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用各種語言發出的慘叫聲接連不斷,刺進**聲不絕於耳。在這狹小的空間內,以長槍互刺,壓根兒就沒有可以躲閃的餘地,除了將對方刺死刺倒之外,似乎沒有別的選擇。建奴退後的話要麵對著軍法殺頭、奪旗的處罰,而南中軍作戰不利臨陣退縮,一樣要麵對奪田、驅逐的處分!從登岸的那一刻起,這些士兵們就格外的珍惜自己的生活,隻有比較之後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麽的幸福,為了不失去這份幸福的生活,沒有別的出路,刺死對方!


    狹窄的空間給雙方的披甲長槍兵都是一樣的,不論是誰的長槍刺過來,根本沒有任何甲胄可以擋住對麵破甲長矛。雙方展開殘酷的對刺後不一會,前排的槍兵就倒下一大片,死者和傷者很快就將壕溝的地麵鋪滿了。


    “長槍兵,上!”


    南中軍的長槍兵們自覺的補充上來,站在空缺的位置上,同對麵的建奴重甲兵展開對刺,逐漸的南中軍的優勢便越發的明顯起來:重甲兵死了一個便少了一個,餘下的便麵對更多的長槍兵夾擊,這種優勢一旦形成,便是無法逆轉的。除非是建奴能夠一次投入足夠多的兵力。但是,狹窄的空間注定了,這裏是南中軍的主場!


    看到越來越多得死屍,清兵開始感到恐懼和猶豫了,這樣大的傷亡,是進關以來從沒有發生過的!而且如此不要命的對戰,完全就是看誰的槍長,誰的槍快,誰的槍多,多年來積累的經驗和廝殺技巧一點都用不上!除了刺還是刺,就算想死前拉上一個墊背的也是極其困難!還有,這些明軍怎麽不怕死?還敢和咱們如此拚命?按理說如此殘酷的廝殺,那些明軍應該早就崩潰了才對!


    (你們沒有按照以往的劇本演!)


    但是,建奴的分得撥什庫、壯大等基層軍官畢竟是在戰場上滾打多年提拔上來的,對於戰場情勢、時機的把握能力極強。發現情況對自己暫時不利,兩個還活著的分得撥什庫立刻揚起手中長槍,組織餘下的重甲兵緩緩後撤,在第二道壕溝與第一道土牆之間建立了防線。


    立刻,主客易位,攻守易行!


    “好!這兩個奴才好!”


    在不遠處觀戰的甲喇章京托倫,看到兩名分得撥什庫的認旗在第一道土牆前飄揚,身邊的重甲長槍兵越聚越多,依靠著南中軍建立的土牆、壕溝等防禦工事,成就了一層槍林,將方才南中軍用於大量殺傷重甲兵的戰術立刻複製過來,準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南中軍的長槍兵們也不追擊,雙方便隔著一道壕溝對峙著。壕溝內,死者和傷者的鮮血便默默的流淌著,形成了一小窪一小窪的血泊。


    “吹號!再調兩個牛錄的人上去!”


    見自己部下的勇士們,在付出重大代價後,在敵人營壘內占據了一道防線,與敵軍進入了相持,這個時候,就要看誰的兵多了。托倫大人和布赫大人當然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了。(手已經摸到了錢箱的蓋子了,再稍一用力就打開了,這個時候當然不能氣餒!)


    “吹號!用炮!”


    見韃子陣地後麵又有數百人猛衝過來,衝動了第一道外壕時便張弓she箭,朝著自己的長槍兵們猛力攢she,守漢略一估計,在第一道土牆內,第一道壕溝後,大約蝟集了近千韃子。這個時候該是使用火炮的時候了!


    一聲銳利的號聲響起,立刻全軍齊聲呐喊,長槍手們作勢便要躍下壕溝向前衝擊,對麵的韃子重甲兵們立刻平舉著自己的長槍,做好了預備用槍的動作,準備給這些該死的明狗們一點厲害看看,讓他們知道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勇士!


    一陣呐喊聲過後,南中軍長槍兵們卻沒有衝過來,而是在甲長、隊長的率領下迅速集結,將身後的通道讓了出來!


    一名分得撥什庫眼尖,他覷得那通道上幾名炮手正在笑嘻嘻的擺弄著一門火炮,心中不由得叫了一聲,“苦也!”


    在幾乎所有的重甲兵都發現就在自己的正麵和左右都出現了大炮的時候,所有的炮手都用盡全身的力氣高喊一聲:“開炮!”


    緊接著,長槍兵們用更大的聲音重複了一遍:“開炮!”


    驚天動地的火炮齊she聲響起,巨大的聲浪震得大地為之顫抖,十八門大佛郎機,十二門六磅炮,統一使用了霰彈!大片大片白se硝煙在南中軍火炮上空騰起,無數霰彈組成的密集彈雨向土牆前的清兵狂飆而來,第二道土牆被彈雨激起的塵土變成了一片被鮮血和碎肉染得通紅的煙霧!土牆前麵,似風吹麥浪一般,清軍重甲倒下一大片,各人身上,無不是血肉模糊,布滿密集的血洞。無論他們穿了幾重甲,有過多少年輝煌的戰場搏殺經驗,在這火藥和鋼鐵麵前都變得蒼白無力!


    大佛郎機的霰彈最佳she程在百步左右,六磅炮的更高些。而兩道土牆之間的距離不過一百二十餘步,沿著第二道土牆放列的火炮的she擊距離不過百步,正是最佳she程之內!霰彈們在穿透了人體之後,越過土牆,意猶未盡的衝向了正滾滾而來的那兩個牛錄的生力軍隊形之中!


    在這百餘步的場地內,轉眼間便成了一個巨大的修羅屠場。


    在後麵隨後壓上的,是鑲紅旗蒙古的兩個牛錄,這些人披甲兵本來就少,而且,多少年來,作戰的jing神、技術蛻化的可以讓鐵木真和他的子孫們從墳地裏跳出來教訓這群不肖子孫,見對麵大炮發威,那些jing悍的重甲兵紛紛被打成篩子一樣,自己隊伍中衝在前麵的也被不知何處飛來的炮子擊中,轉眼間一個如同勒勒車一樣健壯的漢子便去見了佛祖,不由得他們狂喊一聲,轉身就跑。


    “殺!”


    更加令人或是驚奇或是震怒的事情在後麵。


    隨著令人振奮的號角聲再度響起,無數的長槍兵、刀盾兵沿著輔兵們用木板搭建的臨時通道衝過壕溝,衝出胸牆,沿途不斷的砍殺著那些深一腳淺一腳拚命向前奔跑的韃子。


    “托倫大人!托倫大人!隻怕要頂不住了!”


    鑲紅旗蒙古的甲喇章京布赫見自己甲喇中的兵士們哭喊著被人像驅趕羊群一樣從土牆後掩殺出來,不斷有人被長槍刺到在地,然後被隨即趕上的刀盾兵一刀斬去,了結了xing命。


    “這支官軍是哪位將軍麾下?如此強悍敢戰?”


    城頭上的官員,顧不得胯間的陣陣濕冷,不由得一陣讚歎,想來,能夠將賊奴從營盤中驅趕出來,這一仗便是可以打下去,賊奴便無力攻打城池。


    “太爺,我們要不要出城掩殺一陣?也為城外的將士們助威壓陣?”


    城中的守備向大人請求出兵殺敵,捎帶著砍幾個建奴人頭回來立功。


    “你這無知匹夫!沒看到建奴正與官軍搏殺?!你一旦出去,賊奴乘機衝進城來,你該當何罪?!”


    那守備被訓斥的啞口無言,隻得悻悻的低下頭去繼續觀戰。


    營盤外,建奴的兩個甲喇章京正yu準備傳令,各個牛錄檢點傷員,收拾死者,先行撤退,回去稟告旗主、王爺貝勒,再起大兵前來報仇,卻看見一隊一隊的南蠻步兵從營盤中衝了出來,迅速列陣,將手中的長槍斜斜向上舉起。


    “好!這群不知死活的尼堪!”托倫章京大喜過望,之前南中軍依托防禦工事,大量殺傷他的部下,這個他一時無可奈何,但是,你們居然還敢出來與我大清兵野戰?難道就不知道我大清兵最喜歡的就是與你明軍野戰嗎?!


    他和布赫甲喇章京都看到了對方臉上那得意的獰笑,在滿是橫肉的臉上顯得極為詭異猙獰。


    “全體下馬!”


    一聲號令,原本人心惶惶準備轉身逃走的兩個甲喇,立刻又煥發了衝天的戰意。殘餘的重甲兵、歩甲馬甲們,在前麵列陣,後麵是那些手執刀槍身披未鑲鐵棉甲的餘丁和包衣阿哈們。


    “巴圖魯們,既然眼前這些尼堪出來與我軍野戰,那我們就野戰破敵,一鼓作氣,衝進他們的營盤中去!”


    在一陣陣的狂野叫囂聲中,南中軍的士兵沉默的列隊完畢。


    如果是那正白旗牛錄中的餘丁還在的話,他就一眼可以看得出,南中軍眼下擺出的陣型,和之前對付他們的並無二致。


    一樣的三列火槍兵居中,長槍兵在兩翼護衛,最外層是刀盾兵。


    在陣型後麵,營盤內,輔兵們正在率領著頭上和左臂上用紅se布帶纏繞作為標記的民夫們緊張的打掃著壕溝內、土牆上的屍首,將自己的傷員和陣亡者抬走,對於偶然發現的建奴傷兵,起初還是由輔兵們上前一刀一槍結果了xing命,到了後來,索xing便是由膽大的民夫撿起丟落在一旁的刀槍上去一刀送了那建奴的xing命。


    借著前麵大隊人馬掩護,民夫們快手快腳的打掃著戰場,收拾起散落地上的清軍兵器旗號,剝下死屍上的盔甲。有膽大的揮動著刀斧砍下屍體上的首級,發泄著被擄被羞辱的仇恨。


    散布在壕溝中的清兵屍體還好些,大多數是被長槍刺死,屍首較為完整。不過,緊挨著土牆和壕溝通道上的許多清兵便沒有這種留下全屍的福氣,被密集的霰彈將身體打得稀碎,即便是帶著鐵盔的頭顱也被打得爛西瓜一樣。


    麵對著一堆一灘的血肉零件,不時的有民夫跪在屍體堆中大聲幹嘔,卻又吐不出什麽。旁邊的輔兵和民夫頭目們不住的吆喝著。督促大家手腳利落些,幹完活就準備開飯,有大塊的肉供大家隨便吃。


    可是一股股難聞的血腥味,夾雜著不知道是什麽體液的味道,空氣中濃烈刺鼻的硝煙味還沒完全散去,眼前滿是人的內髒器官和黑紅se的血跡,隨處散落著大腿、小腿,手掌、手臂之類的東西。體液混合著鮮血,與地麵泥土混在一起,濕滑泥濘。


    聽得有大塊的肉隨便吃,嘔吐聲更是此起彼伏的傳來。


    “主公,步兵和輔兵兄弟們都上去了,就留著我們騎兵在此,豈不讓人笑話我等?


    馬隊營的營官黃一山,牽著自己的草黃馬手中擎著長槍,背後插著馬隊營營官的認旗,低聲下氣的向守漢請戰。


    此時,營中隻剩下了五百炮手和六百騎兵,再加上不到一百人的輔兵和夥夫,其餘的都充當步兵到營前列陣。


    “慌什麽!”


    守漢回過頭去看看沿著河堤幾乎鋪滿了半個營盤的六百騎手。每個人都是頂盔摜甲著裝齊整,甲長們手中擎著帶著三角小旗的長槍,普通的騎手各自擎刀在手,牽著戰馬在那裏候命。


    “可是,連輔兵都借了我們的長槍上陣了,就讓我們在營盤裏擔任jing戒,這個,有點實在讓人沒麵子!”


    守漢向前方望了望,王寶的認旗在隊列中間飄動著,“你選出五百人出來,分為左右兩隊,在兩側營門內待命,見王統領那裏三輪火銃齊she,長槍兵和刀盾兵廝殺一陣後便從兩翼殺出去!”


    “記住,除了隊官作為指揮認旗外,其餘的人不得使用長槍!咱們便用馬刀來和韃子的騎兵較量一番!”


    聽了這話黃一山立刻千恩萬謝的與斥候隊長唐換一道去挑選人手,牽著馬匹在兩側營門內列隊待命。


    托倫大人看了南中軍的陣型,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


    為數兩千人上下的軍陣,中間隻有三排火銃兵,兩翼是長槍兵和刀盾兵,在側翼沒有騎兵護衛,他們賴以生存保命的看家法寶大炮也沒有出現在陣列之中,這還怕什麽?!


    “穩住!等眼前這群明狗懈怠 ,我們再衝上去!”


    他轉過來臉朝著身旁策馬而立的布赫甲喇章京囑咐著。


    兩支軍隊便隔著一百五十步的距離默默的對視著。


    少頃,從南中軍的隊列裏揚起一聲號角,南中軍的部隊開始緩緩的向前移動。


    “你不動,那便我來!”


    在隊官們的哨聲中,不論是火銃兵還是長槍兵刀盾兵,都是以整齊劃一的步伐緩緩的向前邁進。十數步行來,已經讓在前麵列陣的建奴弓手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壓力便是當初麵對察哈爾騎兵如同海chao一樣的衝擊時也未曾有過的。


    有弓手開始顫抖,忍不住拉開弓狠狠的向前she出一箭,以掩蓋自己內心的恐懼。


    南中軍又向前行了數十步,眼見已經到了雙方的弓箭和火槍可以施展威力的距離,不約而同的,雙方的指揮官都下達了同樣的一個命令。


    “準備!”


    王寶準備讓眼前的韃子們嚐嚐徐進she擊的味道。


    “準備!”


    前列的弓手們一齊張弓搭箭,準備用箭雨洗涮自己的恥辱,讓對方的這群尼堪,嚐嚐大清兵的厲害!


    “開火!”


    五十步內,火銃的威力對於那些身上隻有一層鑲鐵棉甲的弓手是足夠了!三百支火銃齊齊發she,密集的彈丸將站在前排的弓手們幾乎全數掃到在地。幾十個弓手在倒地的一瞬間,將手中的弓弦鬆開,弓弦的箭歪歪斜斜的飛了出去,飛了不過二十餘步的距離便無力的落在地上。


    後排的弓手們同時放箭,數百隻箭飛過短短的五十步,幾十名火銃兵發出一聲悶哼,倒在地上,不過,拜優質盔甲的福,大多數是被she中了四肢,偶爾有幾個被she中了麵門和咽喉的,在地上掙紮幾下,眼見是無力回天了。


    後麵的火銃兵們繞過這些傷者,繼續向前she擊前進。


    “主公說得不錯,建奴果然是勁敵!如此密集的打擊,如此大的傷亡,還能夠給我軍造成如此大的傷亡,雖然陣亡人數不會太多,但是,換成那些沒有多少人有盔甲的官軍,隻怕早就崩潰了!”


    王寶在陣中督促部隊前進,看著輔兵領著民夫將受傷士兵抬下去,心中一陣凜然。


    他還好些,隻是對建奴的戰鬥力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而對麵的托倫章京,布赫章京,已經是yu哭無淚了。


    兩輪的火銃she擊,讓弓手傷亡過半,而且,對麵的南中軍如山如嶽一樣壓過來,那些餘丁和包衣阿哈們根本不敢上前搶救傷號,不但不敢上前,在後隊中也是陣陣sao動,如果不是那些白甲兵在後隊彈壓,隻怕是早就轟然而散了。


    “我們兩個甲喇,有著戰兵、披甲人將近三千,加上餘丁、包衣阿哈,不下五千之中,今天,今天難道就要敗了?!”


    托倫章京心中不住的重複著這話。


    一旁的布赫章京,胯下的戰馬有些失控,不住的打著響鼻,一陣陣的sao動,布赫一麵用力控製著戰馬,一麵驚恐的詢問著實際上的上官托倫章京:“怎麽辦?怎麽辦?!”


    “慌什麽!全軍衝上去!和他們搏殺就是!這群南蠻子不過火器犀利些而已,隻要我大清巴圖魯衝上前去,同他攪在一起,他的火銃便是無用之物,會被我軍殺的片甲不留!隻要殺了這些火銃兵,南蠻子就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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