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太子陸兆業性子淡漠,不喜旁人與他攀談,因而也無人主動上前討嫌。且誰都知道,這太子妃之位八成是沈蘭池的。以是,更多的人便將欽慕的眸光望向了二皇子陸子響。


    二殿下俊朗溫和、平易近人,又如此得寵。若是能嫁予二皇子,定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沈皇後知道,今日這宴席的主角是柳貴妃與二皇子,便沒有發話,隻是自顧自笑吟吟坐下了。她抬手,朝沈蘭池的方向招了招,又對宮女道:「去請沈家大房的小姐過來。」


    蘭池正與母親說著話,聽到宮女傳話,她心底有些不願意,麵上卻笑容依舊。應了聲後,她跟著宮女款步走到了沈皇後身側。


    「數日不見,姑姑愈顯年輕了。」沈蘭池向皇後見了禮,笑說。


    皇後見到她一身樸素,有些不滿意,便拔了發上一朵珠花,放入她堆鴉似的髻間,道:「今日何以穿得如此素淡?年輕的姑娘家,還是要打扮打扮才好。」說罷,皇後又轉頭去望陸兆業,「太子,你瞧一瞧,本宮說的對不對?」


    陸兆業似沒有聽見皇後的話,好一會兒後,才遲遲轉過身來。他那張淡漠的、宛如冰霜覆蓋的麵容,一落入蘭池眼中,就讓她心底翻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來。


    麵前的男子,似灑落水中的淡淡月華,近在咫尺卻又難以觸及;又如那高山之巔、永世難融的冰雪,無論是怎樣的熱心髒,都解不開他麵上的幾度冬寒。


    也不知前世沈蘭池的死,足不足以捂化他心底的寒意?


    「見過太子殿下。」蘭池垂下眼眸,壓抑著心底的不甘與怒意。


    她並不是因愛生恨。她從未愛過陸兆業,又何從談恨?她隻是不甘陸兆業利用沈家坐穩太子之位後,卻又反手令沈家墜入深淵。


    「……起吧。」陸兆業望著她發間的那朵珠花,聲音淡淡。


    麵前的女子淡施脂粉,一身素淨,可卻依舊豔如一朵春睡海棠似的。眸光回轉間,便有數不盡的風情,仿佛天生便是該讓男人魂牽夢繞的尤物。


    其實,陸兆業心底是一絲淺淡的驚詫的。沈家這個名義上的表妹,自小便愛纏著他,總是「兆業哥哥」、「兆業哥哥」的喊著,好讓旁人明白,她是未來的太子妃。而今天她上前來,不稱「兆業哥哥」,隻稱「太子殿下」,多少令陸兆業……


    有些不習慣了。


    「太子,本宮說的可對?」沈皇後看著兩人,眉眼裏有一絲滿意,覺得麵前這二人門當戶對,極是匹配,麵上自然是開心的,道,「蘭池還是多打扮打扮得好。」


    陸兆業淺淺點了頭,便又轉開了視線。


    他自是覺得沈蘭池還是多打扮一番為好。這身碧藕色太素淨,不襯她豔光四射的容姿。


    正在此時,陸兆業聽到了一道悠悠的嗓音。


    「太子殿下,麒陽倒覺得不是這個理。」陸麒陽笑嘻嘻的麵龐,忽而探了過來。他帶了幾個封了郡爵、整日遊手好閑的陸家子弟一道過來,幾人插科打諢地說起渾話來。


    「美人嘛,穿什麽都好看。譬如那阮姑娘,便是穿一襲蓑衣,都有人說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兒。」


    「說的可不是?柳三小姐那日穿一身男裝,也是風姿獨特。」


    「正是。」陸麒陽笑著接上了,「沈大小姐便是這個樣兒,穿什麽都好看。穿碧藕色,尤其好看。」


    見到陸麒陽與他身旁的幾個陸姓子弟,陸兆業便不想再留在此處了。


    陸麒陽平素貪玩,與另幾個堂兄弟結了伴,整日裏遊走市井、走馬鬥雞,乃是陸氏一脈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便是到了宮宴這樣的地方,張口閉口也不過是說那些女子們顏色幾何,一副全無大誌的模樣。


    誌不同,不與為伴。


    「母後,兒臣與子響有些話要說,便不多陪了。」陸兆業對沈皇後道。


    不等沈皇後說上一句,陸兆業便兀自離去。


    沈皇後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露出一副無奈之色,搖了搖頭,對沈蘭池道:「蘭池,難得宮裏這麽熱鬧,姑姑也不拘著你,你去玩一陣子罷。」


    沈蘭池應了是。


    她剛從沈皇後麵前退下,陸麒陽又橫在了她麵前。


    看到陸麒陽,蘭池就在心底嘟囔一句:這家夥還欠她半條命呢。


    陸子響回京時,陸麒陽不知是閑的沒事還是心血來潮,也上了陸子響的馬車。要不是她去得及時,隻怕他要跟著二皇子一道翻下山崖去,摔個斷手斷腳了。


    不學無術的世子爺露出一張笑臉,像是在邀功似的,道:「你不是說,你不想嫁給太子?看我今日助你這一臂之力如何?」


    「一臂之力?」蘭池有些疑惑,「你助我何事?」


    「你看,太子說你打扮打扮才好看,我偏偏說你不打扮也好看。太子殿下何等心高氣傲?在這種事兒上被拂逆了麵子,興許就不想娶你了。」陸麒陽說的有板有眼,好像真的是那麽一回事。


    沈蘭池失笑。


    陸麒陽還真是動起了奇怪的歪腦筋。


    她正想說些什麽,卻發覺不遠處的母親沈大夫人麵色極不好,正朝她使著眼色,好似極不希望她與陸麒陽多說話。蘭池勾唇笑了一下,對陸麒陽說:「世子,我娘嫌棄我和你說的話太多呢,我這就走了。」


    說罷,她轉了身離去。嫋娜的背影,似風中的花株似的。


    「哎,沈大小姐。」陸麒陽還想說什麽,可蘭池卻沒理他。他隻得露出訕訕的神色來,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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