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驍的嘴張了又合,最後,他皺著眉頭,低聲說,“對不起,景辭,以前我不知道。”以前啊,他總覺得自己是對周景辭好,時時管著,事事護著,可那麽多年裏,周景辭在自己與旁人之間斡旋拉通,心裏積累了多少委屈,又怎麽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若非自己這脾氣,周景辭又怎麽會什麽都憋在心裏。周景辭低頭笑了兩下,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又是幹嘛啊,這麽緊張兮兮的,我又不是要翻舊賬、興師問罪。”魏驍還是低著頭,表情有點凝重,拉著周景辭的手緩緩超前走著。周景辭摩挲著他的手背,叫著他的名字,“魏驍,你現在已經好多了。”周景辭這說話的語氣,讓魏驍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考試掛科的學生當年魏昭念高中時,政治考試不及格,周景辭也是這麽安慰她的:昭昭啊,你現在已經進步多了。魏驍身上像籠罩了一朵烏雲,他說,“你這樣講,我覺得自己做得更差了。”周景辭歎了口氣,臉上帶著笑意,聲音裏也是,“你看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難哄?你脾氣再不好,我不也得受著麽?又不是因為這個才……”突然之間,周景辭臉上的表情僵住了,這句話他說得順口,沒過腦子,到最後,終於止住了,沒能講完。魏驍的表情也變了幾秒,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兩下,最後選擇緘口不言。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直到走到了停車場,開車回到家。回家後,周景辭沒換鞋就進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無意識地抓著抱枕,說,“跟你提分手的那天,其實我收到了一段視頻。本來我不打算跟你講的,講了也沒什麽意思,反正看也看過了,分也分過了,都是於事無補的事情。”周景辭用力抓著手裏的抱枕,手上的青筋一條條蜿蜒著,他垂著頭,將臉上的表情藏匿於黑暗中。魏驍蹲在他麵前,神色有些慌張。什麽視頻,怎麽會有視頻?他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他的五官顫了兩下,小心翼翼地去碰周景辭的胳膊,“景辭,什麽視頻?你告訴我,是什麽視頻。”周景辭痛苦地搖了兩下頭,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過了許久許久,久到魏驍都蹲麻了腳,他才抬起頭來,用一種極其尷尬而難堪的表情麵對魏驍。他自嘲地笑了一聲,說,“魏驍啊,你知道的,我這人臉皮薄,看點兒什麽,幹點兒什麽,都容易害臊。”魏驍把手放在他的膝蓋上,關切的眼睛裏,仿佛隻塞得下他一個人。魏驍點點頭,說,“我知道,景辭,我知道,”周景辭重重地歎了口氣,他閉上眼,不想看到魏驍臉上的表情,緩緩說,“我活了半輩子,連簧片都沒看過幾次。”他說完這句話,魏驍心裏一涼。當初失憶時,他就算再不著調,再沒心沒肺,也不可能允許誰拍下自己在床上的視頻……怎麽會這樣……壓了周景辭一年的心事,終於說出了口,片刻的尷尬過後,周景辭竟意外的覺得有些輕鬆。甚至,是隱隱的快,感。他早就不恨魏驍了,可他自己扛了這麽久的事情,他希望魏驍能知曉。也許,這份視頻的存在,從頭到尾都不該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他們早該一起麵對這份共同的羞辱。“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會看到你做,愛的視頻,還是你跟別人做的視頻。”第116章 魏驍臉色大變,他蹲在周景辭麵前,渾身僵硬,指尖哆嗦得厲害,半天沒能說出話來。這份屈辱從來都不止屬於周景辭,還是屬於他自己的。周景辭疲憊地倚在沙發上,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慢慢說,“魏驍啊,若是再來這麽一次,我鐵定撐不下去了……”這句“撐不下去”,意義是很多層麵上的,這點,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魏驍抓著他的手,嘴唇抖了兩下,喃喃道,“不會了……景辭,再也不會了。”若是再來一次,不光周景辭受不了,他自己也要瘋掉了。魏驍好恨啊,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哪怕是魏軍,都沒有令他這樣過:恨到咬牙切齒,恨到抓心撓肺。不隻是恨,還有鄙夷、惡心,以及心中隱隱的懊惱與後悔。恢複記憶以後,魏驍對吳翼也有過憐惜,但更多的還是恨鐵不成鋼。吳翼還太小了,對他來說,就是個孩子。他心腸本來就硬,不過是睡了幾次,更何況,還是不清不楚地睡了。事到如今,那點兒憐惜、不忍,自然都變作了憤恨,他甚至心中不住作嘔,隻恨當初怎麽就與這種人牽扯了這麽多,糾結了這麽久。若非這段視頻,若非吳翼的癲狂,他與周景辭或許不會分開。周景辭歎了口氣,“魏驍,我這半輩子,最大的快樂是你給的,最大的痛苦也是你給的。”大多時候,周景辭的情緒都很淡,就連少年時代,都沒什麽特別喜歡的癖好,他的生活裏,或許就沒有什麽事情是尤為值得快樂的,也沒有什麽事是非做不可的除了與魏驍相愛。他所有最為激烈又最為熾熱的情緒,統統給了魏驍。“我不後悔認識你,更不後悔跟你在一起,這麽多年裏,幸福的、快活的,比痛苦的屈辱的多多了。”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恐怖,倘若沒有魏驍,他的人生該多麽了無生趣。“我愛你。我知道,這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