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吸一口氣,刺痛的鼻腔深處告知冬日將近。


    我不由自主輕皺起眉頭,垂下雙眼,那樣的的表情不管看起來是哀傷或是痛苦,隻要能剛好讓眼前的男生躊躇就行了,我冷漠地想著,開口說道: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交往。」


    我沉穩但是明白地這麽表示。


    「悠月,你現在沒有男朋友吧?我果然不行嗎?」


    沒有什麽果然不果然的,我心想。


    他的身材和海人一樣高大,眉清目秀,是男排的主力球員。


    我在社團活動時看過他,女籃偶爾在討論「校內高顏值男生」時會提到他,所以我算是知道有這號人物。


    不過,別說是line,我們甚至沒有單獨講過話。


    再說,他怎麽擅自叫起我的名字了。


    真要說起來,如果真的想談戀愛,在放學後的夜晚,內心緊張萬分但還是要假裝若無其事地撥出電話,這樣才有開始的樣式美!


    我在心中暗自吐槽,腦中冷靜地俯瞰眼前的狀況。


    這種事我早就習慣了。


    在果然這兩個字之前,他心裏究竟懷著什麽樣的可能性,我有點在意,但是我不想問出口,做那麽壞心眼的事。


    況且,「我以為自己的長相有機會」要是他這麽說,聽起來就像是把我當成膚淺的女人,我心裏會很受傷。


    我露出模棱兩可又有點羞澀的微笑。


    「我沒有男朋友,但是……算是有中意的對象(人)吧?」


    「這樣啊──!」男生亂搔著頭,仰頭望天後問道:「可以問是誰嗎?」


    「不好意思,我差不多該回去練球了。再說,你看,那些八卦的視線也很煩。」


    這裏是第二體育館旁的社辦大樓前麵。


    老實說,就算今天有教職員會議,社團自主練習,在社團活動中被叫出來告白,同樣身為運動社團的社員實在無法苟同這種行為,而且從旁邊的第一體育館門邊偷看這裏各位女籃學姊也太閑了吧。


    話說回來,從我想要以練習中為由拒絕時,她們力勸我過去的樣子,我大概就料想到了。


    「說的也是,抱歉抱歉。那如果你改變心意,隨時告訴我。到時候如果我沒有和別人交往──不對,就算有交往,我也會馬上換對象!」


    最後那句坦白到令人神清氣爽的台詞稍微提升了一點他的好感度,高大男就這麽跑著離開了。


    我歎了口氣,走向第一體育館時,好幾顆頭迅速縮了回去。


    受不了,美咲老師不在,那些人就不受控製。


    我用入口處的抹布擦了擦鞋底,回到體育館內。


    大多數的運動社團新人戰都結束了,體育館內飄散著閑散的氣氛,然而小馬尾俐落跳動著,尖銳地劃破這樣的氣氛。


    不過是普通的基礎練習而已,居然活動得這麽起勁。


    她對別人的八卦沒有興趣嗎?


    很好,這才是我中意的對象。


    我沒有說謊……這麽說也行吧。


    不能輸。我提振起精神,係緊鞋帶。


    我們心愛的男人(籃球)就在這裏。


    高中一年級的秋天。


    ──我,七瀨悠月還不知戀愛為何物。


    *


    大約流了一個小時的汗後,自主練習結束。


    今天學校因為校方的事務提早放學,隻上到第五節課,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半過後。


    收拾好籃球和碼表,拖完地板後,我們一年級生進入社辦時,早已換好衣服的二年級學姊正聊得興起。


    我們好不容易也習慣了三年級生不在的這個空間。


    她們離開時把這裏打掃得很乾淨,堅定離別的決心,隻是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現在室內又變得亂操操(※淩亂)。雖然覺得這裏再怎麽說都是充滿女孩子的社團,這樣子很不像樣,不過說不定每個運動社團都是同一個德性。


    脫下練習用的t恤,我擦拭著微微冒汗的身體時,有人往我背後貼了上來。


    呼,輕細的氣息撫過左耳。


    「呀!」


    我慌得往後跳開,隊長惠學姊笑嘻嘻地看著我。


    「這是在做什麽呢?真是的。」


    我說著,用手裏的運動毛巾稍微遮住內衣。


    這裏都是女生,我不至於純真到讓人看見會覺得難為情,但還是希望可以保有端莊,不穿著內衣在社辦內閑晃。


    「明知故問~」


    她又往我靠近一步,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指尖滑過我的腹側。


    「等等,不要這樣啦。」


    我癢得扭動身體,這樣的反應似乎讓她很滿意,她高高揚起了嘴角。


    超過一百七十公分高的身材,從一年級就擔任大前鋒的惠學姊,我相當尊敬她這位選手。


    她的籃球實力不是很強,隻是她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我沒有投進的三分球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由她進籃。


    她在比賽和練球的時候很嚴格,但不會拘泥於規則或是階級關係,相當受到社員的仰慕。


    三年級生引退時,所有人會一致認同由她接任下一屆隊長,實在不讓人意外。


    不過,她實在太喜歡這類的話題了。


    啊~啊~她安靜時明明是位凜然的美女,那張嘻笑的臉是怎麽一回事。


    惠學姊沉默著醞釀氣氛,接著開口說道:


    「剛才那個人說了什麽?」


    那個樣子怎麽看都是告白,她是想知道具體的內容吧。


    盡管覺得問這種事太挖人隱私,不過這種時候隨便敷衍過去也沒用,我早就得到教訓了。


    「嗯~在校內和練球時各自有不同的魅力,還有雖然是美女,不會表現出做作或是虛偽的樣子,這些地方吸引了他,大概是這樣吧?」


    所以我就像這樣在不傷及告白男生的印象與立場的範圍內,稍微告知事情的大概。


    「啊~太青春了!不過,就算他真的那麽說,美女那段話可以省了!!」


    「把事實表達得太謙虛,反而更惹人厭吧。」


    我露出調皮的微笑,惠學姊動作誇大地抱住頭。


    「真希望剛才那個爽朗的男生聽見這句話!」


    她大叫著,原本默默聽我們聊天的其他隊員也笑了出來。


    「真要說起來。」惠學姊又繼續說:「沒有女生比小七(悠月)更做作跟虛偽了啦~」


    嗯,這一點我有自覺,也深有同感。


    「明明是練球結束後的體育社團成員,身上總是飄散著香氣。而且才一年級,就穿這麽挑逗的內衣。」


    「惠學姊你要是敢摸,我就不由分說把你推倒,全身扒光光。」


    我斜眼看著伸向自己胸部的手,笑容滿麵地說。


    「好可怕的笑容!?受不了,接連靠近你的那些男生不知道是不是包括表麵在內,也清楚你這一麵。」


    「我沒有表現出來,他們不可能發現。我甚至在班上的女生麵前也會裝乖,這是隊友模式。」


    更清楚來說,那是擁有這副長相,且一年級就選為正式球員的七瀬悠月,為了避免受到學姊或是同學討厭的模式。


    真正的自己在別處,我一點也沒有打算說出這種像童話般的話,再者我從小學就是體育女孩,已經很習慣這種步調了。


    隻是,如果問我這麽做有沒有算計,我回答不出來。


    「哦~?」


    惠學姊看著我,眼神像在確認新的籃球鞋穿起來舒不舒適。


    我莫名覺得坐立難安,於是開口轉移焦點。


    「你可以快點把衣服穿起來嗎?」


    「我不要!!」


    「不好意思,請把這位可疑人士帶出去。」


    我不再理會不滿地噘起嘴來的惠學姊,脫下練習用的寬鬆五分褲,從運動包裏拿出身體用濕巾。仔細擦拭身體之後,再使用無香味的製汗噴霧,腰間噴上喜愛的香水。


    在稍微猶豫過後,我心想反正還有外套,直接在內衣外麵套上襯衫。


    「小七你啊。」坐在長椅上的惠學姊把手肘支在交叉的腿上,托著腮抬頭看著我。「說真的,你不想交男朋友嗎?」


    我扣著襯衫鈕扣,回答她的問題:


    「沒有不想交,我還在等白馬王子。」


    「哇啊,這種說話方式超有你的風格。不然,你期待什麽樣的王子?」


    惠學姊似乎還想繼續追問下去。


    盡管國中時有過不堪回首的經驗,可是我並沒有因此患上男性恐懼症。


    就像有美味的草莓蛋糕和難以下咽的草莓蛋糕,既然有那種爛男人,某個地方一定也有完美的男人。


    遺憾的是,我始終沒有遇到能讓我傾心的對象。


    所以說實話,就算問我喜歡哪一種類型,我也不知道。


    長相最好是好看的,身高最好比我高,而且結實的身材比肥胖的好。


    不過,大多數的女孩子都喜歡這種類型吧?


    真要說起來,如果是這種標準,為什麽要拒絕剛才那個男生?


    不是我自誇,那些直接向我告白的男生,多半都有通過這些條件。


    硬要說的話……


    「啊~再問也沒用的啦,惠學姊。」


    明快的語氣打斷了我的思考。


    「悠月屬於從一開始就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算沒有也會主動出手得到手的類型。你別期待那種像是想要依賴男生,或是受到男生保護這類一般女生會給的答案。」


    在臉前麵擺著手,哈哈大笑的人,不用說正是陽。


    「嗯嗯~?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其實她沒有說錯,真要說起來是正中核心,但我還是反射性地這麽問回去。


    「所謂的戀愛,是當對方擁有自己缺乏的特質,才會受到吸引不是嗎?不過以你的個性來看,不是隻要有你缺乏的特質就行了。對方除了要有你擁有的所有特質,還必須有你缺乏的特質,你幻想會有這樣的人出現吧?」


    這……也許我心裏真的有那麽一點幻想吧。


    正因為我對自己有自信,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人,我應該會心動。


    老實說,進入高中之後,我也不是沒有遇到有點在意的男生。


    不過,那是因為我第一次遇到覺得與自己相似的人。


    那種感覺比較接近發現有人能理解我,所以我可以斷言,那絕對不會發展成戀愛情感。


    雖然不想認同別人的話,不過兩個七瀨悠月湊在一起,隻會是風平浪靜,不會掀起任何漣漪。


    「比如說……」陽像是說得起勁,又繼續說著:「完全不在乎控製身材,對頭發和打扮一點也不用心,但是有正直的心靈與沒有心機的溫柔,你會喜歡上這種男生嗎?」


    「呃,如果是那樣……喂,慢著,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缺乏的是正直的心靈和沒有心機的溫柔嗎?」


    「太好了,你還有點自覺。」


    「很好,我們現在馬上回體育館去,小海(陽)。」


    不知不覺間儼然成為固定模式的對話,在社辦內引起喧騰。


    陽也笑了起來,「再說……」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說:「你不喜歡那種喜歡上自己的男人吧。」


    受不了,我聳聳肩。


    我們認同彼此是搭檔還不到一年,卻契合到惱人的程度。


    陽說的沒錯。


    我肯定不會喜歡上自己貼上來的男孩。


    我始終在找尋著更高更遠,讓七瀨悠月真心想要伸出手的那輪悠然明月。


    ……話雖如此,我並不想順著她的意思結束這個話題。


    我不懷好意地揚起嘴角。


    「和升上高一還隻有運動內衣的小女孩討論男人也沒意思,不是嗎?」


    「哼哼,你說了不該說的話,今天一定要分出高下,來單挑,小七!!」


    當然她穿的不是媽媽買給小學女生穿的那種,而是知名的運動內衣品牌。


    我也有幾件,但是女高中生隻有運動內衣未免太扯了。


    「放馬過來。如果我贏了,我要把你強行拖到內衣店,從頭教你怎麽選購內衣,小海。」


    「……反了。」


    陽移開視線,嘟囔著說。


    「如果我贏了……你要教我。」


    「怎麽忽然耍可愛了。」


    剎那間,原本默默觀望的惠學姊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噗哈笑了出來。


    「很好,你們果然是好拍檔。」


    哈哈哈,她大笑著站起來。


    「小七很聰明,可以看穿對方的心機與卑鄙,所以你會退一步冷靜處理,而你打籃球也是這種方式。」


    不過呢──她又繼續說下去。


    「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讓你不惜使出心機或是卑鄙的手段,也想要擊落的男人。」


    惠學姊咧開嘴,露出成熟的笑容。


    「哎,這隻是我的直覺啦。」


    我不懂她是指字麵上的男人,還是是男人(籃球)。


    不過,有一天我會想起這個人的話,我隱約有這種感覺。


    「你們要成為更完美的女人喔,小七、小海,讓我們明年可以無後顧之憂地把球隊交給你們。」


    她像是表示言盡於此,甩著短發往出口走過去。但是,有兩隻手緊緊抓住她的脖子。


    我笑容滿麵地說:


    「把場麵搞得一團亂後再帥氣離場,你以為我會輕易放你走嗎?」


    陽趾高氣昂地開口:


    「新球隊都還沒打出成績來,現在就考慮退休不會太早了嗎?明年這支球隊會擊敗蘆高,站上頂點。首先就請你擔任我們單挑的評審。我想試一些打法,等我們比完後,再請你幫忙當掩護牆。另外我也想增加與小七搭配的方式,麻煩你了。」


    喔,看來訓練量比我原本想的還要重,不過無所謂。


    惠學姊手腳並用掙紮著,哀號了起來。


    「什麽裁判嘛!什麽掩護牆嘛!我可是學姊,而且還是隊長!再說我已經換好衣服了!!」


    「幫她脫,小海。」


    「沒問題,小七。」


    「欸,不要說脫就脫掉我的衣服啦!?我、我等一下還要約會。」


    「「騙人、騙人。」」


    硬要說的話,我心想。


    如果在遙遠的未來,我真的墮入情網的那一天到來的話──


    那個王子最好完全不像七瀨悠月,而是個熱血又笨拙,埋著頭勇往直前,就像這位嬌小的拍檔一樣的人就好了。


    *


    我們後來又練了快一個小時的球。


    惠學姊、小七和我青海陽三個人在全力以赴之後,終於結束訓練。


    其他一年級的同學和學姊似乎無意奉陪,早就離開了。


    迅速換好衣服的惠學姊和我先走出社辦。


    「惠學姊,要等悠月一起去吃飯嗎?」


    「我不要!如果和你們待在一起,說不定待會又要到東公園對決了。」


    「……我沒辦法說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我一臉嚴肅地回答後,彷佛聽見靈魂出竅的噗咻聲。


    接著,惠學姊露出爽朗的笑容。


    「真的很不錯呢,小海和小七。」


    「是嗎?」


    「我不曾有過能稱為搭檔的對象,所以很憧憬你們這樣。當然現在的隊友很棒,隻是那種感覺不太一樣,你懂吧?」


    我懂,我心想。


    和小七在同一隊之後,我也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我默默點頭,惠學姊溫柔的嗓音又繼續說了下去:


    「你們要一直維持下去。之後說不定會有讓你們絕對無法退讓的事物,出現必須真正比出個高下的場麵。不過,你們不用想太多,隻要保持在這一天的小海與小七,比到你們都能心服口服就好。」


    「絕對無法退讓的事物……」


    話說在前頭,我討厭輸的感覺,別說是籃球,我什麽東西都不想讓給小七。


    不過,如果那是對她來說唯一的一輪月亮……


    現在想這麽多也無濟於事。


    月亮似乎有與太陽交會的時候,我故作風雅地想著。


    「哎,這隻是我的直覺啦。」


    惠學姊淘氣地說完,說了句「我先走囉。」便揮著手離開了。


    太難的事我也不想思考,我在體育館前的小樓梯坐了下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下方微微泛起了粉紫色。


    最近社團活動結束,走到外麵的時候總是一片漆黑,因此這種感覺很新鮮。


    單挑的結果?


    當然是小陽獲勝。


    因為最近介意的少女煩惱(運動內衣問題)有機會獲得解決,我今天卯足了全力,就像在麵對正式比賽的決賽。


    雖然說,我也知道那個理由很沒麵子。


    畢竟要是沒有一個契機還是藉口,準備好在被周遭的人察覺時可以用來解釋的托辭,不就太難為情了嗎?


    在女生體育社團裏麵,彼此的內衣根本不是秘密,況且我有那種固定(運動內衣的)形象,如果忽然改變風格,肯定會有人問「怎麽了?」。


    說不定清楚我個性的悠月,是察覺到我比別人遲來很久的青春期煩惱,才提出那樣的條件。


    ……不,不可能。


    我們的比數相差不遠,那家夥甚至肆無忌憚地投進好幾顆三分球。萬一我輸了,回到家後,我肯定會心想「早知道就老實接受一開始的條件」後悔死!


    果然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該退讓。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悠月從社辦走了出來。


    一般會稱這樣的時間差為女子力吧,我這麽一想,突然為因為剛才的對決一喜一憂的自己感到可悲。


    「陽,回去路上要吃點什麽嗎?」


    我們肩並肩走了起來,「咦?」悠月往前麵的東門指了過去。


    在那裏的人是海人與……千歲。


    我反射性想折回去,隻是對方也注意到了我們,海人往我們揮著手。


    「陽──!悠月──!」


    ……受不了,用不著喊那麽大聲,我聽得見。


    我和悠月互看一眼,往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海人又接著說:


    「辛苦了,女籃那邊剛結束嗎?今天是自主練習吧。」


    我將心慌意亂的情感轉換為曖昧的笑容,回答他的問題。


    「哎,球隊的練習在一個小時前就結束了……」


    「啊啊,是老樣子啊。」


    男籃常在同一個時間在同一座體育館裏麵練球,他早就知道我和悠月經常比試。


    「海人,什麽是老樣子?」


    在一旁聽見這話的千歲回問。


    「陽和悠月常起衝突,在練球結束後用籃球單挑。」


    千歲嗬地在臉上露出惹人厭的笑容。


    「哦?陽還看得出來,沒想到七瀨會這麽做。」


    七月的那一天,那場比賽。


    同樣身為運動員,他在我的心底點燃了火焰。我想更深入理解他,主動找機會積極和他搭話,不知不覺間他開始用「陽」來叫我。


    老實說,那個時候我有點高興。


    那種心情說起來就像球迷從尊敬的球員那裏,拿到了簽名球的感覺?


    而漫長的暑假過後,他不再是運動員了。


    「哦哦?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我正在思考的時候,悠月回答了他的話。


    雖然早就習慣了,這種矯情模式還是讓人毛骨悚然。


    「我想說原來你也有這樣的對象啊。」


    「還有很多人想成為這樣的對象呢。」


    ──你、你沒有那樣的對象嗎?


    「我想也是,有保障候補的自由嗎?」


    「是有幫帥哥留幾個名額。」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那麽千歲和海人你們在做什麽?」


    悠月和千歲又繼續聊下去。


    「啊啊,海人說好久沒去卡拉ok了,和希也因為自主練習會提前結束社團活動,我們在等他過來。七瀨、陽,你們要一起去嗎?」


    「嗯~偶爾這麽青春──」


    「──我不去。」


    我一回過神,嘴巴已經擅自動了起來。


    而且語氣十分強硬。


    因為我還是覺得很生氣。


    不管是千歲越過我的頭頂和悠月聊得投合,還是我注意到悠月覺得千歲這個人還不錯,或是千歲察覺到之後高明地劃清界線,這些都錯了。


    ──把那一天的你還來,我自私地這麽想。


    我知道,我明白,你可以把事情告訴我。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但我沒辦法這麽做。


    我不是你的隊友,不是你的搭檔,不是你講真心話的朋友,當然更不是你的女朋友。


    如果我與你是上述其中一種關係,你會願意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我嗎?你會讓我知道你內心的脆弱嗎?你會在我麵前哭泣嗎?


    什麽卡拉ok嘛,別鬧了。


    用麥克風代替球棒的你,豈不是成了真正的討人厭的嘻皮笑臉男嗎?


    「抱歉抱歉。」


    悠月代替沒有再開口的我說了起來。


    「我記起來了,我和陽約好今天要去吃八號的限定餐。」


    「拉麵居然比和這種好男人在放學後約會更重要喔。」


    千歲不知道是看氣氛配合悠月的話,還是隻是調侃,這句話又繼續惹惱我。


    現在的你根本稱不上好男人。


    「少年,等你成為可以和八號並列的男人後再過來吧。」


    「這意思是要掌握福井縣民的心嗎?可真是個大難題。」


    悠月拉著我的手,和他們兩人道別,最後我稍微回過頭。


    此時的我無法伸出手,觸及千歲輕浮笑容背後的情感。


    *


    「對不起,悠月。」


    我說著,用腳尖踢飛回程路上的落葉。


    唰、唰、啪嚓、啪嚓。


    太陽般鮮紅的楓葉受到人們一再踐踏。


    「用不著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是真的想吃八號。來,這個給你吃,讓心情冷靜點。」


    她把萊姆糖塞到我胸前。


    我打開瓶蓋,把糖果倒進嘴裏,一顆顆咬碎。


    身旁的悠月無奈地聳聳肩。


    懷念的甜味總算讓我的頭腦冷靜下來。


    「悠月,你對千歲滿有好感的吧。」


    「有是有,隻是還比不上你。」


    「我沒有……」


    「在男人麵前表現得那麽激動,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男人……那個人可是千歲喔。」


    「他就是男人吧。」


    話是這麽說的嗎?我暗忖著。


    我沒有思考過他是男是女。


    我覺得他很帥氣,也差點要迷上他了。


    不過,是以他一介球員的身分。


    「就像蘆高的東堂舞。」我說:「是我有一天要迎頭趕上,超越的對象。」


    小七這次大大歎了一口氣。


    「那就算得上是喜歡了吧。」


    短暫的沉默蔓延開後,我們同時笑了出來。


    這麽說也有道理。


    我的確是喜歡東堂舞,喜歡千歲朔,還有……


    「謝謝你,小七。」


    「不客氣,小海。」


    還沒有從運動內衣畢業的小孩子,不懂太難的事情。


    不過,如果有一天,讓我想要獻上全心全意的瞬間到來──


    那個人最好完全不像我,而是個總是退後一步守望著大家,偶爾推動其他人前進,將自己的哀傷、痛苦與軟弱全部藏在心裏,總是露出冷靜的笑容,就像這位凜然的搭檔一樣的人就好了。


    高中一年級的秋天。


    ──我,青海陽還不知戀愛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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