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策了!


    錦被下的女子還在兀自想象著那美妾環身的美好日子,聲音都有些飄了:「我瞧見飛仙坊那幾位小娘子,對你頗有那麽幾分意思,你不如先做主把她們納進來。到時候她們板牙琵琶,我就在旁聽著,再找個戲娘來唱上一嗓子……」


    「想什麽呢!」陸麒陽失笑,道,「我要真敢那樣做,不被你打死,也要先被我娘打死。」


    他這話倒沒說錯,鎮南王妃對女色這事兒一向來看的嚴。據那張海生說,世子的房間裏可是半隻母雞都混不進去的。


    沈蘭池也笑了。


    隻不過,她的笑聲被自己的臂彎掩著,有些飄飄忽忽的,讓陸麒陽聽不分明。她似乎還說了什麽,可待陸麒陽低頭細聽的時候,她卻閉嘴不言了。


    「就算你變心了……」


    就算你變心了,她也不後悔。


    若非愛極了一人,又怎願孤身赴險入東宮救人,還願遠赴流放之地,替那人的親眷收屍立碑?


    與愛極了她的人在一塊兒,又為什麽要後悔呢?


    她身子倦極了,可卻不大願意沉沉睡去,隻是用小指勾住了世子的世子,口中道:「陸麒陽。」


    「嗯。」


    「陸麒陽。」


    「嗯。」


    「陸麒陽。」


    「……做甚麽?」


    「無事。我就喊喊世子爺的大名。小女子我呀,現在可是一無所有的落魄女,就隻有世子爺了。叫喚一聲,看看有沒有飛了、跑了,被別人偷走了,不成麽?」


    「成成成。」


    她抬起眼來,將頭枕得高一些,悄聲問道:「說一說,你是什麽時候瞧上你蘭姐姐的。老實點兒,興許姐姐將來還會待你好一點。」


    陸麒陽緊張道:「那如果小爺我不肯不老實交代呢?」


    「打入冷宮。」


    「……」陸麒陽陡然震了一下,然後小聲道,「這有甚麽好提的?不過是一樁陳年舊事罷了。你可犯不著為了這事兒不理我。」


    沈蘭池道:「不成。我偏要聽。」


    陸麒陽見她一副執拗樣子,歎口氣,道:「一群小姑娘裏,就數你生的模樣最俊秀。不歡喜你,難道還歡喜你那個動不動發脾氣的堂姐麽?」


    幼時的一群玩伴裏,小女娃娃們都是比較矜貴的。就是被母親帶了來玩耍,那也是要擺著一副小姐的架子,頤指氣使,渾身嬌滴滴的。


    沈蘭池不一樣,她雖在母親麵前乖乖巧巧,小小年紀,說話就和她哥哥似的文縐縐的;可在私底下,她卻一點兒都不像一個大家閨秀。男孩子要爬樹,她也爬樹;男孩子要捉蛐蛐,她也捉蛐蛐。在草地裏找起蟋蟀來,沈蘭池的眼光遠比小少爺們毒辣。


    沈桐映就完全相反,瞧不起整日在泥地裏打滾的鎮南王世子,看見了還要嫌棄一聲「髒兮兮的不要過來」。


    隻不過,後來呢,大家都知道這沈蘭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誰都不敢動歪心思。陸麒陽尤其是個紈絝,自知配不上她這樣的人,便小心翼翼退得更遠。


    「從我小時候就瞧上了,然後惦記了兩輩子,是不是這麽一回事?」沈蘭池問。


    「……算,算是吧。」陸麒陽道。


    「那你說,怎麽打開始,你還想把我嫁給太子呢?」沈蘭池方才還帶著笑意,這一刻,表情說變就變,立時有些凶巴巴的了,「我聽得分分明明,你說先提前恭祝我當上皇後娘娘……」


    聽她翻起舊賬,陸麒陽心裏咯噔一聲,心知不妙。


    他悶了一會兒,道:「那時我不知道,你也跟我一樣重活了這輩子。我隻道你一心想做皇後,自然是看不上我這樣的遊手好閑之徒的。」


    「你明知道陸兆業跟我有仇,還把我往他身上拱呐?」沈蘭池微惱。


    「什麽‘拱’?這話說得,好像小爺是圈中豚畜似的。」陸麒陽有些不樂意,「我隻說了讓你嫁給太子,我可沒說太子是誰啊!這太子人選,如今不是已經換了麽?」


    沈蘭池微怔。


    仔細一想,也確實如此。


    那時,陸麒陽笑著問她:「我知道你想要太子妃之位,至於太子是誰,你從不介意,我說的可對?」


    原來,是打的這般主意。


    從起初,他就想好了要令太子之位易主,如今他也辦到了。隻不過,那最初「令沈蘭池做太子妃」的打算,卻被她沈蘭池親手打破了。


    她仔細想了一陣,頓時惱道:「虧了虧了。」


    「什麽虧了?」


    「明明我倆都重生了,可偏偏你在暗,我在明。也不知道我在你麵前幹了多少傻事——你也明知道那柳貴妃會被後入宮的柳如畫氣個半死,可你卻偏偏裝作不知情模樣,逼問我怎麽知道的。看我絞盡腦汁想不出答案來,是不是很有意思呐?」沈蘭池道。


    「說實話……」陸麒陽拖長了音調。


    「嗯?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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