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麒陽道:「錯就錯了,怎麽的?」


    沈庭遠吃癟。


    他忘了,和陸麒陽這樣的天字第一號紈絝是講不通道理的。


    一旁的沈蘭池不忍心沈庭遠被奚落成這副模樣,出口道:「行了,哥哥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你早前不是說了,如果蘭兒當真喜歡世子爺,你是不會出言反對的麽?」


    「那是……那是……」沈庭遠語焉不詳,結結巴巴,「為兄以為妹妹是在說玩笑話!」


    「誰和你說玩笑話?」沈蘭池笑了一聲,道,「隻準你與柳家小姐幽會,不準我見世子爺?哪有這樣的道理。不如咱兩互相行行好,誰也不告訴爹娘,各自生歡,如何?」


    沈庭遠還能說什麽呢?他自幼口才不佳,說不過這個機靈的妹妹。在沈蘭池麵前,從來隻有吃虧的份。以是,他隻能歎口氣,有氣無力道:「妹妹都想好了,為兄隻能應下了。」


    一會兒,沈庭遠又想到:這陸麒陽畢竟是從小熟悉的人,想來不會虧待了妹妹。興許過段時日,鎮南王府就會請人上門來提親了。如此一想,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比之那不會疼人的太子殿下,知根知底的鎮南王世子也許會對妹妹更好一些。


    見沈庭遠服輸了,陸麒陽揚眉,露出一副笑麵,道:「大舅子答應了就好。難得燈會熱鬧,還是不要耽誤時間了。佳人在側,大舅子怎麽舍得不多陪她一會兒?」


    他一口一個「大舅子」,喊的沈庭遠麵孔青青紅紅,不知所措。想怒又不敢怒,心虛得很。


    真是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這邊沈庭遠還在氣惱,那邊沈蘭池與陸麒陽已走遠了。


    良宵勝景,千門如晝。街上燈花盛彩,映得簷上桂瓦流紅,似朱蠟燒盡,又如紅蓮盈淚。滿市紛鬧裏,沈蘭池瞧著陸麒陽的背影,想要問一句話,又不大問的出口。


    想了想,她將陸麒陽送給她的那張般伽羅麵具戴上了,這才開口問道:「你什麽時候離開京城?」


    「嗯?」世子聽到她聲音軟軟,委實有些可憐,便低下頭去。隻可惜,他瞧不見她的臉,也瞧不見想象中滿是不舍的表情,隻能看到一張描滿金漆的般伽羅麵具。


    「還早呢。少說,也要等到你姐姐嫁給太子之後,我才能安心地離開京城。」陸麒陽答。


    沈蘭池微舒了一口氣。


    沈桐映嫁人,那已是明年冬日的時候了,還早。再過段時日,般伽羅國便會派遣來使入京麵聖。前世,二殿下陸子響在此時遇刺身亡,後來這天下變成了陸兆業的囊中之物。這輩子,她已想好了計策,不僅要陸子響活下來,更要那陸子響欠下沈家一個救命之恩。


    還有這麽多的事兒要做,離陸麒陽離開的日子尚且久著呢,何必從現在就開始擔憂?


    隻是……


    為什麽,陸麒陽要特意在沈桐映出嫁之後方才離開京城?


    她死過一遭,知道沈桐映出嫁那日,也許會有一劫。


    前世,陸兆業趁著監國之時,手握大權,趁機將沈家一並收拾了;今生,難保陛下不會如前世一般病弱,也難保陸子響能順利活下去。萬一又讓陸兆業奪得了監國之權,一切便又會重演。以是,她知道沈桐映嫁給太子那日,興許會是驚心動魄地一晚。可陸麒陽為何又……


    電光火石間,她想到二殿下回京那日,陸麒陽也來迎接二殿下;後來阮家出事,他亦來得及時,一切如有神助。她曾讓他猜,她在那所謂「夢中」是否嫁給了他,他卻隻道「嫁的不是他」,信誓旦旦,如親眼目睹一般。


    從前她不曾留意,可如今仔細一想,竟處處都有玄機。


    忽的,她便有了個不知是可悲還是可笑的念頭——麵前這人,莫不是和自己一樣,也重生了吧?


    這念頭便似一道火焰,一升起來,就四處蔓延,燒個不停。她扣著衣袖,腦中渾渾噩噩的,一忽兒想到前世陸麒陽印在她額上的吻,一會兒想到身旁人的笑臉,心底七上八下,如敲雷鼓。


    若是當真……


    若是當真如此……


    她的心跳陡然快了起來,仿佛要衝出嗓子眼了。


    定了定神,沈蘭池笑道:「前幾日,蘭兒聽到了一樁佚聞,世子爺可有興趣一聽?」


    「說說看。」陸麒陽道。


    「城西那頭,住了個窮困姑娘。這姑娘雖長得漂亮,家裏卻窮得揭不開鍋。」她望著街邊燈籠,聲音微顫,「她父母做主,將她許配給了附近的一戶大富人家做少奶奶。隻不過,那富人家的少爺卻不算仁慈,剛將她娶過門兩日,便將她殺了。」


    「哦?」陸麒陽聽了,露出微惑神色,「什麽時候的事兒?我竟不知城西那頭出了這樣大的案子。可叫阮迎接手了?」


    「我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的案子,隻是前段時日我表姐來做客,當做消遣講給我聽的。」沈蘭池淡笑道,「那小姑娘從前有個玩伴兒,年紀輕輕,似乎是個走貨郎。聽聞青梅慘死,他便殺上門去,要討一個說法。不過那走貨郎去晚了,隻見著一具屍首。」


    「真是對苦命鴛鴦。」陸麒陽嘖了一聲。


    「聽表姐說,那姑娘至死前,都不知曉走貨郎歡喜她。原來是那走貨郎心知家裏窮,娶不得這麽漂亮的姑娘,便將一句‘歡喜’在嘴裏憋了二十多年。」沈蘭池頓了頓,輕聲道,「我覺得這走貨郎是個好人,可我表姐偏覺得他不好。世子爺覺得呢?」


    她捏了下手指,故作恨恨,道:「你要是敢讚同我表姐的話,姐姐就跟你沒完。」


    「……啊?這火怎麽就燒到小爺身上來了?」陸麒陽蹙了眉,道,「要我說,這走貨郎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這姑娘是被爹娘賣給了富家少爺,下半輩子又怎能落得好?早前不阻攔,等來不及了,便衝出來裝作一副情深模樣,不是懦夫,又是什麽?」


    他罵了一句,像是不解氣似的,又挑了眉,冷聲道:「人都沒了,衝出來追悔莫及又有何用?窩囊廢便是窩囊廢,合該不得好死,落得個野鷲啄屍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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