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留宿皇宮的那天晚上,兩個人都一時腦熱,稍稍做了點多餘的事情——


    「若我說,我想嫁你呢?」


    「蘭蘭,你別這樣。我經不起玩笑,會當真的。」


    「……」


    那時夜色沉沉,慈恩宮裏蟬鳴微響。窗邊的女子探出身體來,倚到了世子的懷裏。她用麵頰輕輕地蹭了一下他的胸膛,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那你當真吧。」她的聲音極輕,仿如夢囈一般,「我就怕你不當真。」


    「……」


    年輕的世子僵著身軀,像是塊石頭似的一動也不敢動,隻能聽得湖水被夜風拂皺,傳來波心細響。半晌後,他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了懷裏的女子,仿佛重獲至寶,要把她揉入到自己身體裏去。


    「我不管你是在拿我尋開心,還是隻是想用我擋了與陸兆業的婚事……我當真了。」


    壽辰的主人公是老安國公沈瑞,可是礙著沈瑞在京中出了名的怪脾氣,小輩們不敢擅自上前。也隻有幾個同輩的國公、王爺,能與沈瑞侃侃而談。


    府中熱鬧了好一陣子,忽聽聞管家來告,言今上竟攜著太子與二皇子一同駕臨沈府。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沈瑞做壽,陛下竟然親自出宮駕臨這安國公府,這是何等殊榮?


    待聽得一聲「陛下到」,滿園人皆低身行禮,迎拜天子之尊。


    楚帝攜著兩位皇子施施然入府,麵有笑意,天家威嚴繞身。「諸位愛卿免禮吧。」虛一抬手,楚帝哈哈大笑,顯然心情極好,「安國公大壽,朕也來湊一番熱鬧,諸位無需拘謹。」


    太子陸兆業隨在楚帝身側,一言不發。而二皇子陸子響則與幾個熟識的堂兄弟說起話來。


    正是小輩給沈瑞獻壽禮之時,沈家二房的幾個人都備下了厚禮。肖氏所出嫡長子沈庭竹準備了一樽水頭極好的玉佛,看起來玲瓏剔透、如轉水光;嫡次子沈庭康則搜羅了一株粉珊瑚樹,足有小半人高。沈庭康一麵指著這粉珊瑚樹,一麵說這珊瑚樹有多難得。言辭之間,滿是得色。連那沈桐映,都準備了一匹千金難得的布料,獻給沈瑞做壽禮。


    眾人見了二房這一片珠光寶氣,皆是讚歎不已。


    「真是好孝心!要想得此重寶,必然得耗費不少錢財。」


    「安國公真是有福了。」


    就連楚帝都撫須而歎,道:「沈卿真是好福氣。」


    看著眾人稱讚二房所備壽禮,沈大夫人貼在蘭池耳畔,悄悄冷哼一聲,道:「這幾人花起公中的錢如流水,自然是一點兒不心疼。要他幾人走私賬,怕是隻能拔了後院的草藥來。」


    沈蘭池看了,心裏咯噔一下,隻覺得這是自尋死路——竟當著陛下的麵掏出如此多的寶貝來,這是嫌沈家露富露的不夠多,惹來的猜忌還太少嗎!


    按規矩,本當是大房先送壽禮,但二房爭著露這一手,因而搶了先。待二房送完後,終於輪到沈家大房了。


    蘭池的兄長沈庭遠準備的是一軸畫,名為《飛雪寒釣圖》,仿的是古人之作,畫意上佳。沈庭遠擅畫,長於山水仕女,在楚京之中小有名氣。這副《飛雪寒釣圖》一出,也迎來滿堂讚許之聲。相比而言,沈蘭池所備下的壽字圖就有些平平無奇了。雖她的字秀氣端莊,頗有雅象,可卻沒什麽出眾之處。


    沈桐映見了,不由譏笑一聲,道:「二妹妹,你費盡心思備下的便是這個?難得祖父做壽,你們大房的人,竟一點心思也不肯花?」


    沈桐映的兩個哥哥,向來也是看大房不順眼的。聽了這話,也露出譏笑神情來。大少爺沈庭竹更是笑道:「蘭妹妹,祖父待你這樣好,你卻連一個子兒都不肯出,隻是寫了一副字來湊數。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沈家是什麽窮酸之流呢。」


    沈家的大房和二房不和,京中眾人早有所耳聞。這番場景,早已見怪不怪了,更有好事者露出看好戲的神情來,隻等著看大房這邊如何應對。


    沈蘭池不慌不忙,答道:「蘭池為這副壽字圖挑燈夜書,廢了不知多少張紙。雖不出彩,可也算是蘭池的一番心意。且沈家一介人臣,娘自幼便教導我與兄長,‘沈家當以廉儉持家’,因而我們大房才會備下如此壽禮。」


    聽聞此言,園中人細思一陣,改了口,皆點頭稱是。


    「勤儉方為上道,太過揮霍可不成體統。更何況這壽禮最重要的,乃是一份心意。」


    「能用錢財買到,又如何稱的上是‘心意’?我看這《寒釣圖》才算是真心血。」


    「朕也覺得這幅《飛雪寒釣圖》倒是極有誠意。」此時,楚帝忽而對沈瑞說,「你這孫兒畫技頗高,竟叫朕覺得宮裏的畫師都不如。」說罷,楚帝又轉向身邊幾個陸氏子弟,問道「你們以為如何?」


    「庭遠的畫,自然是極好的。」陸兆業答。


    「麒陽呢?」陛下又問。


    跟在鎮南王身後的陸麒陽陡然被點,露出一副如夢初醒的神態,仿佛上課時被先生突然抽到考背書。好半晌後,他抱拳低身,道:「陛下,麒陽雖不懂畫,但從來都明白‘錢財易得,心血無價’。買古藏今,亦是這個理。散盡千金容易,掘得珍寶難得。」


    「哦?」楚帝的笑聲愈響,「你倒是說得漂亮。聽子響說,你近日又買了些前朝舊幣,還險些被人坑蒙了去?」


    「見笑了。」陸麒陽亦輕快笑了起來,「麒陽眼力不夠,此事常有。」


    陛下發話,眾人不敢再竊竊私語,便眾口稱讚起沈庭遠的畫技來。


    沈桐映臉色一變,氣得死死盯著沈蘭池,心裏的怒意愈深。微一轉視線,她又看見陸兆業正遠遠地看著沈蘭池,又覺得心口微絞,極是不豫。


    蘭池自然察覺到了她的怒意,但她全然沒去理會桐映的目光,反而走近了一位吳姓小姐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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