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披荊斬棘,付出了十幾年的青春,半生的心血才走到這一步,他不想認輸,不肯認輸。他還有許多的野心沒有實現,他還有很多的輝煌想要創造。他怎麽肯認輸呢?他有使不完的力氣,渾身的衝勁兒,他不服,他不甘,他還要繼續向未來發起抗爭。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退出也是一種魄力與哲學。易購需要的不是一場又一場的廝殺,而是沉潛蟄伏。他更沒有想過,自己那些所謂的抗爭,到最後,竟都變成了與周景辭的抗爭。就好像全盤接受了周景辭當初在會議上的提議就是認輸了。然而,時間證明終向魏驍,像誠友網一樣留在美股死扛到底,才是真的輸了。想到這裏,魏驍一陣後怕。他不敢想象,倘若周景辭沒有那麽堅持,倘若他因為自己的情緒而放棄推動退市,那麽如今的誠友網,必然是易購不遠的未來。可若是周景辭不曾堅持,若是他們隻是原地踏步,他不會一個人去青芒村,不會跌落懸崖,更不會被那個村民害得失憶;他不會與吳翼做那些荒唐事,而周景辭,也不會傷心欲絕,患上抑鬱症。魏驍心裏堵得慌。他是有著無限的野心,一腔的抱負,可若要讓他在易購和周景辭之間做個選擇,他自然是要選周景辭的。可周景辭卻放不下千餘名員工,放不下兩個人那麽多年的心血。想來,無論怎麽算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給他全盤托出的信念。是自己,一直以來魯莽慣了,什麽都聽不進去。回到家裏,魏驍連鞋都沒換,進了門就叫周景辭的名字。周景辭此時正在書房裏收拾舊書,聽到了魏驍的聲音,一邊把手上的活放下,一邊說,“在這兒,書房裏。”魏驍帶著一身的低氣壓走進來,一把將周景辭扯進懷裏。他皺著眉頭,把頭埋在周景辭的肩頸上,半天都沒說話。周景辭瞧他心情不好,卻不知是怎麽回事,他頓了頓,將手放在魏驍的後背上,上下地撫摸著,“怎麽了?有什麽不順心的麽?”魏驍搖了搖頭,他親親周景辭的額頭,“景辭,你真好。”周景辭笑了笑,他稍微低了低頭,摩挲著魏驍的手背,問道,“怎麽了?突然說起這個”魏驍執住周景辭的手,放在嘴邊啄了一口,“景辭,我明白你當初為什麽一定要退市了。”周景辭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抿了抿嘴,神色顯然有些尷尬,過了幾秒鍾,才怔怔地“嗯”了一聲。魏驍知道他不想提起這些,他生怕周景辭心中不痛快,連忙哄道,“景辭,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別多想,千萬別多想。”周景辭後退了兩步,坐在椅子上。他一邊捏著自己的睛明穴,一邊緩緩吐出口氣來,接著,他抬起頭盯著魏驍看了一陣子,說,“我真的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就不肯信任我呢。”魏驍連忙蹲在周景辭麵前,握住他的手,“是我不好,景辭,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周景辭眉心皺得更緊了,他把手從魏驍的手心裏抽出來,“你別這樣,我不是要興師問罪,你也不用這麽緊張。”魏驍的額頭冒出一層汗來,心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他怎麽可能不緊張呢。周景辭伸手在魏驍的額頭上摸了摸,說,“無論你怎麽想,我從來都沒有打過易購的主意。離開易購、把股權全部還給你這件事我不會反悔的。你放心,我什麽都可以不要。”魏驍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錯。”周景辭卻搖了搖頭,“沒關係,我本來也不該什麽都瞞著你。”周景辭沉默了幾秒鍾,才緩緩說,“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跟……你跟吳翼的事情,其實也怪不了你。後來回了家,你對我做的那些……我也不再怨你了。”周景辭愛魏驍,所以哪怕魏驍對他用強,他也總歸是願意的。“老實說我心裏真的很別扭,很難受。魏驍,你一直都是我一個人的,從小到大,我們都沒有過別人。一想到你跟別人一起睡過了,一想到你親過別人的嘴,我就覺得好恨啊。”“我不想這樣的。可我真的……真的好難受。”魏驍連忙站起身來,把周景辭擁進懷裏,他嘴唇都哆嗦著,卻偏偏連句安慰都說不出口。有時候,他寧願周景辭隻是單純的恨他。恨,也總好過愛恨交加,好過日日的掙紮折磨。周景辭趴在魏驍的胸前,喃喃說,“我忘不了這些,但我還是想好好的跟你在一起。”第61章 轉眼到了冬天。北京的第一場雪來得格外早,沙粒似得落在地上,化成一灘泥濘。肅殺的風掃落了枯葉,隻留光禿禿的枝丫,在嚴寒之中戰栗搖擺。周景辭的情況愈發好了起來,強效的藥被換掉了,一周一次的谘詢也改成了一個月一次。他甚至開始與魏驍一起去健身房鍛煉,雖堅持不了太久,做完運動後,心情卻能舒展不少。魏驍自小就沒過過生日,一來家裏條件差,二來則是因為自幼就沒得到過幾分來自父母的關心。魏軍是個不著調的,周紅雖不缺慈母心腸,卻整日忙著賺錢養家,後來又跟人跑了,從此再無音信,自然是沒心思管魏驍的。沒人在乎他的情緒,沒人為他的成長喝彩,不過他也不稀罕這些。他就像根野草似得,沒人管沒人顧,隻需要一點點土壤,一點點雨水,就一不留神地長大了。他的出生沒得到過誰的祝福,也沒什麽值得慶祝的。以至於後來魏驍與周景辭在一起了、兩個人的經濟條件好了,他也不願意過生日。這麽多年裏,他向來隻慶祝周景辭的生日和他們在一起的紀念日。可周景辭不一樣。周景辭從小沐浴在父母的殷切期望中。雖然周明、李嵐嚴苛的教育對周景辭來說並非是件十足的好事,但魏驍心底裏卻無比羨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