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說,送午餐給他時。


    我好喜歡他臉上露出的笑容。


    比方說,他跟別的女性交談時。


    當他被其他異性捉弄而滿臉通紅,我會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比方說,他擁有的純白意誌出現陰影時。


    看著抱頭苦惱、受盡挫折仍執意向前邁進的他,我真的別無所圖地想著──想助他一臂之力。


    比方說當時,比方說那時,比方說某時……


    經曆過列舉不完的無數回憶,共享過許多不值一提的時光後──我似乎喜歡上他了。


    盡管這個事實令人害臊,不想輕易承認。


    但我的心確實已被他深深吸引。


    現在的我就隻能坦率地舉白旗投降,老實地向現實認輸,坦白地公開自己的底牌。雖然並非當真對誰這麽說了出口,但我隻能逞強似地嘟起嘴巴,氣呼呼地扮鬼臉,坦承自己已徹底墜入愛河。大方承認之後,臉上流露出的,是連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平穩微笑。


    沒錯。


    我的心完完全全被他所吸引。


    像這樣承認後,總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宛如有一陣微風吹進心底,忽然渾身一輕。


    就像是找到了某種寶藏。


    然而。


    與此同時,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預感,也是事實。


    若要問我,產生這股預感的決定性原因是什麽──


    我想就是自己也十分珍視的那位女性,近來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吧。


    ──琉,你的臉很紅喔?


    ──我、我才沒有臉紅呢。


    ──你在看貝爾先生嗎?


    ──不、不對!完全沒那回事,希兒!


    明明她總是那麽美麗、優雅又英氣煥發,但是一碰上自己不擅長的事就完全掩飾不了,因此我馬上就看穿了。其實我在很早之前就有預感這一天終將到來,所以對此並未感到多麽訝異。


    沒錯。


    我本來從未有過這樣的危機意識。


    不過──如今已被迫認清,這段時光無法永遠維持下去。


    他一如往常地來到酒吧,收下我為他準備的午餐。


    然後被同事們取笑捉弄。


    這樣的生活或許到了明天就會瓦解。


    一想到這裏,我似乎沒由來地受到極大的衝擊。


    即使我仍保持一貫的笑容,即使我仍維持淡然的態度,心底深處的另一個我卻傻住了。


    「希兒,你怎麽了?最近好像有點無精打采喔?」


    「……有嗎?」


    「總覺得你的笑容與以往不太一樣。」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卻還是感受不出來。


    同事對著我露出燦爛的笑容。


    「喵哼哼,難不成是少女的煩惱喵~?」


    「有什麽事都可以跟貓們商量喵,希兒!代價是輪到貓們掃除時,你得幫忙代班喵!」


    黑貓由後躺靠在我背上,迷貓則自麵前伸手指著我。


    這是再平凡不過的日常生活,不過對於現在的我而言珍貴得無可取代。這片光景有朝一日會離我而去。因為我明白下界就是如此殘酷。因為我明白,時光轉眼間就會從手中溜走。


    所以,我所擔心的「有朝一日」,或許會比自己想像中更早到來。


    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坐立難安。


    胸口好悶。


    事到如今才驚覺,這是自己非麵對不可的現實。


    但已經沒有方法能阻止這件事了。


    我是自何時起將「目的」與「手段」相互顛倒的?


    我是自何時起對於如尖刺般紮入心中的「謊言」感到痛苦?


    我真正的心願是什麽?


    我知道他總是注視著什麽。


    也知道那雙深紅色的眼眸在仰望著什麽。


    我已明白他所憧憬的前方位在何處。


    但自己已解放了心中的思念。


    好想確認。好想確認。好想確認。


    這股思念到底是否屬實?


    我真的是「我」嗎?


    我能夠成為「我」嗎?


    我有辦法從「女神的項圈」中得到解脫嗎?


    這才不是「愛」。


    我想證明這點。


    因此。


    沒錯,正因如此。


    我隻能做出決定。


    我隻能放任心中的「衝動」來證明自己並沒有錯。


    我隻能抱持與神意相左的決心去麵對。


    走上這條漫長的階梯。


    推開那扇厚重的門扉。


    踏入眼前的廳室內。


    我前去晉見一尊坐在禦座上的孤高女王。


    麵對露出一抹淺笑的「她」──


    麵對這位就算自己再愚蠢膚淺,也不該忤逆的無上存在──


    我對眼前的「女神」提出「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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