢把麻煩事塞給我,偶爾我也要抓到他的小辮子。而且我不信任荷米斯那家夥,鬼鬼祟祟的。」
「你竟敢不甩我————————————!」
自顧自地繼續交代事情的洛基讓伯特大發雷霆,勞爾等人拚命攔阻他。芬恩等首腦陣容唉聲歎氣,女性團員們隻覺得厭煩。
艾絲她們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麵麵相覷,就在主神的個人意見下,隻限女性的梅倫調查行動拍板定案。
「真的就隻有我們來呢……啊~,團長~」
「啊哈哈哈……」
蒂奧涅在熱鬧的梅倫街道上發牢騷,蕾菲亞發出幹笑。她說得沒錯,來到港都的【洛基眷族】隻有女性成員。
美麗動人的精靈與貓人、楚楚可憐的人類,性好女色的主神招攬而來,引以為傲的冒險者們,吸引了周圍人群的注目。尤其是美貌可比女神的艾絲與裏維莉雅,更是集男性的視線於一身。
「好——,我是覺得他應該在港口啦——」
洛基沒說要去哪裏就在街上大步前進,也不需要艾絲她們幫忙,背著個大型背包。塞得飽飽的背包裏麵放了什麽,似乎是秘密。
任由眷屬們懷疑地看著,洛基終於走出擁擠人群,踏進港口。
「哇……!還是一樣好有魄力喔!」
近距離看到港口的景觀,蕾菲亞發出歡呼。頭上綁著擦手巾,有模有樣的水手到處走動,港口很大,雜亂無章,而且停泊著無數船隻。
純白的船帆在藍天下隨風搖動。大小各異的帆船在碼頭下錨,多到數也數不清。其中特別是大到需要抬頭仰望的商船更是震撼力十足,許多團員都被奪去了目光。艾絲也是其中之一。
「艾絲,你看傻眼啦?」
「……嗯,好厲害喔。」
艾絲的視線,受到正要出港的大型船舶吸引。蒂奧娜將手交疊在後腦勺對她笑著,環顧四周。
沿著半鹹水湖的形狀呈現弧形的港口,熱鬧程度不下歐拉麗。強壯的水手們從船上卸下貨物,載貨台放著木桶或木箱的馬車不知要奔向何處。看似客輪的船舶,從打扮入流的精靈到像是旅客的獸人,許多亞人從甲板經過木橋下了船。
港口前方鋪展開來的羅洛格湖景色壯闊。巨大的半鹹水湖看不到對岸,白雲下朦朧的水平線正有如大海一般。湖水反射著照在水麵上的太陽光,散發著與蕾菲亞眼眸同色的蔚藍波光。
送來海潮香氣的港口微風,四處回蕩的水鳥鳴叫,再配合水手們不同於冒險者的嘈雜聲,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感受水與陸地的界線。這片光景與地下城的發現或與「未知」的遭遇有所不同,但又令人心靈平靜,使得艾絲忘記了言語。
「大家,在那邊——!」
聽從主神的聲音,艾絲她們沿著碼頭不斷南下。
經過堆積如山的木桶與貨物旁邊,走了一會兒後,洛基似乎終於找到她要找的人,對視線前方的神物高聲大叫:
「喂——,尼約德——!」
「嗯?這不是洛基嗎!」
聽到洛基的聲音,一尊氣宇軒昂的男神轉過頭來。
隻在後腦勺束起的頭發呈現茶色。臉上浮現的笑容流露出溫和的性格,然而麵孔五官卻又顯得精悍。個頭高大得與伯特比肩,脫下上衣的上半身筋骨強壯。這樣一位好體格的男神,在歐拉麗是難得一見的。再加上他肩膀扛著漁網搬運的模樣,初次見到他的艾絲等人,產生了「大海男兒」的印象。
「上次見麵就好像昨天的事耶,我們幾年……不對,是十幾年沒見了吧?」
「以諸神(我們)的時間觀念來說,不過是一眨眼哩。一陣子偷懶沒見就這麽久了。沒有啦,我有時候也會想來露個臉喔?真的,真的。」
「少騙人了。」男神尼約德笑著說,他的肌膚雖然在太陽下流著汗水,卻仍然白皙。毫無日曬痕跡的模樣,讓人一窺天神永恒不變的特質。尤其是穿著及膝短褲的雙腿,有如每天讓海浪洗滌般優美。
放下漁網與洛基親昵交談的模樣,讓人感覺到兩神不隻有一麵之緣,而是有更深的交情。
「裏維莉雅好像也過得很好啊。你們的風評,每天都從市牆內側傳來喔。」
「別太捧我了,尼約德。名聲這種東西總是會被誇大。」
尼約德對裏維莉雅,也是用無憂無慮的笑容攀談。
看到王族回以小小微笑,蕾菲亞怯怯地問了:
「裏維莉雅大人,您認識這位男神嗎?」
「我在進入歐拉麗之前,受過他許多照顧。不過他跟洛基似乎在天界就有交情了。為歐拉麗帶來海產恩惠的【尼約德眷族】的名字,你們想必也聽過吧?」
「哦~」「經你這麽一說……」蒂奧娜與蒂奧涅說,艾絲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梅倫除了做為貿易港繁榮發展,另一個特征就是漁業發達,港口有四分之一是漁港。而營運、管理漁港的就是【尼約德眷族】。
【尼約德眷族】的派係形態,是海邊城鎮常見的漁業類【眷族】。眼前的羅洛格湖自不待言,他們也會到連接湖泊的外海捕魚。尼約德的眷屬們捕撈的大量魚貝類不隻會拿到剛才梅倫的市場上賣,還會在歐拉麗的市麵流通,為市民帶來新鮮的海產美味。他們與經營大農場的【狄蜜特眷族】並列為與迷宮都市糧食供應息息相關的兩大派係。
「所以,什麽風把你吹來的?忽然帶著這麽一大夥人闖來。好像沒看到芬恩跟格瑞斯他們?還有,你背著的那包東西是……」
在周圍勞動的漁夫團員們圍繞下,尼約德詫異地看向洛基的背包。
洛基咧嘴一笑。
「其實我們是來查一些事情,順便來趟員工旅遊~。為了『散散心』,我有點小問題想問尼約德你。」
「你想問什麽?」
「你對這附近的地理環境,當然是再熟悉不過了吧?所以呢……」
兩尊神臉貼臉,小聲地交頭接耳。在艾絲她們視線的前方,傳來「秘密景點啦,秘密景點!」「沒有人知道的那種!」「稱得上人間樂園的好所在……!」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看到她一再強調說明,尼約德似乎有所察覺,交互看看艾絲她們與洛基的行李,露出嚴肅的神情,悄聲在洛基耳邊呢喃了些什麽。
洛基不住點頭,臉上展現出滿麵笑容。
「謝啦——尼約德!之後我再把情形統統告訴你!」
「欸,洛基,我可不可以一起——」
「不行。」
洛基二話不說拒絕了尼約德的請求,身子一轉,對眷屬們叫道:
「我問到我要問的啦!好,我們走」
伴隨著主神越來越高亢的音調,艾絲她們的不祥預感也一樣,即將達到最高潮。
聽從尼約德的情報,一行人從梅倫漁港繼續南下,走出城鎮後。
那個地方,就在隱藏於高大樹木與巨岩背光處的場所。
「好棒喔——,一片白耶——!」
「我還以為這裏隻有港口或岩石地,原來還有這種水濱啊……」
「好美喔……」
麵對視野中鋪展開來的白色沙灘,蒂奧娜、蒂奧涅與艾絲都顯得驚歎不已。
這是湖岸邊自然形成的舄湖,周圍有樹木與巨大岩石環繞,相當開闊。左右兩邊聳立著陡峭的懸崖。當然除了艾絲她們以外沒有別人,正可說是秘密海灘。
細波發出靜謐水聲打上沙灘。
彷佛與世隔離的海岸景致,讓蕾菲亞與其他團員們都不禁喜笑顏開。
「好了,艾絲美眉還有大家——穿上這個吧——!」
然而天神的噪音卻妨礙了這片美景。
就像時候終於來臨,洛基擺出奇怪的姿勢高聲吶喊,將背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出來。
——亙古以來,降臨下界的諸神,總是為人族帶來了各種文化或發明。
在這些發明當中,有著俗稱的「三神器」。
說是三種,不過各類種族或文化圈各有其不同內涵。例如能讓非獸人變成獸人的獸耳頭箍,以及富有伸縮性,在冒險者之間相當普及的緊身褲,其他還有燈籠褲、黑長襪(絲襪)、水手服……這些涉及概念問題的諸神發明,往往引起哪一項才能列為「神器」的議論,有時甚至演變成流血鬥爭。一部分思考被神侵犯而產生某些喜好的求道者,其熱烈爭論永無停止之日。
然而,有一項神器具有普遍價值,受到所有人的一致肯定。
那就是「泳裝」。
「這才是你來梅倫的真正理由吧……」
在主神的強製命令下,貓人安琪穿上了少少的布料,兩隻手臂遮著胸部與暴露的肚臍,羞紅了臉發出呻吟。
跟腰上細尾扭來扭去的她一樣,換好衣服從岩石後麵走出來的團員們,都盡可能地遮起自己的身子。羞赧少女們的美妙肢體,如今除了胸部與臀部之外,都在太陽底下一覽無遺。
「雖然在第18層洗過幾次涼水澡……」
「但是穿上這種泳裝,好像反而更難為情了……」
蕾菲亞與少女(人類)莉涅身體扭個不停。
比起大多泳裝屬於所謂的連身款(one-piece),跟內衣沒兩樣的布料麵積,似乎反而勾起了少女們的羞恥心。還在發育的蕾菲亞,從上半件可清楚看見乳溝,附有短裙的下半件柔軟地陷進小巧臀部。
「您一路上,就自己把這麽多人的泳裝帶過來……!?」
身穿連身款泳裝的亞莉希雅,連長耳朵的尖端都紅了。擁有成熟身材的精靈美女,瞪著視線前方鼻子粗重呼氣的主神。
「唔喔——!唔嗬——!棒透啦——!太陽底下魅力四射的耀眼肢體,這裏是樂園嗎!?」
性好女色的女神興奮達到頂點。
洛基拿調查湖泊這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說服團員們,卻掩飾不住邪念。她用布滿血絲的雙眼凝視著害羞或極度反感的眷屬們,並將握緊的拳頭筆直伸向天空。
「奇怪,裏維莉雅呢——!?我可愛的裏維莉雅在哪——!?」
「她在那邊的岩石後麵,拿著泳裝僵住了……」
「什麽~,我要看裏維莉雅穿泳裝啦~!既然這樣,我直接去幫她換——!」
「——給我站住!」「快住手——!」「不準你讓裏維莉雅大人做那種事——!」
洛基衝向岩石後麵,被精靈團員們全力阻止。眾人以亞莉希雅為首,把主神壓倒在沙灘上。「咕哇——!?」洛基本來還在大叫,但她們緊貼自己的桃紅色柔嫩肌膚,「咕嘿嘿……」令她很快就破顏而笑。晚了一步的蕾菲亞看到這一幕,不禁冒汗。
而裏維莉雅則跟蕾菲亞說的一樣,麵對兩手拿著的超小一件泳裝,化為時間暫停的一尊石像。(……跟蕾菲亞她們說的一樣……好、好難為情喔……)
至於艾絲。
她往下看著自己穿著泳裝的身體,臉頰淡淡染紅。
白色的兩件式泳裝。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下半身纏了一條長長的裹裙。
洛基強迫她穿的戰鬥衣(battle cloth)起初也讓她很排斥,但這件泳裝比那套衣服更讓人害羞。即使這裏沒有【眷族】以外的人也一樣。
幸好男性陣容不在這裏。艾絲摩娑著暴露在外的上臂,不禁這麽想。
「艾、艾絲小姐!艾絲小姐的,泳裝打扮……!」
「哇啊——」「果然很漂亮呢——」「好好喔——」「真羨慕——」
艾絲慢了一點才換好泳裝,蕾菲亞她們這時注意到她了。細致的肌膚、連腳尖都顯得纖瘦的雙腿,還有線條優美的迷人翹臀都令她們讚歎不已,不隻是蕾菲亞,就連其他團員都讚不絕口。不知為何連心中的幼小艾絲都變成了泳裝打扮,兩眼昏花。
艾絲的臉頰更紅了,平常其他女孩不太令她在意的豔羨目光,此時卻讓她好想低下頭去。
「蒂奧娜她們……不可能會怕羞呢。」
「不會啊,對不對?又不會少塊肉。」
「跟平常穿的也差不多嘛——」
貓人安琪瞥了一眼蒂奧涅與蒂奧娜,兩人完全沒在害羞。
兩姐妹都穿著蒼色泳裝,如同蒂奧娜所說,跟她們平常的穿著沒什麽差別。泳裝十分單薄,乍看之下有如羽衣般透明,好像能看見底下的肌膚。兩人絲毫不覺得害臊,露出她們豐滿的胸部,或柔軟有彈性的大腿等褐色肢體。
不久後,洛基對裏維莉雅的泳裝死了心,在成員們的麵前大聲喊道:
「好了,大家暫且拋開工作,玩個痛快吧!!海水浴改一個字,湖水浴!戰鬥少女們的片刻休憩——!當然也有走光鏡頭喔——————————!」
『沒有!』
主神的邪惡企圖讓少女們滿臉通紅,一齊回嘴。
無論如何,少女們就以慰勞平時的辛苦為由,開始享受湖水浴。
「雖然沒海水那麽明顯,但還是有點鹹鹹的——!」
「蒂奧娜小姐,您太早跳進去了吧!」
「別說這些了啦,蕾菲亞也一起去吧!」
「啊,哇哇哇!」
搶第一個衝出去的蒂奧娜跳進水麵。她像小狗般甩著頭,暢快地撩起貼在額頭上的劉海。也許是受了少女天真爛漫的模樣所刺激,比較年輕一點的少女團員們也笑逐顏開,在白色沙灘上留下腳印,毫不客氣地踏進湖裏。
時值仲春,夏天的腳步聲還很遠。湖水雖然說起來還有點冰,但對於在環境嚴苛的地下城受過訓練的冒險者們來說,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她們在岸邊嬉戲,互相潑水,舄湖轉眼間充滿了歡笑聲。
晃蕩的雙胸,扭動的腰肢,泳裝陷進肌膚時的調整動作。
望著少女們興奮地享受湖水浴的景象,洛基的愉悅也達到了最高峰。
「哈啊,真是眼福~。雖然不是海邊,但是有泳裝跟可愛女生……咕呼呼,這真是最棒的組合~」
「真是個色老頭……」
蒂奧涅受不了主神一副快流口水的德性,她緩緩抬頭仰望高空。
「沒去過南國,不知道那邊是不是也像這樣?」
低喃的聲音被吸進藍天當中。
眩目的陽光,灑落在隻有一群少女的沙灘上。
「…………」
在這當中,艾絲一個人佇立在水濱角落,彷佛無處容身。
那副模樣與其說是孤傲的【劍姬】,倒比較像是小孩子害怕打在沙灘上的白浪。
「艾絲小姐!願意跟我們一起玩嗎?」
「…………呃……」
蕾菲亞注意到艾絲落單,表情喜孜孜地來找她玩。
麵對渾身濕透的蕾菲亞,艾絲的視線稍微投向其他方向。
在遠離岸邊的前方,團員們隻有臉露出水麵漂浮著,更遠的地方可以看到蒂奧娜舒暢地遊泳。水底好像很深。
「……我,還是……算了,好了……」
「?」
看到艾絲好像有點反常,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蕾菲亞正偏頭不解時。
「怎麽艾絲美眉?你該不會還怕水吧——?」
洛基靠近過來,漂亮地一語道破。
「咦!」
「…………」
「艾、艾絲小姐……您不會遊泳嗎?」
——糟糕!
艾絲舉止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一雙金瞳忙著左右動來動去。而她這種反應說明了一切。
聽到蕾菲亞驚愕的叫聲,「怎麽了怎麽了——?」連蒂奧娜與蒂奧涅等人都過來了。兩人聽困惑的晚輩說完事情來由,起初還露出納悶的表情,但很快就皺起眉頭,「經你這麽一說……」「對耶,她在地下城,好像都不太願意靠近水邊……」
「她差點掉進水裏時,也都是用風(魔法)啪唰啪唰地踢著水麵脫身呢……」
承受著蒂奧娜她們的視線,艾絲說不出話來了。
她絞著兩手,纖纖玉指扭扭捏捏地搓來搓去。
「……我每次想遊泳,就會沉下去……」
一會兒後,她紅著臉頰,用細小的聲音坦白了。
「咦咦~!真的嗎?」
「騙人的吧?」
「可、可是!您在地下城不是常常洗涼水澡嗎?在第18層也是,我明明看您浮在水麵上……」「腳踩得到底的地方沒問題……但隻要臉一碰水……」
看蒂奧娜、蒂奧涅與蕾菲亞都叫了起來,艾絲比平常更吞吞吐吐地回答。她頭垂得越來越低,羞得無地自容。
看到她這樣,蕾菲亞實在無法不吃驚。應該說她沒想到自己向來崇拜的少女,居然有這麽一個弱點。
【劍姬】艾絲華倫斯坦。
十六歲,旱鴨子。
成天鑽地下城,隻顧著戰鬥的代價就是這樣。
「真沒想到艾絲美眉竟然還不會遊泳。你去過那麽多次水邊樓層,我還以為……嗯?等等喔,這也就是說——隻要把艾絲美眉拖進水裏,我就能贏你?」
堂堂天神轉瞬間露出下流的笑臉。
「在水裏就隨我上下其手啦——!覺悟吧!艾絲美眉——!」
「——!」
「哎唷喂呀!?」
洛基飛撲過來,然而艾絲眼色一變,拿出九成實力迎擊。
忘記手下留情揮出的一巴掌,「咕喔喔——!」把主神打得在沙灘滿地滾;這時蒂奧娜握住了艾絲的雙手。
「那麽艾絲,就練習到會遊嘛!」
「咦……」
「就是啊,這是個好機會。一直拖延不會有好結果喔?」
「我、我也願意幫助艾絲小姐!」
「…………呃,嗯。」
微笑的蒂奧涅與幹勁十足的蕾菲亞也加入戰局,讓艾絲不便回絕,隻能點頭。不顧少女心中彷佛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大海般浪吼風號,旱鴨子矯正課程宣布開始。
「總之,我想先看看你有多不會遊。」
「艾絲,你可以站到水裏一下嗎?」
「好、好的……」
艾絲講話方式變得有點怪怪的,脫下纏在腰上的裹裙。
她想既然這樣隻能下定決心了,於是鼓起幹勁,把金色長發綁在後腦勺。
艾絲眼角瞄到其他團員們也好奇地遠遠觀望,怯怯地走到水邊,把腰部以下泡進湖水裏。
「你仰躺著浮得起來,對吧?試試看。」
「……」
「哦——,浮得起來耶,浮得起來。」
「不愧是艾絲小姐!」
「什麽嘛,看來很輕鬆啊。那你把臉泡到水裏,然後打水——」
「————————————————————————————————————————————————————————(噗咕噗咕噗咕噗咕噗咕!?)」
艾絲發出悲慘的聲音沉沒。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消失得超快的——!?」
「蒂、蒂奧娜!快救人!」
蕾菲亞與蒂奧娜高聲尖叫,蒂奧涅近乎慘叫地指示救生。
連周圍其他團員都嚇了一跳;艾絲——!?艾絲小姐——!?蕾菲亞與蒂奧娜也趕緊跑過去,跳進湖裏。
「不行,我看是裏維莉雅的特訓,對艾絲美眉造成了深沉的心理創傷……!」
「裏維莉雅到底是做了什麽啦!」
蒂奧涅口沫橫飛地對臉上留著楓葉印記複活的洛基吐槽。
至於當事人精靈王族,還在岩石後麵化為一尊雕像。
「艾絲,你還好嗎!?」「您要不要緊!?」
「…………對、對不起。」
讓蒂奧娜與蕾菲亞攙扶著,艾絲被救上了岸。
少女看到了母親笑吟吟揮手的走馬燈,肩膀上下起伏,大口喘氣。
至於其他團員從沒看過【劍姬】這副模樣,都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喉嚨發出咕嘟一聲。後來她們等艾絲恢複精神,又試了仰泳等姿勢,但都沒用。艾絲隻要一動腳,身體就像泥巴船一樣下沉。
「比我想的還糟呢……」
「可是,也隻能練習了啊~」
「與其說是怕水……應該是一想遊泳,就因為緊張而太用力……」
「也就是說是條件反射了?真的,裏維莉雅到底做了什麽啦……」
蒂奧涅與蒂奧娜一臉苦澀,一旁的蕾菲亞則努力輕撫艾絲的背。
艾絲雙腳發軟,雙手撐在沙灘上;在她的心中,幼小艾絲已經看不到人,隻是吐出一堆氣泡浮在水麵。
偷偷觀察狀況的其他團員,此時也都聚集到艾絲她們身邊。
「嗯~,那你跟我一起練習看看嘛,艾絲?我會握著你的手。」
「蒂奧娜……嗯。」
看到同伴為了自己這麽付出,艾絲一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歉疚,一麵握住蒂奧娜伸出的手。兩人就這樣往湖邊走去。
蒂奧娜倒退著走在水底,艾絲兩手都讓她牽著,支持著。
艾絲絕不讓臉碰到水麵,一雙細腿像小動物般啪唰啪唰擺動著,一心隻想著不要沉下去。
「艾絲,再放鬆一點?嗯嗯,很好喔。這樣一定遊得來的。」
「真、真的?」
「那我放手看看喔——」
「!?」
「一,二……」
「等、等等,等等,蒂奧娜——」
「好,我放手了——」
「~~~~~~~~~~~~~~~~~~~~~!?」
蒂奧娜一放手,做出萬歲姿勢的瞬間,艾絲就像陷入恐慌的兔子般拚命掙紮。她發出「咕嘟咕嘟咕嘟咕嘟!?」的淒慘聲音,空虛地下沉。
陷入混亂的少女死命伸手,好不容易用雙手抱住了蒂奧娜的身體。
她撲進摯友的胸口,跟幼兒一樣不停發抖。
(好可愛。)
看到艾絲這樣,蒂奧娜軟綿綿地笑了。
「好可愛。」
「好可愛。」
「真可愛。」
「這樣的艾絲美眉也不賴哩——。反差萌——」
從岸邊眺望這幅光景的蒂奧涅與洛基等人,也都道出一樣的感想。
團員們齊聲叫可愛,隻有蕾菲亞盯著被艾絲抱住的蒂奧娜,發出咕呶呶的呻吟聲。
後來,結果艾絲還是沒能克服對水的恐懼,湖水浴就這麽結束了。
玩個過癮後,就輪到原本的目的——調查。
「既然要調查湖底洞穴……呃呃,所以還是隻能潛水了,對吧?」
「想也是。你知道洞穴的位置嗎,洛基?」
蕾菲亞欲言又止,瞄了艾絲一眼。
言外之意是在說「你成不了戰力」,讓【劍姬】不禁沮喪;貓人安琪向洛基問道。
「我有事先調查過喔——。從這邊再往南走一段路,就在靠近湖峽的地方。蒂奧娜蒂奧涅——,拜托你們囉——」
「知道了——!」
「趕快弄一弄吧。」
想到要調查「洞穴」免不了要進行不習慣的水戰,蕾菲亞等人原本以為全體團員都得出動,正在緊張,聽到洛基全部交給蒂奧娜與蒂奧涅,都連連眨眼。
看到亞馬遜姐妹向前走去,艾絲忽然抬起頭來。
「蒂奧娜、蒂奧涅……你們這件泳裝,難道是『水精護布』?」
艾絲剛才又是害羞又是溺水,沒精神留意蒂奧娜她們的泳裝,這時才終於注意到。
她們穿著深蒼色的衣裳。即使布料很少,但仍然是蘊藏加護的「仙精護布」無疑。
「猜對囉——。是我為兩人準備的。在處理水類的冒險者委托(quest)時,這是不可或缺的嘛。」洛基代替蒂奧涅她們得意地回答。
「仙精」織入魔力製成的護布,以特別加強的屬性而論,性能甚至在高級鐵匠(high smith)打造的防具之上。水精護布(undine cloth)具有對水性攻擊的抗性與抵銷熱浪的抗暑效果等等,是冒險者的愛用品。
不過,這件防具要在水中才會發揮其真正價值。
即使是冒險者,比起陸上,在水中的動作仍會遲緩相當多;但隻要裝備水精護布就能快速遊泳,擴大活動範圍。對水的阻力與水壓也會更有耐力。
雖然價格偏高,但是在進行消滅水中怪獸等活動時,可說是必備的裝備品之一。
洛基一邊被蕾菲亞她們責備「竟然把『仙精護布』做成泳裝……」一邊繼續說:
「而且蒂奧娜她們擁有發展能力『潛水』,在水中本來就能遊得比魚還快。一旦裝備起水精護布,那可是如虎添翼……不對,是如女戰士(亞馬遜人)添斧槍(halberd)!」
「這什麽譬喻啊。」
蒂奧涅瞪著拿遠東成語發明出奇怪格言的洛基。
能在升級時獲得的發展能力「潛水」具有與水精護布幾乎相同的效果。若要舉出差異之處,就是「潛水」還能帶來打擊等威力的加成等等,更著重於「水戰」方麵的效力。
據說對於在大海活動的海神大派係(海塞頓眷族)的團員而言,這是必備能力。
「我記得『潛水』應該是很少見的能力……」
「聽說在海上活動的天神眷族(familiar)比較容易發掘出這項能力……」
蕾菲亞與安琪等人竊竊私語,討論蒂奧娜她們習得的能力。
「她們怎麽會得到那種能力……」「是怎麽學會的……」對於團員們的這些疑問,蒂奧娜與蒂奧涅回答:
「來到都市(歐拉麗)前,我們常在漁村或島國接受委托擊退怪魚(怪獸),混口飯吃。」
「有有有!在水裏怎麽打都打不好~。我火大起來打了一堆,結果就變得擅長水戰了~」
這對不服輸的姐妹拿殺敵數較勁,更助長了這種現象。
聽她們這樣說,蕾菲亞等人正在幹笑時,洛基翻找著背包,把一個東西扔給蒂奧娜與蒂奧涅。「喏,家夥給你們。如果食人花出現,就用這個砍死它們唄——」
「這是?」
「以前讓古伯紐他們用迷宮珊瑚(under coral)與海象怪的獠牙做的水戰用武器(克倍爾之刃)。我從宅邸倉庫裏挖出來的。」
這把短劍的長度,與蒂奧涅的主武裝反曲刀(kukri knife)相當。彷佛水之結晶的碧藍(marine blue)透明劍身輕得驚人。蒂奧娜與蒂奧涅收下兩把對水戰裝備。咻咻揮動幾下後,說:「那我們去去就回。」輕快地跑了出去。
兩人走到了湖岸盡頭,用整齊劃一的動作跳進湖裏。
「……那個,現在說這或許太晚了,但如果隻要蒂奧娜小姐她們下水,我們好像沒必要換泳裝……」
蕾菲亞一身泳裝目送蒂奧娜她們下水後,輕聲低喃這麽一句話;洛基一副事不關己的臉,「唔喔——,上啊——,加油啊——!」假惺惺地聲援。
羅洛格湖湛藍清澈,不輸給南國的海水。
藉由魔石製淨化裝置,都市(歐拉麗)或港都(梅倫)的排水隨時保持清潔,湖底清澄透明,視野相當清晰。蒂奧娜與蒂奧涅轉眼間就遠離了艾絲她們待著的舄湖,一手拎著〖克倍爾之刃〗向前遊去。
「唔北寶漂樣喔——」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啦。)
蒂奧娜邊吐出大量氣泡邊講話,蒂奧涅回她一個眼神,表示受不了她。
水中世界籠罩在陸地上所沒有的靜謐氛圍中。綠色、藍色或灰色的美麗小魚屢屢遊過蒂奧娜她們前麵。岩塊或石頭散亂的湖底長了海草,平穩地晃蕩著。
但看向其他地方,漂流木塊或船隻的破碎殘骸就會闖入視界。優遊的巨黑魚群閃過蒂奧娜她們,兩人默默地俯視著船底被咬破的沉沒船隻。
「!」
驀然間,蒂奧娜的眼睛捕捉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光點。
在船隻殘骸的後麵,陰暗空間的深處。
隻見赤紅眼光閃爍一下,接著,一條身軀跟蒂奧娜她們一樣大的怪魚可怕地現形。
可以想見沉船的原因就是這隻怪獸——「突襲怪魚」。
蠢動著血紅眼球的魚類怪獸,離開它湖底的巢穴,往獵物飛衝過來。
「吼喔喔喔喔喔喔!」
麵對如炮彈般殺來的敵人,蒂奧娜高舉沒拿武器的右手過頂。
「!」
「噗啾!?」
她用比起在地上時毫不遜色的動作,狠狠揍了怪魚一拳。
絲毫未減的鐵拳威力,大到粉碎了怪獸的麵孔。慘遭反擊的「突襲怪魚」灑著鮮血,以驚人之勢猛烈摔到湖底,掀起一片煙塵。
(好久沒潛水了,總覺得動起來超靈活的——)
(一定是護布的力量啦。)
蒂奧娜把右臂轉了好幾圈,蒂奧涅對她聳聳肩。
交換視線、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雙胞胎姐妹,實際感受到了「潛水」加上水精護布收到的效果。
(蒂奧涅你大概能潛多久?)
(一小時左右小意思。)
蒂奧娜與蒂奧涅憑借著洛基的情報前進。
兩人左右轉頭確認四周情形,潛入更深更深的地方。她們沿著傾斜的湖底潛水,自頭上湖麵射進水裏的日光也逐漸遠去。
然後,就在兩人幾次與半鹹水湖中橫行的怪獸交戰後。
(就是那個吧……)
她們發現了在找的東西。
在羅洛格湖的最深處附近,蒂奧娜與蒂奧涅的雙眼,看見了令人屏息的巨大「蓋子」。全長遠超過十m,大圓形的封印。
「蓋子」的材質不知是「白聖石」,抑或是迷宮的礦物「白剛石」。與周圍岩床不同色彩的白堊大蓋子,看著也像是海底神殿的大門。
如橫穴般形成於斜麵的大洞,現在被「蓋子」塞住了,但它的規模原本一定連龍都能通行。遙遠的「古代」,曾有數不清的水棲怪獸從這裏登上陸地。
蒂奧娜與蒂奧涅降低高度到正麵,仰望威儀凜然的大蓋子。
(我說啊,這個……)
(應該是怪獸的化石……不對,是「掉落道具」。)
一片雪白的大蓋子當中,存在著漆黑異物。
那是超大型……不,是比那更大,超乎規格的怪獸的黑骨(掉落道具)。令人聯想到龍的頭蓋骨、如大蛇般又長又大的脊梁骨、好似翅膀的巨大魚鰭等等,缺了幾個部位的骨骸蜷曲著夾雜在白色石材裏。蒂奧涅說得沒錯,就像化石一樣。
蒂奧涅她們即使對大蓋子所知不多,也知道了這具屍骸的真麵目。
(「海中霸王(利維坦)」……)
「古代」自地下城登上地表,擁有力量的遠古怪物(怪獸)。
它與「陸上王者(貝西摩斯)」、「獨眼龍」並列為人族宿願「三大冒險者委托」的一項目標,是大海裏的災厄。十五年前,男神(宙斯)與女神(赫拉)率領著最強的冒險者軍團,成功討伐了這個怪物。
(我是有聽說黑龍的「鱗片」能嚇阻怪獸……)
據說大約一千年前,飛離歐拉麗之地的「獨眼龍」在下界各地掉落了幾片「鱗片」。這些鱗片持續散發力量波動,其他怪獸無一例外,對怪物之王的氣息恐惶悚懼,不敢靠近。這種現象已經得到證實。
這具「海中霸王」的骨骸,也跟那個一樣。
一般認為迷宮怪獸被守護神(烏拉諾斯)的絕大神威封住,無法入侵地表。就算萬一有怪獸溜了出來,看到這具黑骨想必也會逃之夭夭,更不要說被怪獸破壞了。
男神(宙斯)等人的【眷族】討伐了「海中霸王」後,將遺骸帶回來,做成蓋子的一部分,藉以讓封印變得無懈可擊。
「海龍封印(leviathan seal)」。這是公會命名的正式名稱。
麵對描繪出黑白對比,永不開啟的湖底大門,蒂奧娜與蒂奧涅忘卻了時間,凝視著它。
(……來檢查一下蓋子有沒有裂縫吧。)
視線離開空洞的黑骨眼窩,蒂奧涅她們開始辦正事。
她們檢查大洞,看看有無怪獸通過的痕跡,或是能稱為秘密通道的小路。兩人分頭靠近蓋子確認每個角落,四周的岩床也到處看過一遍。
但最後什麽也沒找到,隻是白費力氣。
(蓋子上一個傷痕都沒有~)
(好吧,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我得說這麽堅固的封印,怪獸是不可能突破的……真要說起來,它們好像根本不敢靠近。附近也沒有可逃走的地道……)
斜睨著頭下腳上揮動手臂的蒂奧娜,蒂奧涅歎口氣。
就連一路上好幾次來襲的怪獸,在封印周邊都感覺不到一點氣息。不讓怪物靠近的大蓋子依然健在。
(怪獸不是不敢靠近這個蓋子嗎?那是不是應該檢查離這裏稍遠一點的地方啊?比方說在大幅繞道的地方,挖了個新洞之類的。)
(我才不要漫無目標地在這麽大一個湖裏到處亂找……)
蒂奧娜與蒂奧涅會合,用眼神交換意見。亞馬遜姐妹束手無策,讓氣泡往頭上漂去,環顧四周一圈。
(——!)
這時,蒂奧涅的雙眼變得如鷹眼般銳利。
她的視野遙遠深處捕捉到的,是在水中搖曳的兩大條長長身軀。
皮膚的顏色是黃綠色。
(蒂奧涅!)
(錯不了!是食人花!)
兩人踢著水加速前進。
怪獸遊泳的位置離湖麵不到十m。而上方水麵有不隻一艘的船底撥水前進。蒂奧娜她們決定殲滅食人花,逼近敵人。
「!」
水的震動,讓怪獸發現了急速逼近自己的少女們。
兩隻食人花啪地一下,綻放它們緊閉的花苞,露出醜惡的獠牙與口腔。它們將所有觸手轉向兩人,要驅趕進逼的威脅。
「真的有耶(奔了偶欸—)——,嘿(欸)!」
麵對殺來的大量鞭子,蒂奧娜用人魚都甘拜下風的身手流暢地躲開。順便還在擦身而過之際,一手握著〖克倍爾之刃〗揮砍過去。
伴隨著吐出的一堆氣泡,食人花的觸手被切斷了。
「!?」
趁著鞭子被砍成肉塊造成的空隙,蒂奧涅即刻突擊。
她霎時間撲進僵住的食人花懷裏,跟妹妹一樣揮動碧藍刀刃,閃光成雙。
「!」
「——————————————啊啊?」
水戰專用武器大顯神威,輕易斬裂了食人花不怕打擊的硬皮。遭受描繪弧線的蒼藍閃光一道斬擊,失去花頭的一隻怪獸氣絕身亡。
至於剩下的一隻,扭著身體企圖逃跑。
(糟糕!沒解決掉!?)
許久未接觸的水戰,使得第二道斬擊砍得淺了。
身受重傷的食人花像在向太陽光求救,急速往水麵上升。
蒂奧涅與蒂奧娜追了過去——然而這時,新的一艘船從湖峽駛了進來。
——糟了!
眼看巨大船舶出現在前進方向上,食人花像要發泄怒氣般,將觸手射向船底。
「洛基!」
艾絲犀利的聲音穿過眾人之間。
當【劍姬】比任何人都早察覺到危機時,留在陸上的【洛基眷族】成員們,也目擊到湖麵上的異狀。
「船被……?」
「有東西纏著船身!」
伸出水麵的黃綠色觸手,纏住了剛駛入羅洛格湖的蓋倫帆船。
隻見留有切斷痕跡的鞭子把巨大船身拉得傾斜,接著食人花隨即出現。
製造出大浪的怪獸,就要順勢咬住蓋倫帆船了。
「慘了,艾絲你們快救人(上)!」
蕾菲亞等魔導士移動到開闊的湖岸,立即開始詠唱;不隻如此,艾絲她們也以附近船隻為踏板,打算火速趕去。
「——嘎!?」
然而,就在前一刻。
一個人影從蓋倫帆船一躍而起,砍飛了食人花的腦袋。
「什……」
大型級的頭顱飛上空中,一邊旋轉飛行,一邊往湖麵墜落。
伴隨著水花激起四濺,纏住船身的觸手鬆開,虛軟失去力量的怪獸長條身軀也沉入水中。看到這幅光景,艾絲她們都僵住了。
「什麽,什麽什麽?」
「打倒了食人花?」
蒂奧娜與蒂奧涅從水麵猛地露出臉來,也都啞然無語。
連歐拉麗的高級冒險者都難以對付的食人花,遭到了瞬殺。
駛到湖上的周圍船隻籠罩在慌亂的騷動中,但蒂奧娜她們沒去注意,仰望著眼前漂浮水麵的異邦大船。
這時——咚的一聲。
屠殺了食人花的黑影,伴著彎刀(scimitar)的光輝,從空中降落在附近的漁船上。
「勞高魯嘰塔……迪席呂特。」
聽到不同於通用語,屬於某個種族的語言,蒂奧娜第一個做出反應。
她像被電到般一回頭,隻見一名女性站在船上。
褐色肌膚集嚇壞了的漁夫視線於一身,獨特的服飾十分暴露。在這些要素當中,她以黑色麵紗蒙住嘴巴,遮住了臉的下半部。
在搖晃的沙土色頭發下,靜靜注視著自己的同胞眼眸,讓蒂奧娜輕啟雙唇。
「芭婕……」
蒂奧娜與蒂奧涅好像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事物般睜大雙眼,豈止如此——像要給予更大打擊般,蓋倫帆船上有人發出聲音。
「有熟麵孔。」
「————」
聽到那稚幼,同時又隱藏了老成的聲調,蒂奧涅她們這次真的凍住了。
猛一抬頭,隻見巨船甲板上有著眾多女戰士(亞馬遜人)俯視著她們——還有一尊幼小女神。
隨著海風搖曳,有如鮮血的紅發;跟眷屬們一樣是褐色肌膚。個頭雖然隻是個年幼可愛的小女孩,身上卻配戴著假骷髏串成的首飾,以及長了獠牙的麵具;不隻如此,麵具底下顯露的眼光,還散發著異質性與天威。在她的身邊站著一名女戰士(亞馬遜人),與站在背後漁船上的女子同樣是沙土色頭發。
艾絲她們從岸上觀望著,蒂奧涅臉色驟變。
對著船上麵露淺笑的女神,她喊出對方的名字:
「迦梨……!」
彼此距離大約三k(公裏),可說近在咫尺。在巨大半鹹水湖——羅洛格湖的湖岸一帶繁榮發展的城鎮,地位如同歐拉麗通往海洋的大門口。
與大海相通的半鹹水湖,連日有著數不清的異國船隻入港,卸下大量的貨物。大多數貨物都是進口到歐拉麗的商品。貿易品在運進都市內的交易所前,會先聚集在梅倫這裏。歐拉麗享譽世界的魔石製品,也是在梅倫與外國品項宛如彼此輪替般送到海外。
這裏對歐拉麗而言,是發展海外市場的要地。
「嗚啊——!好久沒來了——!」
通往巨大海灣與港口的繁華大街。
在描繪出和緩下坡的街道正中央,蒂奧娜興奮的叫聲響起。
艾絲她們【洛基眷族】昨晚就如同洛基所預告,離開歐拉麗來到了港都。雖然不至於像蒂奧娜那樣大叫,但艾絲看到熙來攘往的人牆對麵,視線前方一片廣大的半鹹水湖與幾艘船停泊的港口,也不禁讚歎。
「真的,有幾年沒來了?」
「自從鑽進地下城以來,都沒來過了呢——!」
蒂奧涅對港都的景色不禁展露微笑,蒂奧娜笑著回答她。
跟貿易品一樣,有很多人是經由這個港都踏進歐拉麗的。大陸出身的人會從北方或東方的陸路敲開迷宮都市的大門;反過來說,來自遠東等島國或海國的人,會先來到梅倫。蒂奧娜與蒂奧涅也是其中之一。
隻有艾絲與其他少數幾人,被周圍的景觀奪去了目光。即使是在場的團員,大半也都像蒂奧娜她們那樣,對這裏感到懷念。
「這條巨黑魚,好大喔——!都市也有賣巨黑魚,但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
「鱗片也跟怪獸一樣發達呢……」
看到穩穩躺在攤子上的大魚,蒂奧娜興奮得不得了。這條巨黑魚的長度絕對不下一m(米度)。蕾菲亞說的沒錯,這種魚具有歪扭而堅固的鱗片,時常被人誤認成怪獸。一般認為它們會進化成這個形態,全是為了保護自己免受怪獸攻擊。除了巨黑魚之外還有蝦蟹等等,港都特有的活跳跳新鮮海產放在灘子上出售。
石造建築櫛比鱗次的街道,因為異國人群、商人與漁人而呈現一片繁榮。
路旁有鋪著地毯販賣珍稀工藝品的小販,有擺滿魚類或海螺等現撈海產的帳棚小屋,有要求殺價宛如談生意的許多聲音。若隻看這條繁華大街,甚至有點像是異國集市(bazaar),不過漁夫等眾多皮膚曬黑的人,以及飄來的海風香氣,都告訴人們這裏是臨海都市。
「蕾菲亞也是渡海來到歐拉麗的,對吧?」
「是的,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常常跟朋友一起到這個港都散心。」
「那你知道哪裏的東西好吃嗎?等會帶我們去嘛~!」
蕾菲亞被蒂奧娜抱住,慌張失措,不過她似乎心裏也很雀躍。其他團員也一樣。以少女團員們為中心,大家無不臉頰泛紅,不禁邊走邊東張西望。
在她們當中,艾絲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不記得這個湖泊,也不記得這樣的城鎮……)
從早到晚與怪獸交戰的記憶,被回濺的鮮血鏽蝕,艾絲不確定自己有沒有來過這座港都。她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待在地下城裏,停留在歐拉麗之地。
(……可是,我好像知道這股香氣。)
不過,獨特的海風香氣搔動了艾絲的記憶深處。
這陣帶有濕氣的風,是不會吹到被巨大市牆隔離的歐拉麗的。
淡水與海水混雜的半鹹水湖,氣味比海洋溫和多了,溫柔地擁抱著艾絲。輕撫金發的微風香氣,令艾絲眯起眼睛。
「怎麽了,艾絲?你好像很高興,是不是也覺得興奮?」
「……裏維莉雅,有來過這座城鎮嗎?」
精靈王族看穿了其他人不會留神的【劍姬】的表情,艾絲向她反問。
對於她的詢問,裏維莉雅說「這個嘛」,抬起頭來。
「在進入歐拉麗之前來過,之後也來過幾次,不過不多。居住在森林裏的精靈,似乎有很多人不習慣這種海風的香氣……但我很喜歡。當我看到那個不自由的村落所沒有的、這片湛藍的景色時,那可是相當感動。」
眺望著遠處半鹹水湖出口前方可隱約看見的大海,裏維莉雅微笑了。
如同芬恩希望能複興小人族,艾絲聽過裏維莉雅之所以離開王族(high elf)的村落,是為了一睹未曾見過的世界。
據說她剛與芬恩等人邂逅時,按照本人的說法是「被逼著簽下惡魔的契約」,硬是被拉進了洛基的【眷族】,沒有一天不是互相叫罵的。真要說起來,她隻不過是想雲遊四方,根本無意來到歐拉麗。
而即使是這樣的裏維莉雅,也說在來到歐拉麗的路上,看到世界的各種風景,一次又一次震撼了她的心靈。她追求新發現與「未知」的探究精神,曾幾何時發掘出她做為冒險者的資質,如今完全成了迷宮都市的一分子。但裏維莉雅也向艾絲說過心裏話,說有朝一日她想離開歐拉麗,再度環遊世界。
艾絲忽然開始思考,當她離開時,自己會在做什麽。
即使明白這是不可能的,艾絲仍不禁想象,自己屆時也許會跟著裏維莉雅離去……就像個離不開母親的孩子,使她感到有點難為情。
「好啦,大家別左顧右盼的,前進吧——!大海……不對,大湖在呼喚著我們——!」
「那個在說什麽啊……」
在艾絲她們當中最吵的洛基帶頭前進,蒂奧涅嫌煩。
望著主神邊哼歌邊走在街上的背影,艾絲回想來到此地的經過——昨晚發生的事。
「為了找尋地下城的另一個出入口,首先我們要調查港都(梅倫)。」
宴會結束後,大夥兒回到宅邸的大餐廳,洛基如此告訴全體團員。
「梅倫就是附近那個港都吧?為什麽不在都市內找,要去外麵?」
團員各自在桌邊坐下時,蒂奧娜在艾絲座位旁邊提出疑問。
但一部分團員跟她不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蒂奧娜,你知道水棲怪獸是怎樣登上地麵的嗎?」
對於芬恩麵帶笑容的提問,蒂奧娜用手指抵著下巴。
「這個嘛,我想想……從『巴別塔』下麵爬上來的?」
「魚哪會走路啦,笨蛋蒂奧娜。」
亞馬遜姐妹來了一段耍笨與吐槽後,裏維莉雅解釋道:
「地下城的出入口隻有『巴別塔』正下方的『大洞』……一般是這麽認為的,但嚴格來說並非如此。在這歐拉麗的外麵,有著水棲怪獸通行的路徑,與連接水邊的出口。」
「也就是,港都(梅倫)……」
接續裏維莉雅所言,艾絲說出了答案。
「與都市隻有一步之遙的大型半鹹水(羅洛格)湖裏,有個與『下層』相通的洞穴。魚型怪獸們就是從那兒登上地麵的。聽說人們是在諸神降臨後,才發現了洞穴的存在。」
聽了格瑞斯的補充,「是喔——,我都不知道耶——」蒂奧娜輕佻地說,蒂奧涅一副受不了她的樣子。
「湖底洞穴在十五年前,由男神(宙斯)與女神(赫拉)的派係在【波塞頓眷族】的協助下,完全塞住了。如此地下城的怪獸絕不可能再出現……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此時,芮薇絲等怪人與黑暗派係殘黨的暗中活動,暗示了「巴別塔」以外,地下城還有其他的出入口。
也許是堵塞起來的湖底洞穴再度開啟,使得食人花等色彩斑斕的怪獸,能夠從半鹹水湖被運送出來……這種可能性無法忽視。
芬恩接著說完後,以那雙碧眼瞥了洛基一下。
「的確,是有必要調查一下,不過……」
「我是覺得沒可能啦,看第24層那些家夥的樣子。」
裏維莉雅閉起一眼含糊其詞,伯特也表示同意。
一旁座位的艾絲與蕾菲亞交換一個眼神,也想起伯特所說的第24層糧食庫事件。
黑暗派係的殘黨將多數食人花關在黑籠裏。他們是有可能從那裏前往「下層」,搬到地下城的水邊後放走怪獸,但是……
「嗯,我懂你們想說什麽。可是啊,照狄俄尼索斯的說法,好像有人在梅倫附近目睹到從未看過的怪獸。……說是看起來像惡心的蛇,長條的黃綠色怪獸。」
聽到狄俄尼索斯提供的情報,艾絲等人全都臉色大變。
惡心的蛇,既長且大,黃綠色……這些都符合食人花怪獸的特征。
在團員們的矚目下,芬恩開口道:
「既然有可疑情報,那隻能調查了。而且說不定那裏會有線索。」
團長的意見得到在場所有人一致支持。
【洛基眷族】為了調查,決定前往港都梅倫。
「可是,離開都市需要公會許可吧?就是那堆麻煩到死的手續。至少明天是絕不可能出發的啊。」
歐拉麗——以這個場合來說是公會——最怕的就是以第一級冒險者為首的都市戰力外流。除了部分特例之外,沒有人能自由出入都市,【眷族】想獲得外出許可,必須通過繁雜的手續。有時候甚至要花掉好幾天的時間。
一想到要讓公會發行許可證,蒂奧涅已經開始沒勁了,正用手托著臉頰時——
「放心唄。我已經得到公會的許可了。」
洛基輕鬆自在地說。
「……不會吧?」
「真的啦,真的。我在窗口硬拗了半天,要職員把申請文件直接交給主神(烏拉諾斯)。文件上我用暗號(神聖文字)寫了『我去幫你調查食人花的事,不準妨礙我』,結果三兩下就過啦。」
蒂奧涅的臉頰從手心滑了下來,洛基對她哈哈大笑。
也許是覺得從中作梗會引來不必要的懷疑,或是想利用【洛基眷族】解決食人花的相關案件,總之公會之主就這樣答應放行了。
看到洛基拿著蓋有管理機構印章的卷軸晃啊晃,就連芬恩這時也不禁苦笑。
「今天你跟我們一起出總部,原來是為了要許可證啊……」
「但、但手腳也未免太快了……」
「……有點可疑?」
「很可疑喔……」
坐在同一桌的蒂奧娜、蕾菲亞、艾絲與蒂奧涅有了不祥的預感。
連被主神的破天荒行徑鍛煉過的其他團員也提高戒心,這時洛基露出滿麵的笑容。
「事情就是這樣,所以芬恩你們這些男生就在都市看家吧?」
『嗄!?』
「我要與艾絲美眉她們——幾個姐妹淘來去梅倫住一晚!」
不理會以伯特為首的男性團員粗聲抗議,洛基得意洋洋地如此宣布。
「喂!這怎麽回事?給我說清楚!」
「梅倫是一定要去,但也不能不留半個人在都市啊——。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狀況嘛。而且我已經答應公會要留【眷族】大約一半人員下來當保險了。」
「我是在問你!為什麽隻有女的能去!」
「對了,芬恩,我還要麻煩你盯緊狄俄尼索斯他們的動向。那家夥竟敢把麻煩事塞給我,偶爾我也要抓到他的小辮子。而且我不信任荷米斯那家夥,鬼鬼祟祟的。」
「你竟敢不甩我————————————!」
自顧自地繼續交代事情的洛基讓伯特大發雷霆,勞爾等人拚命攔阻他。芬恩等首腦陣容唉聲歎氣,女性團員們隻覺得厭煩。
艾絲她們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麵麵相覷,就在主神的個人意見下,隻限女性的梅倫調查行動拍板定案。
「真的就隻有我們來呢……啊~,團長~」
「啊哈哈哈……」
蒂奧涅在熱鬧的梅倫街道上發牢騷,蕾菲亞發出幹笑。她說得沒錯,來到港都的【洛基眷族】隻有女性成員。
美麗動人的精靈與貓人、楚楚可憐的人類,性好女色的主神招攬而來,引以為傲的冒險者們,吸引了周圍人群的注目。尤其是美貌可比女神的艾絲與裏維莉雅,更是集男性的視線於一身。
「好——,我是覺得他應該在港口啦——」
洛基沒說要去哪裏就在街上大步前進,也不需要艾絲她們幫忙,背著個大型背包。塞得飽飽的背包裏麵放了什麽,似乎是秘密。
任由眷屬們懷疑地看著,洛基終於走出擁擠人群,踏進港口。
「哇……!還是一樣好有魄力喔!」
近距離看到港口的景觀,蕾菲亞發出歡呼。頭上綁著擦手巾,有模有樣的水手到處走動,港口很大,雜亂無章,而且停泊著無數船隻。
純白的船帆在藍天下隨風搖動。大小各異的帆船在碼頭下錨,多到數也數不清。其中特別是大到需要抬頭仰望的商船更是震撼力十足,許多團員都被奪去了目光。艾絲也是其中之一。
「艾絲,你看傻眼啦?」
「……嗯,好厲害喔。」
艾絲的視線,受到正要出港的大型船舶吸引。蒂奧娜將手交疊在後腦勺對她笑著,環顧四周。
沿著半鹹水湖的形狀呈現弧形的港口,熱鬧程度不下歐拉麗。強壯的水手們從船上卸下貨物,載貨台放著木桶或木箱的馬車不知要奔向何處。看似客輪的船舶,從打扮入流的精靈到像是旅客的獸人,許多亞人從甲板經過木橋下了船。
港口前方鋪展開來的羅洛格湖景色壯闊。巨大的半鹹水湖看不到對岸,白雲下朦朧的水平線正有如大海一般。湖水反射著照在水麵上的太陽光,散發著與蕾菲亞眼眸同色的蔚藍波光。
送來海潮香氣的港口微風,四處回蕩的水鳥鳴叫,再配合水手們不同於冒險者的嘈雜聲,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感受水與陸地的界線。這片光景與地下城的發現或與「未知」的遭遇有所不同,但又令人心靈平靜,使得艾絲忘記了言語。
「大家,在那邊——!」
聽從主神的聲音,艾絲她們沿著碼頭不斷南下。
經過堆積如山的木桶與貨物旁邊,走了一會兒後,洛基似乎終於找到她要找的人,對視線前方的神物高聲大叫:
「喂——,尼約德——!」
「嗯?這不是洛基嗎!」
聽到洛基的聲音,一尊氣宇軒昂的男神轉過頭來。
隻在後腦勺束起的頭發呈現茶色。臉上浮現的笑容流露出溫和的性格,然而麵孔五官卻又顯得精悍。個頭高大得與伯特比肩,脫下上衣的上半身筋骨強壯。這樣一位好體格的男神,在歐拉麗是難得一見的。再加上他肩膀扛著漁網搬運的模樣,初次見到他的艾絲等人,產生了「大海男兒」的印象。
「上次見麵就好像昨天的事耶,我們幾年……不對,是十幾年沒見了吧?」
「以諸神(我們)的時間觀念來說,不過是一眨眼哩。一陣子偷懶沒見就這麽久了。沒有啦,我有時候也會想來露個臉喔?真的,真的。」
「少騙人了。」男神尼約德笑著說,他的肌膚雖然在太陽下流著汗水,卻仍然白皙。毫無日曬痕跡的模樣,讓人一窺天神永恒不變的特質。尤其是穿著及膝短褲的雙腿,有如每天讓海浪洗滌般優美。
放下漁網與洛基親昵交談的模樣,讓人感覺到兩神不隻有一麵之緣,而是有更深的交情。
「裏維莉雅好像也過得很好啊。你們的風評,每天都從市牆內側傳來喔。」
「別太捧我了,尼約德。名聲這種東西總是會被誇大。」
尼約德對裏維莉雅,也是用無憂無慮的笑容攀談。
看到王族回以小小微笑,蕾菲亞怯怯地問了:
「裏維莉雅大人,您認識這位男神嗎?」
「我在進入歐拉麗之前,受過他許多照顧。不過他跟洛基似乎在天界就有交情了。為歐拉麗帶來海產恩惠的【尼約德眷族】的名字,你們想必也聽過吧?」
「哦~」「經你這麽一說……」蒂奧娜與蒂奧涅說,艾絲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梅倫除了做為貿易港繁榮發展,另一個特征就是漁業發達,港口有四分之一是漁港。而營運、管理漁港的就是【尼約德眷族】。
【尼約德眷族】的派係形態,是海邊城鎮常見的漁業類【眷族】。眼前的羅洛格湖自不待言,他們也會到連接湖泊的外海捕魚。尼約德的眷屬們捕撈的大量魚貝類不隻會拿到剛才梅倫的市場上賣,還會在歐拉麗的市麵流通,為市民帶來新鮮的海產美味。他們與經營大農場的【狄蜜特眷族】並列為與迷宮都市糧食供應息息相關的兩大派係。
「所以,什麽風把你吹來的?忽然帶著這麽一大夥人闖來。好像沒看到芬恩跟格瑞斯他們?還有,你背著的那包東西是……」
在周圍勞動的漁夫團員們圍繞下,尼約德詫異地看向洛基的背包。
洛基咧嘴一笑。
「其實我們是來查一些事情,順便來趟員工旅遊~。為了『散散心』,我有點小問題想問尼約德你。」
「你想問什麽?」
「你對這附近的地理環境,當然是再熟悉不過了吧?所以呢……」
兩尊神臉貼臉,小聲地交頭接耳。在艾絲她們視線的前方,傳來「秘密景點啦,秘密景點!」「沒有人知道的那種!」「稱得上人間樂園的好所在……!」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看到她一再強調說明,尼約德似乎有所察覺,交互看看艾絲她們與洛基的行李,露出嚴肅的神情,悄聲在洛基耳邊呢喃了些什麽。
洛基不住點頭,臉上展現出滿麵笑容。
「謝啦——尼約德!之後我再把情形統統告訴你!」
「欸,洛基,我可不可以一起——」
「不行。」
洛基二話不說拒絕了尼約德的請求,身子一轉,對眷屬們叫道:
「我問到我要問的啦!好,我們走」
伴隨著主神越來越高亢的音調,艾絲她們的不祥預感也一樣,即將達到最高潮。
聽從尼約德的情報,一行人從梅倫漁港繼續南下,走出城鎮後。
那個地方,就在隱藏於高大樹木與巨岩背光處的場所。
「好棒喔——,一片白耶——!」
「我還以為這裏隻有港口或岩石地,原來還有這種水濱啊……」
「好美喔……」
麵對視野中鋪展開來的白色沙灘,蒂奧娜、蒂奧涅與艾絲都顯得驚歎不已。
這是湖岸邊自然形成的舄湖,周圍有樹木與巨大岩石環繞,相當開闊。左右兩邊聳立著陡峭的懸崖。當然除了艾絲她們以外沒有別人,正可說是秘密海灘。
細波發出靜謐水聲打上沙灘。
彷佛與世隔離的海岸景致,讓蕾菲亞與其他團員們都不禁喜笑顏開。
「好了,艾絲美眉還有大家——穿上這個吧——!」
然而天神的噪音卻妨礙了這片美景。
就像時候終於來臨,洛基擺出奇怪的姿勢高聲吶喊,將背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出來。
——亙古以來,降臨下界的諸神,總是為人族帶來了各種文化或發明。
在這些發明當中,有著俗稱的「三神器」。
說是三種,不過各類種族或文化圈各有其不同內涵。例如能讓非獸人變成獸人的獸耳頭箍,以及富有伸縮性,在冒險者之間相當普及的緊身褲,其他還有燈籠褲、黑長襪(絲襪)、水手服……這些涉及概念問題的諸神發明,往往引起哪一項才能列為「神器」的議論,有時甚至演變成流血鬥爭。一部分思考被神侵犯而產生某些喜好的求道者,其熱烈爭論永無停止之日。
然而,有一項神器具有普遍價值,受到所有人的一致肯定。
那就是「泳裝」。
「這才是你來梅倫的真正理由吧……」
在主神的強製命令下,貓人安琪穿上了少少的布料,兩隻手臂遮著胸部與暴露的肚臍,羞紅了臉發出呻吟。
跟腰上細尾扭來扭去的她一樣,換好衣服從岩石後麵走出來的團員們,都盡可能地遮起自己的身子。羞赧少女們的美妙肢體,如今除了胸部與臀部之外,都在太陽底下一覽無遺。
「雖然在第18層洗過幾次涼水澡……」
「但是穿上這種泳裝,好像反而更難為情了……」
蕾菲亞與少女(人類)莉涅身體扭個不停。
比起大多泳裝屬於所謂的連身款(one-piece),跟內衣沒兩樣的布料麵積,似乎反而勾起了少女們的羞恥心。還在發育的蕾菲亞,從上半件可清楚看見乳溝,附有短裙的下半件柔軟地陷進小巧臀部。
「您一路上,就自己把這麽多人的泳裝帶過來……!?」
身穿連身款泳裝的亞莉希雅,連長耳朵的尖端都紅了。擁有成熟身材的精靈美女,瞪著視線前方鼻子粗重呼氣的主神。
「唔喔——!唔嗬——!棒透啦——!太陽底下魅力四射的耀眼肢體,這裏是樂園嗎!?」
性好女色的女神興奮達到頂點。
洛基拿調查湖泊這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說服團員們,卻掩飾不住邪念。她用布滿血絲的雙眼凝視著害羞或極度反感的眷屬們,並將握緊的拳頭筆直伸向天空。
「奇怪,裏維莉雅呢——!?我可愛的裏維莉雅在哪——!?」
「她在那邊的岩石後麵,拿著泳裝僵住了……」
「什麽~,我要看裏維莉雅穿泳裝啦~!既然這樣,我直接去幫她換——!」
「——給我站住!」「快住手——!」「不準你讓裏維莉雅大人做那種事——!」
洛基衝向岩石後麵,被精靈團員們全力阻止。眾人以亞莉希雅為首,把主神壓倒在沙灘上。「咕哇——!?」洛基本來還在大叫,但她們緊貼自己的桃紅色柔嫩肌膚,「咕嘿嘿……」令她很快就破顏而笑。晚了一步的蕾菲亞看到這一幕,不禁冒汗。
而裏維莉雅則跟蕾菲亞說的一樣,麵對兩手拿著的超小一件泳裝,化為時間暫停的一尊石像。(……跟蕾菲亞她們說的一樣……好、好難為情喔……)
至於艾絲。
她往下看著自己穿著泳裝的身體,臉頰淡淡染紅。
白色的兩件式泳裝。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下半身纏了一條長長的裹裙。
洛基強迫她穿的戰鬥衣(battle cloth)起初也讓她很排斥,但這件泳裝比那套衣服更讓人害羞。即使這裏沒有【眷族】以外的人也一樣。
幸好男性陣容不在這裏。艾絲摩娑著暴露在外的上臂,不禁這麽想。
「艾、艾絲小姐!艾絲小姐的,泳裝打扮……!」
「哇啊——」「果然很漂亮呢——」「好好喔——」「真羨慕——」
艾絲慢了一點才換好泳裝,蕾菲亞她們這時注意到她了。細致的肌膚、連腳尖都顯得纖瘦的雙腿,還有線條優美的迷人翹臀都令她們讚歎不已,不隻是蕾菲亞,就連其他團員都讚不絕口。不知為何連心中的幼小艾絲都變成了泳裝打扮,兩眼昏花。
艾絲的臉頰更紅了,平常其他女孩不太令她在意的豔羨目光,此時卻讓她好想低下頭去。
「蒂奧娜她們……不可能會怕羞呢。」
「不會啊,對不對?又不會少塊肉。」
「跟平常穿的也差不多嘛——」
貓人安琪瞥了一眼蒂奧涅與蒂奧娜,兩人完全沒在害羞。
兩姐妹都穿著蒼色泳裝,如同蒂奧娜所說,跟她們平常的穿著沒什麽差別。泳裝十分單薄,乍看之下有如羽衣般透明,好像能看見底下的肌膚。兩人絲毫不覺得害臊,露出她們豐滿的胸部,或柔軟有彈性的大腿等褐色肢體。
不久後,洛基對裏維莉雅的泳裝死了心,在成員們的麵前大聲喊道:
「好了,大家暫且拋開工作,玩個痛快吧!!海水浴改一個字,湖水浴!戰鬥少女們的片刻休憩——!當然也有走光鏡頭喔——————————!」
『沒有!』
主神的邪惡企圖讓少女們滿臉通紅,一齊回嘴。
無論如何,少女們就以慰勞平時的辛苦為由,開始享受湖水浴。
「雖然沒海水那麽明顯,但還是有點鹹鹹的——!」
「蒂奧娜小姐,您太早跳進去了吧!」
「別說這些了啦,蕾菲亞也一起去吧!」
「啊,哇哇哇!」
搶第一個衝出去的蒂奧娜跳進水麵。她像小狗般甩著頭,暢快地撩起貼在額頭上的劉海。也許是受了少女天真爛漫的模樣所刺激,比較年輕一點的少女團員們也笑逐顏開,在白色沙灘上留下腳印,毫不客氣地踏進湖裏。
時值仲春,夏天的腳步聲還很遠。湖水雖然說起來還有點冰,但對於在環境嚴苛的地下城受過訓練的冒險者們來說,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她們在岸邊嬉戲,互相潑水,舄湖轉眼間充滿了歡笑聲。
晃蕩的雙胸,扭動的腰肢,泳裝陷進肌膚時的調整動作。
望著少女們興奮地享受湖水浴的景象,洛基的愉悅也達到了最高峰。
「哈啊,真是眼福~。雖然不是海邊,但是有泳裝跟可愛女生……咕呼呼,這真是最棒的組合~」
「真是個色老頭……」
蒂奧涅受不了主神一副快流口水的德性,她緩緩抬頭仰望高空。
「沒去過南國,不知道那邊是不是也像這樣?」
低喃的聲音被吸進藍天當中。
眩目的陽光,灑落在隻有一群少女的沙灘上。
「…………」
在這當中,艾絲一個人佇立在水濱角落,彷佛無處容身。
那副模樣與其說是孤傲的【劍姬】,倒比較像是小孩子害怕打在沙灘上的白浪。
「艾絲小姐!願意跟我們一起玩嗎?」
「…………呃……」
蕾菲亞注意到艾絲落單,表情喜孜孜地來找她玩。
麵對渾身濕透的蕾菲亞,艾絲的視線稍微投向其他方向。
在遠離岸邊的前方,團員們隻有臉露出水麵漂浮著,更遠的地方可以看到蒂奧娜舒暢地遊泳。水底好像很深。
「……我,還是……算了,好了……」
「?」
看到艾絲好像有點反常,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蕾菲亞正偏頭不解時。
「怎麽艾絲美眉?你該不會還怕水吧——?」
洛基靠近過來,漂亮地一語道破。
「咦!」
「…………」
「艾、艾絲小姐……您不會遊泳嗎?」
——糟糕!
艾絲舉止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一雙金瞳忙著左右動來動去。而她這種反應說明了一切。
聽到蕾菲亞驚愕的叫聲,「怎麽了怎麽了——?」連蒂奧娜與蒂奧涅等人都過來了。兩人聽困惑的晚輩說完事情來由,起初還露出納悶的表情,但很快就皺起眉頭,「經你這麽一說……」「對耶,她在地下城,好像都不太願意靠近水邊……」
「她差點掉進水裏時,也都是用風(魔法)啪唰啪唰地踢著水麵脫身呢……」
承受著蒂奧娜她們的視線,艾絲說不出話來了。
她絞著兩手,纖纖玉指扭扭捏捏地搓來搓去。
「……我每次想遊泳,就會沉下去……」
一會兒後,她紅著臉頰,用細小的聲音坦白了。
「咦咦~!真的嗎?」
「騙人的吧?」
「可、可是!您在地下城不是常常洗涼水澡嗎?在第18層也是,我明明看您浮在水麵上……」「腳踩得到底的地方沒問題……但隻要臉一碰水……」
看蒂奧娜、蒂奧涅與蕾菲亞都叫了起來,艾絲比平常更吞吞吐吐地回答。她頭垂得越來越低,羞得無地自容。
看到她這樣,蕾菲亞實在無法不吃驚。應該說她沒想到自己向來崇拜的少女,居然有這麽一個弱點。
【劍姬】艾絲華倫斯坦。
十六歲,旱鴨子。
成天鑽地下城,隻顧著戰鬥的代價就是這樣。
「真沒想到艾絲美眉竟然還不會遊泳。你去過那麽多次水邊樓層,我還以為……嗯?等等喔,這也就是說——隻要把艾絲美眉拖進水裏,我就能贏你?」
堂堂天神轉瞬間露出下流的笑臉。
「在水裏就隨我上下其手啦——!覺悟吧!艾絲美眉——!」
「——!」
「哎唷喂呀!?」
洛基飛撲過來,然而艾絲眼色一變,拿出九成實力迎擊。
忘記手下留情揮出的一巴掌,「咕喔喔——!」把主神打得在沙灘滿地滾;這時蒂奧娜握住了艾絲的雙手。
「那麽艾絲,就練習到會遊嘛!」
「咦……」
「就是啊,這是個好機會。一直拖延不會有好結果喔?」
「我、我也願意幫助艾絲小姐!」
「…………呃,嗯。」
微笑的蒂奧涅與幹勁十足的蕾菲亞也加入戰局,讓艾絲不便回絕,隻能點頭。不顧少女心中彷佛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大海般浪吼風號,旱鴨子矯正課程宣布開始。
「總之,我想先看看你有多不會遊。」
「艾絲,你可以站到水裏一下嗎?」
「好、好的……」
艾絲講話方式變得有點怪怪的,脫下纏在腰上的裹裙。
她想既然這樣隻能下定決心了,於是鼓起幹勁,把金色長發綁在後腦勺。
艾絲眼角瞄到其他團員們也好奇地遠遠觀望,怯怯地走到水邊,把腰部以下泡進湖水裏。
「你仰躺著浮得起來,對吧?試試看。」
「……」
「哦——,浮得起來耶,浮得起來。」
「不愧是艾絲小姐!」
「什麽嘛,看來很輕鬆啊。那你把臉泡到水裏,然後打水——」
「————————————————————————————————————————————————————————(噗咕噗咕噗咕噗咕噗咕!?)」
艾絲發出悲慘的聲音沉沒。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消失得超快的——!?」
「蒂、蒂奧娜!快救人!」
蕾菲亞與蒂奧娜高聲尖叫,蒂奧涅近乎慘叫地指示救生。
連周圍其他團員都嚇了一跳;艾絲——!?艾絲小姐——!?蕾菲亞與蒂奧娜也趕緊跑過去,跳進湖裏。
「不行,我看是裏維莉雅的特訓,對艾絲美眉造成了深沉的心理創傷……!」
「裏維莉雅到底是做了什麽啦!」
蒂奧涅口沫橫飛地對臉上留著楓葉印記複活的洛基吐槽。
至於當事人精靈王族,還在岩石後麵化為一尊雕像。
「艾絲,你還好嗎!?」「您要不要緊!?」
「…………對、對不起。」
讓蒂奧娜與蕾菲亞攙扶著,艾絲被救上了岸。
少女看到了母親笑吟吟揮手的走馬燈,肩膀上下起伏,大口喘氣。
至於其他團員從沒看過【劍姬】這副模樣,都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喉嚨發出咕嘟一聲。後來她們等艾絲恢複精神,又試了仰泳等姿勢,但都沒用。艾絲隻要一動腳,身體就像泥巴船一樣下沉。
「比我想的還糟呢……」
「可是,也隻能練習了啊~」
「與其說是怕水……應該是一想遊泳,就因為緊張而太用力……」
「也就是說是條件反射了?真的,裏維莉雅到底做了什麽啦……」
蒂奧涅與蒂奧娜一臉苦澀,一旁的蕾菲亞則努力輕撫艾絲的背。
艾絲雙腳發軟,雙手撐在沙灘上;在她的心中,幼小艾絲已經看不到人,隻是吐出一堆氣泡浮在水麵。
偷偷觀察狀況的其他團員,此時也都聚集到艾絲她們身邊。
「嗯~,那你跟我一起練習看看嘛,艾絲?我會握著你的手。」
「蒂奧娜……嗯。」
看到同伴為了自己這麽付出,艾絲一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歉疚,一麵握住蒂奧娜伸出的手。兩人就這樣往湖邊走去。
蒂奧娜倒退著走在水底,艾絲兩手都讓她牽著,支持著。
艾絲絕不讓臉碰到水麵,一雙細腿像小動物般啪唰啪唰擺動著,一心隻想著不要沉下去。
「艾絲,再放鬆一點?嗯嗯,很好喔。這樣一定遊得來的。」
「真、真的?」
「那我放手看看喔——」
「!?」
「一,二……」
「等、等等,等等,蒂奧娜——」
「好,我放手了——」
「~~~~~~~~~~~~~~~~~~~~~!?」
蒂奧娜一放手,做出萬歲姿勢的瞬間,艾絲就像陷入恐慌的兔子般拚命掙紮。她發出「咕嘟咕嘟咕嘟咕嘟!?」的淒慘聲音,空虛地下沉。
陷入混亂的少女死命伸手,好不容易用雙手抱住了蒂奧娜的身體。
她撲進摯友的胸口,跟幼兒一樣不停發抖。
(好可愛。)
看到艾絲這樣,蒂奧娜軟綿綿地笑了。
「好可愛。」
「好可愛。」
「真可愛。」
「這樣的艾絲美眉也不賴哩——。反差萌——」
從岸邊眺望這幅光景的蒂奧涅與洛基等人,也都道出一樣的感想。
團員們齊聲叫可愛,隻有蕾菲亞盯著被艾絲抱住的蒂奧娜,發出咕呶呶的呻吟聲。
後來,結果艾絲還是沒能克服對水的恐懼,湖水浴就這麽結束了。
玩個過癮後,就輪到原本的目的——調查。
「既然要調查湖底洞穴……呃呃,所以還是隻能潛水了,對吧?」
「想也是。你知道洞穴的位置嗎,洛基?」
蕾菲亞欲言又止,瞄了艾絲一眼。
言外之意是在說「你成不了戰力」,讓【劍姬】不禁沮喪;貓人安琪向洛基問道。
「我有事先調查過喔——。從這邊再往南走一段路,就在靠近湖峽的地方。蒂奧娜蒂奧涅——,拜托你們囉——」
「知道了——!」
「趕快弄一弄吧。」
想到要調查「洞穴」免不了要進行不習慣的水戰,蕾菲亞等人原本以為全體團員都得出動,正在緊張,聽到洛基全部交給蒂奧娜與蒂奧涅,都連連眨眼。
看到亞馬遜姐妹向前走去,艾絲忽然抬起頭來。
「蒂奧娜、蒂奧涅……你們這件泳裝,難道是『水精護布』?」
艾絲剛才又是害羞又是溺水,沒精神留意蒂奧娜她們的泳裝,這時才終於注意到。
她們穿著深蒼色的衣裳。即使布料很少,但仍然是蘊藏加護的「仙精護布」無疑。
「猜對囉——。是我為兩人準備的。在處理水類的冒險者委托(quest)時,這是不可或缺的嘛。」洛基代替蒂奧涅她們得意地回答。
「仙精」織入魔力製成的護布,以特別加強的屬性而論,性能甚至在高級鐵匠(high smith)打造的防具之上。水精護布(undine cloth)具有對水性攻擊的抗性與抵銷熱浪的抗暑效果等等,是冒險者的愛用品。
不過,這件防具要在水中才會發揮其真正價值。
即使是冒險者,比起陸上,在水中的動作仍會遲緩相當多;但隻要裝備水精護布就能快速遊泳,擴大活動範圍。對水的阻力與水壓也會更有耐力。
雖然價格偏高,但是在進行消滅水中怪獸等活動時,可說是必備的裝備品之一。
洛基一邊被蕾菲亞她們責備「竟然把『仙精護布』做成泳裝……」一邊繼續說:
「而且蒂奧娜她們擁有發展能力『潛水』,在水中本來就能遊得比魚還快。一旦裝備起水精護布,那可是如虎添翼……不對,是如女戰士(亞馬遜人)添斧槍(halberd)!」
「這什麽譬喻啊。」
蒂奧涅瞪著拿遠東成語發明出奇怪格言的洛基。
能在升級時獲得的發展能力「潛水」具有與水精護布幾乎相同的效果。若要舉出差異之處,就是「潛水」還能帶來打擊等威力的加成等等,更著重於「水戰」方麵的效力。
據說對於在大海活動的海神大派係(海塞頓眷族)的團員而言,這是必備能力。
「我記得『潛水』應該是很少見的能力……」
「聽說在海上活動的天神眷族(familiar)比較容易發掘出這項能力……」
蕾菲亞與安琪等人竊竊私語,討論蒂奧娜她們習得的能力。
「她們怎麽會得到那種能力……」「是怎麽學會的……」對於團員們的這些疑問,蒂奧娜與蒂奧涅回答:
「來到都市(歐拉麗)前,我們常在漁村或島國接受委托擊退怪魚(怪獸),混口飯吃。」
「有有有!在水裏怎麽打都打不好~。我火大起來打了一堆,結果就變得擅長水戰了~」
這對不服輸的姐妹拿殺敵數較勁,更助長了這種現象。
聽她們這樣說,蕾菲亞等人正在幹笑時,洛基翻找著背包,把一個東西扔給蒂奧娜與蒂奧涅。「喏,家夥給你們。如果食人花出現,就用這個砍死它們唄——」
「這是?」
「以前讓古伯紐他們用迷宮珊瑚(under coral)與海象怪的獠牙做的水戰用武器(克倍爾之刃)。我從宅邸倉庫裏挖出來的。」
這把短劍的長度,與蒂奧涅的主武裝反曲刀(kukri knife)相當。彷佛水之結晶的碧藍(marine blue)透明劍身輕得驚人。蒂奧娜與蒂奧涅收下兩把對水戰裝備。咻咻揮動幾下後,說:「那我們去去就回。」輕快地跑了出去。
兩人走到了湖岸盡頭,用整齊劃一的動作跳進湖裏。
「……那個,現在說這或許太晚了,但如果隻要蒂奧娜小姐她們下水,我們好像沒必要換泳裝……」
蕾菲亞一身泳裝目送蒂奧娜她們下水後,輕聲低喃這麽一句話;洛基一副事不關己的臉,「唔喔——,上啊——,加油啊——!」假惺惺地聲援。
羅洛格湖湛藍清澈,不輸給南國的海水。
藉由魔石製淨化裝置,都市(歐拉麗)或港都(梅倫)的排水隨時保持清潔,湖底清澄透明,視野相當清晰。蒂奧娜與蒂奧涅轉眼間就遠離了艾絲她們待著的舄湖,一手拎著〖克倍爾之刃〗向前遊去。
「唔北寶漂樣喔——」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啦。)
蒂奧娜邊吐出大量氣泡邊講話,蒂奧涅回她一個眼神,表示受不了她。
水中世界籠罩在陸地上所沒有的靜謐氛圍中。綠色、藍色或灰色的美麗小魚屢屢遊過蒂奧娜她們前麵。岩塊或石頭散亂的湖底長了海草,平穩地晃蕩著。
但看向其他地方,漂流木塊或船隻的破碎殘骸就會闖入視界。優遊的巨黑魚群閃過蒂奧娜她們,兩人默默地俯視著船底被咬破的沉沒船隻。
「!」
驀然間,蒂奧娜的眼睛捕捉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光點。
在船隻殘骸的後麵,陰暗空間的深處。
隻見赤紅眼光閃爍一下,接著,一條身軀跟蒂奧娜她們一樣大的怪魚可怕地現形。
可以想見沉船的原因就是這隻怪獸——「突襲怪魚」。
蠢動著血紅眼球的魚類怪獸,離開它湖底的巢穴,往獵物飛衝過來。
「吼喔喔喔喔喔喔!」
麵對如炮彈般殺來的敵人,蒂奧娜高舉沒拿武器的右手過頂。
「!」
「噗啾!?」
她用比起在地上時毫不遜色的動作,狠狠揍了怪魚一拳。
絲毫未減的鐵拳威力,大到粉碎了怪獸的麵孔。慘遭反擊的「突襲怪魚」灑著鮮血,以驚人之勢猛烈摔到湖底,掀起一片煙塵。
(好久沒潛水了,總覺得動起來超靈活的——)
(一定是護布的力量啦。)
蒂奧娜把右臂轉了好幾圈,蒂奧涅對她聳聳肩。
交換視線、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雙胞胎姐妹,實際感受到了「潛水」加上水精護布收到的效果。
(蒂奧涅你大概能潛多久?)
(一小時左右小意思。)
蒂奧娜與蒂奧涅憑借著洛基的情報前進。
兩人左右轉頭確認四周情形,潛入更深更深的地方。她們沿著傾斜的湖底潛水,自頭上湖麵射進水裏的日光也逐漸遠去。
然後,就在兩人幾次與半鹹水湖中橫行的怪獸交戰後。
(就是那個吧……)
她們發現了在找的東西。
在羅洛格湖的最深處附近,蒂奧娜與蒂奧涅的雙眼,看見了令人屏息的巨大「蓋子」。全長遠超過十m,大圓形的封印。
「蓋子」的材質不知是「白聖石」,抑或是迷宮的礦物「白剛石」。與周圍岩床不同色彩的白堊大蓋子,看著也像是海底神殿的大門。
如橫穴般形成於斜麵的大洞,現在被「蓋子」塞住了,但它的規模原本一定連龍都能通行。遙遠的「古代」,曾有數不清的水棲怪獸從這裏登上陸地。
蒂奧娜與蒂奧涅降低高度到正麵,仰望威儀凜然的大蓋子。
(我說啊,這個……)
(應該是怪獸的化石……不對,是「掉落道具」。)
一片雪白的大蓋子當中,存在著漆黑異物。
那是超大型……不,是比那更大,超乎規格的怪獸的黑骨(掉落道具)。令人聯想到龍的頭蓋骨、如大蛇般又長又大的脊梁骨、好似翅膀的巨大魚鰭等等,缺了幾個部位的骨骸蜷曲著夾雜在白色石材裏。蒂奧涅說得沒錯,就像化石一樣。
蒂奧涅她們即使對大蓋子所知不多,也知道了這具屍骸的真麵目。
(「海中霸王(利維坦)」……)
「古代」自地下城登上地表,擁有力量的遠古怪物(怪獸)。
它與「陸上王者(貝西摩斯)」、「獨眼龍」並列為人族宿願「三大冒險者委托」的一項目標,是大海裏的災厄。十五年前,男神(宙斯)與女神(赫拉)率領著最強的冒險者軍團,成功討伐了這個怪物。
(我是有聽說黑龍的「鱗片」能嚇阻怪獸……)
據說大約一千年前,飛離歐拉麗之地的「獨眼龍」在下界各地掉落了幾片「鱗片」。這些鱗片持續散發力量波動,其他怪獸無一例外,對怪物之王的氣息恐惶悚懼,不敢靠近。這種現象已經得到證實。
這具「海中霸王」的骨骸,也跟那個一樣。
一般認為迷宮怪獸被守護神(烏拉諾斯)的絕大神威封住,無法入侵地表。就算萬一有怪獸溜了出來,看到這具黑骨想必也會逃之夭夭,更不要說被怪獸破壞了。
男神(宙斯)等人的【眷族】討伐了「海中霸王」後,將遺骸帶回來,做成蓋子的一部分,藉以讓封印變得無懈可擊。
「海龍封印(leviathan seal)」。這是公會命名的正式名稱。
麵對描繪出黑白對比,永不開啟的湖底大門,蒂奧娜與蒂奧涅忘卻了時間,凝視著它。
(……來檢查一下蓋子有沒有裂縫吧。)
視線離開空洞的黑骨眼窩,蒂奧涅她們開始辦正事。
她們檢查大洞,看看有無怪獸通過的痕跡,或是能稱為秘密通道的小路。兩人分頭靠近蓋子確認每個角落,四周的岩床也到處看過一遍。
但最後什麽也沒找到,隻是白費力氣。
(蓋子上一個傷痕都沒有~)
(好吧,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我得說這麽堅固的封印,怪獸是不可能突破的……真要說起來,它們好像根本不敢靠近。附近也沒有可逃走的地道……)
斜睨著頭下腳上揮動手臂的蒂奧娜,蒂奧涅歎口氣。
就連一路上好幾次來襲的怪獸,在封印周邊都感覺不到一點氣息。不讓怪物靠近的大蓋子依然健在。
(怪獸不是不敢靠近這個蓋子嗎?那是不是應該檢查離這裏稍遠一點的地方啊?比方說在大幅繞道的地方,挖了個新洞之類的。)
(我才不要漫無目標地在這麽大一個湖裏到處亂找……)
蒂奧娜與蒂奧涅會合,用眼神交換意見。亞馬遜姐妹束手無策,讓氣泡往頭上漂去,環顧四周一圈。
(——!)
這時,蒂奧涅的雙眼變得如鷹眼般銳利。
她的視野遙遠深處捕捉到的,是在水中搖曳的兩大條長長身軀。
皮膚的顏色是黃綠色。
(蒂奧涅!)
(錯不了!是食人花!)
兩人踢著水加速前進。
怪獸遊泳的位置離湖麵不到十m。而上方水麵有不隻一艘的船底撥水前進。蒂奧娜她們決定殲滅食人花,逼近敵人。
「!」
水的震動,讓怪獸發現了急速逼近自己的少女們。
兩隻食人花啪地一下,綻放它們緊閉的花苞,露出醜惡的獠牙與口腔。它們將所有觸手轉向兩人,要驅趕進逼的威脅。
「真的有耶(奔了偶欸—)——,嘿(欸)!」
麵對殺來的大量鞭子,蒂奧娜用人魚都甘拜下風的身手流暢地躲開。順便還在擦身而過之際,一手握著〖克倍爾之刃〗揮砍過去。
伴隨著吐出的一堆氣泡,食人花的觸手被切斷了。
「!?」
趁著鞭子被砍成肉塊造成的空隙,蒂奧涅即刻突擊。
她霎時間撲進僵住的食人花懷裏,跟妹妹一樣揮動碧藍刀刃,閃光成雙。
「!」
「——————————————啊啊?」
水戰專用武器大顯神威,輕易斬裂了食人花不怕打擊的硬皮。遭受描繪弧線的蒼藍閃光一道斬擊,失去花頭的一隻怪獸氣絕身亡。
至於剩下的一隻,扭著身體企圖逃跑。
(糟糕!沒解決掉!?)
許久未接觸的水戰,使得第二道斬擊砍得淺了。
身受重傷的食人花像在向太陽光求救,急速往水麵上升。
蒂奧涅與蒂奧娜追了過去——然而這時,新的一艘船從湖峽駛了進來。
——糟了!
眼看巨大船舶出現在前進方向上,食人花像要發泄怒氣般,將觸手射向船底。
「洛基!」
艾絲犀利的聲音穿過眾人之間。
當【劍姬】比任何人都早察覺到危機時,留在陸上的【洛基眷族】成員們,也目擊到湖麵上的異狀。
「船被……?」
「有東西纏著船身!」
伸出水麵的黃綠色觸手,纏住了剛駛入羅洛格湖的蓋倫帆船。
隻見留有切斷痕跡的鞭子把巨大船身拉得傾斜,接著食人花隨即出現。
製造出大浪的怪獸,就要順勢咬住蓋倫帆船了。
「慘了,艾絲你們快救人(上)!」
蕾菲亞等魔導士移動到開闊的湖岸,立即開始詠唱;不隻如此,艾絲她們也以附近船隻為踏板,打算火速趕去。
「——嘎!?」
然而,就在前一刻。
一個人影從蓋倫帆船一躍而起,砍飛了食人花的腦袋。
「什……」
大型級的頭顱飛上空中,一邊旋轉飛行,一邊往湖麵墜落。
伴隨著水花激起四濺,纏住船身的觸手鬆開,虛軟失去力量的怪獸長條身軀也沉入水中。看到這幅光景,艾絲她們都僵住了。
「什麽,什麽什麽?」
「打倒了食人花?」
蒂奧娜與蒂奧涅從水麵猛地露出臉來,也都啞然無語。
連歐拉麗的高級冒險者都難以對付的食人花,遭到了瞬殺。
駛到湖上的周圍船隻籠罩在慌亂的騷動中,但蒂奧娜她們沒去注意,仰望著眼前漂浮水麵的異邦大船。
這時——咚的一聲。
屠殺了食人花的黑影,伴著彎刀(scimitar)的光輝,從空中降落在附近的漁船上。
「勞高魯嘰塔……迪席呂特。」
聽到不同於通用語,屬於某個種族的語言,蒂奧娜第一個做出反應。
她像被電到般一回頭,隻見一名女性站在船上。
褐色肌膚集嚇壞了的漁夫視線於一身,獨特的服飾十分暴露。在這些要素當中,她以黑色麵紗蒙住嘴巴,遮住了臉的下半部。
在搖晃的沙土色頭發下,靜靜注視著自己的同胞眼眸,讓蒂奧娜輕啟雙唇。
「芭婕……」
蒂奧娜與蒂奧涅好像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事物般睜大雙眼,豈止如此——像要給予更大打擊般,蓋倫帆船上有人發出聲音。
「有熟麵孔。」
「————」
聽到那稚幼,同時又隱藏了老成的聲調,蒂奧涅她們這次真的凍住了。
猛一抬頭,隻見巨船甲板上有著眾多女戰士(亞馬遜人)俯視著她們——還有一尊幼小女神。
隨著海風搖曳,有如鮮血的紅發;跟眷屬們一樣是褐色肌膚。個頭雖然隻是個年幼可愛的小女孩,身上卻配戴著假骷髏串成的首飾,以及長了獠牙的麵具;不隻如此,麵具底下顯露的眼光,還散發著異質性與天威。在她的身邊站著一名女戰士(亞馬遜人),與站在背後漁船上的女子同樣是沙土色頭發。
艾絲她們從岸上觀望著,蒂奧涅臉色驟變。
對著船上麵露淺笑的女神,她喊出對方的名字:
「迦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