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我簡直年少無知到了極點,但我從初二到初三為止,確實曾經有過一種名叫男朋友的東西。


    說到這個男人,他是個不僅性情冷淡還不注重儀表甚至在此之上還是個運動白癡的可悲家夥,但不知為何,唯有腦子相當優秀。


    他的聽課態度絕對算不上好,總是時而睡覺時而暗自讀自己的書的在課上為所欲為,但明明如此,他的考試成績卻總是名列前茅。正因如此,以他的存在感之稀薄卻受到了老師們像對待一個不良少年一般的盯梢待遇。


    而我,雖說自認為絕不屬於腦子不好使的類型,但維持著戀人關係的一年半期間,卻哪怕一次都沒有贏過那個家夥。


    話雖這麽說,我倒是總能在最擅長的數學上小勝幾分,然而在其他科目上,尤其是現代文上,卻總是拍馬也難以望其項背的慘狀。


    雖說這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個令我咬牙切齒的事實,但當時的我卻反倒每次都對此嘿嘿地傻笑不已——我們每次交卷後在圖書館的角落集合核對答案,當我得知自己的敗北之時,就會說著『哇啊,好厲害好厲害』,像個夜總會小姐一樣地將那個男人捧上天去。


    當然,當時的我並沒有具備將社交辭令運用自如的技能,所以雖說聽起來很恐怖但那就是我的真心話。我真想問問當時的我究竟有沒有過悔恨之情。難道你都沒有自尊的嗎。大概沒有吧。畢竟是個被戀愛感情衝昏了頭腦的廢人嘛。


    雖說這樣的我的敗犬屬性直到高中入學考試為止都未曾治愈,但在此期間,曾有一次,僅有一次,卑微又陰暗的綾井結女的好勝之心曾經爆發過。


    那是在初中二年級,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


    也就是,暑假之前不久。


    那是我,是我們,在『相會』之前不久發生的事。


    學生的本分是學習,既不是和朋友談笑風生,也不是和男友卿卿我我。學習才是這名為學校的設施存在的意義。因此,即使在學校裏哪怕連一個說話對象都沒有,隻要為了學習而上學,就不存在任何問題——怎麽,你有意見?


    我是個書呆子。


    我曾是個以學習作為唯一目標而前往學校上學的家夥。倒不如說,我除了學習以外在學校無事可做。


    這樣的我,尤其擅長數學。


    我變得擅長數學的契機,不過是覺得在推理小說中看到的理科係角色很帥氣而已。雖說不過如此,但唯獨在數學考試中,我從未輸給過任何人。


    ——這,便是我在學校這一場所中僅有的驕傲了。


    但是,初中二年級,第一學期的期中考試。


    我生平第一次,在數學考試中品嚐到了敗北的滋味。


    被同一個班級中,一個名叫伊理戶水鬥的男生。


    伊理戶水鬥和我同類,是一個沒有朋友的男生。也許是因為對方也對我抱有著同類意識吧,他曾屢次在我困擾的時候向我伸出援手,當時的我真的相當感謝他。但是,一碼歸一碼。


    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中,輸給和自己同類的人,是我微不足道的自尊心所不允許的。


    下一次,一定會贏。


    那或許是我,生平第一次擁有的對抗心也說不定。


    為了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我削減了睡眠時間,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習之中。


    為了不漏掉哪怕一分,為了不算錯哪怕一題。一切都是為了勝過伊理戶水鬥。


    就這樣——我取得了全班第一的成績。


    這意味著,我贏過了伊理戶水鬥。


    我一邊接受著老師的稱讚將答案接到手上,一邊有意無意地看了看伊理戶水鬥的樣子。


    怎麽樣。是我贏了。在數學上我是絕不會一直輸下去的。


    我抱著這樣的意誌投去的視線——


    ——卻被心不在焉的側顏頂了回來。


    伊理戶同學似乎並沒有在聽老師對我的讚賞之語,隻是一臉無趣地望著窗外。


    我的滿腔熱血頓時感覺冷卻了下來。


    ……瞧我都誤會了些什麽啊。隻因為是同一類人,隻因為同樣無法融入班級之中,隻因為如此,我竟然就自顧自地以為我們是心意相通的,就像我在意他一樣,他也會如此在意著我。


    說到底,他就連我擅長數學這件事都不知道才對。明明是這樣的,我究竟又是在期待些什麽呢……。


    我感到一陣空虛。


    ——到頭來,這不過是,我的單人相撲罷了。【單人相撲:日本常用表達方式,代表沒有對手的競爭。】


    就這樣,暑假到來,我漫無目的地來到學校的圖書館。


    然後就在那裏,和他『相會』了。


    ——你也喜歡推理小說嗎?


    伊理戶同學為我取下了位於書架高處的書本,如此詢問我的時候,其實,我並沒有感到多麽驚訝。


    畢竟我知道他一直都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也知道那些書中也包括了推理小說——對我來說,那完完全全就是早已知曉的事。


    所以,那個男人或許有所誤解——


    但將我和他結合在一起的神明的陷阱,並不是被以那種方式搭話這一事件。


    在那之後他所輕聲道出的,絕沒有打算讓我聽到的自言自語,才是神明對我們所設下的陷阱的真實形態。


    ——……原來如此啊,所以數學成績才會那麽好的嗎。


    他的輕語聲,刺穿了我的內心深處。


    我並不知道,在他的心中是如何將推理小說和數學結合在一起的。


    我因為憧憬推理小說的角色而喜歡上數學的這一契機,更不可能因為僅僅一本書就被他所察覺。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我的耳朵,確確實實地捕捉到了。


    在他的輕語聲深處,所滲出的一絲不甘——被我捕捉到了。


    ——啊啊……


    原來我的好勝心,並不是可悲的單人相撲啊。


    他隻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而已,……其實是,有在注意著我的。


    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裝出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但實際上,卻遠遠比我還不服輸,還愛逞強——


    ……真是的,這個男人,該不是故意的吧。


    你這走光主義算是怎麽回事啊。覺得悔恨的話悔恨得更好懂一點不好嗎。想要隱藏的話藏得更隱蔽一些不好嗎。為什麽偏要露出那麽一點點的破綻,讓人聽到你的心聲啊。


    正因為你說了這麽一句話,我才會產生誤解啊。


    我才產生了誤解——以為關注著你的隻有我一個人,而關注著我的也隻有你一個人啊。如果是故意的話你就是個拐騙女生的混賬東西,而如果不是故意的話你就又是個天生的偷心混蛋了不是嗎。


    因為——


    ——正因為這句話,我才會獻上了,那一生僅有一次的初戀啊。


    ◆


    唯有自動筆遊走在筆記本上的聲音,飄蕩在這充斥著寂靜的空間中。


    這裏是為了更加集中精神,連緊挨著的位置之間都用屏風隔開了的自習室。平時,這裏的人絕對算不上多,但現在,唯獨這種時期之下,自習室裏每天都人滿為患。


    期中考已經近在眼前。


    或許,要是在普通的高中的話,在考前複習期間來臨,社團停止活動之際,會有人想著「真好啊——這下就有時間玩耍啦——」地反倒一身輕鬆也說不定,但這所學校是不一樣的。


    這裏是,重點高中。


    撇去像我這樣是因為‘不想和男朋友上同一所高中’這種白癡理由而入學的白癡以外,無論是誰都是所謂的學習強人。對他們而言,定期測試是爭奪霸者寶座的戰場,而斷然不是可以熬上一夜臨時抱抱佛腳就隨手應付過去的事件。


    我也是一樣。


    不……或許應該說,我才是那個比起任何人都渴望期中考試第一名的寶座之人。


    閉校時間即將到來,陸陸續續地有人開始整理書包準備回家。


    正當我也打算著差不多是時候結束了,而將自動鉛筆收入筆盒中時,我的背後傳來了聲音。


    「結女醬,回家吧——」


    我轉過頭去,之間在我身後的是以曉月同學為首的三位班裏的朋友。


    雖說平時我幾乎從未和大家談到過學習相關的問題,但一旦來到考前複習期間,一起學習到閉校時間為止成了我們的常態。大家平時都裝作乖巧,但畢竟我們班級淨是些入學考試上位者的集合,大家根本上都是非常認真的人。除了那個男人以外。


    迅速地收拾完東西,我和曉月同學她們一起走出自習室。


    路過走廊,換好靴子,我們在放學的路上談笑著。因為正處於學習學習再學習的考前複習期間,對我們來說,這段放學途中的時間是為數不多的喘息之機。即使如此,畢竟大家都因為忙於學習而沒有看電視看視頻看sns的時間(我則是已經完全封印了手機),所以我們的話題總會自然而然地被扯到考試上。


    “啊~,這次考試我一點都沒有信心呐~。要是掛了紅燈該怎麽辦才好啊~。”


    「伊理戶同學果然還是瞄著第一名去的吧?」


    「……是呢。既然要好好學的話。」


    我抑製住一閃而過的緊張感,如此答道。


    「好帥氣呀~。咱隻要超過平均分就知足了啦~。」


    「真沒進取心!瞄著第一名去唄~,既然要好好學的話!」


    「不不,首席是伊理戶同學的指定席位啦。」


    我在回應她們的笑聲時,感受到自己的表情變得僵硬起來。


    是的——年段首席是我的指定席位。


    年級第一的才女。這就是伊理戶結女。


    「……………………」


    總感覺曉月同學似乎偷偷地瞥了我一眼。


    正當我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時,隻聽見啪的一聲,她就像是要一掃先前的空氣一般地拍了拍手。


    「比起這個,我們還是談談考試結束後的預定吧!比起考試的話題更能讓人打起精神吧~?」


    「哦!不錯呢不錯呢!」


    「去哪裏玩玩吧~!」


    我沉浸在那溫和的氛圍之中,答應了她們的邀約。


    「我回來了——。」


    和曉月同學她們分開,踏進自家大門之後,我的神經再一次緊繃起來。


    必須快點回房換好衣服繼續學習才行……。


    在回房之前先備好咖啡會比較好吧。想到這,我走進了客廳。


    然後,我看到義理的弟弟正躺在沙發上看著書。


    ……哈?


    我幾乎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


    現在,是靠前複習期間對吧……?這個男人,怎麽就在這一臉輕鬆地偷懶啊!?明、明明我都在拚命忍耐著努力學習……!!


    「……你不學習沒有問題麽?」


    聽到我略微壓低了聲音的詢問,水鬥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複習大體上已經結束了。接下來隻要保證直到考試當天為止都不忘記複習的內容就行。」


    結束了?考前複習這種東西,還能有結束?


    火、火大~……!


    這個男人從以前開始一直都是這樣。大概人世間就是管這種人叫天才吧,他幾乎不在考前複習中花費時間。和隻是一個勁地確保學習時間的我是完全相反的類型。真是可恨!


    我將竭盡全力的厭惡之情傾注在話語中說道。


    「……正因為這樣,你才會輸給我啊。」


    「你說什麽?」


    「沒什麽。」


    繼續跟這個男人說下去的話,我的幹勁都會被消耗掉的。


    正當我將準備咖啡的時機挪後,準備掉頭就走時,


    「最近啊,有件事比較在意。」


    水鬥突然如此說道,我不由地眯了眯眼。


    「……什麽?是哪部新作的話題麽?」


    「學年首席,」


    水鬥從沙發上翻身而起,看著我這邊露出了壞心眼的微笑。


    「這個寶座,坐起來究竟是個什麽感覺呢?」


    ……這樣啊。是這麽一回事啊。


    我的視線和水鬥的視線,在正麵碰撞開來。


    「很遺憾,學年首席是我的專屬座位。」


    「那隻要提前預定好下一班次的席位就行了。」


    冷哼一聲後,我收回了視線。


    「……你就試試看你能不能做到吧?八成是白費功夫就是了。」


    然後,我轉過身去,走出了客廳。


    ……真有膽色呢,真是的。


    敢正麵挑戰我的,你可是第一個。


    我將一切時間都砸在學習上。


    清晨早早地起床在上學前學習,在學校裏利用課間休息時間,放學後利用圖書室和自習室用功著,封校時間過後,回到家裏也是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直奔書桌而去。為了斷絕一切誘惑,我將書架上的書全部放到箱子裏封印到了倉庫。


    吃完飯、泡完澡後也會馬上回到書桌前,直到泛起睡意後實在無法繼續集中注意力了,才會百般無奈地上床睡覺。這樣的日子一天天地持續著。


    「——結女!筷子!」


    「……啊。」


    聽到媽媽的聲音,我連忙將幾乎掉落在地的筷子重新握緊。


    那是在晚飯的餐桌上發生的事。


    看來,是在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打了個盹——太危險了,必須重新打起精神來。


    峰秋叔叔露出了擔心的神色。


    「……看來是相當努力呢。雖然學習很重要,但是一直逞強下去導致正式考試的時候發揮不出實力的話可就血本無歸了哦,結女。」


    「不,沒問題的。我有在自己可行的範圍內學習。」


    「真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我露出了一副敷衍的笑容。


    逞強什麽的,當然有在逞強啊。


    我原本就不是當學年首席的料。即使如此也想要登上這個位置,不逞強又怎麽做得到呢。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而坐在正對麵的水鬥,用讀不懂感情的眼睛看著我。


    晚飯結束後,為了讓自己清醒清醒,我馬上泡好了澡。草草地用電吹風吹了吹頭發,穿著睡衣就走出了更衣室。來吧,接下來就是晚上的學習了。


    我強行壓製住伸懶腰的衝動,走向了樓梯。


    在那裏,水鬥仿佛早已恭候多時一樣地坐著。


    「看起來真是疲倦得很嘛。」


    他那看不清思緒的雙眼,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而現在,就連搭理他的力氣都會讓我覺得可惜。


    我沒有和他對上視線,正當我打算從他身旁走過之前的瞬間。


    水鬥一把站起身來,擋在了我的麵前。


    「有那麽重要嗎。學年首席的位置。」


    麵對那雙在極近距離下投來的視線,我沒能回瞪哪怕一眼。


    偽裝自己的氣力,和天敵對峙的氣力。這一切的一切,現在都必須傾注到學習之中才行……。


    「……當然很重要……」


    所以,我連敷衍了事都沒能做到。


    在我的心中橫衝直撞的焦躁感和危機感,不禁一點一滴地在湧上嘴邊。


    「畢竟,正因為是學年首席,才會有現在的我……」


    我因此改變了性格。


    我因此獲得了交際能力。


    但即使如此,也是有界限的。


    到頭來我也不過是臨陣磨槍罷了。生來弱氣又不善言辭,無法交到朋友的女生,就算多多少少有意識地改變了自己,也無法一下變得既圓滑又擅長處世。


    正因如此,才需要附加價值。


    才需要一種即使有些笨拙與不善言辭,也能被人原諒,也能得到補足而有餘的附加價值。


    優等生角色。


    所以我才需要,這個在重點高中裏,最能發揮效用的附加價值。


    「你一定不懂吧……。你這種根本不在意周圍的眼光而活下去的,自認孤高的人,一定不會懂吧……。」


    也許是因為疲倦的緣故吧,總感覺我說了一些本可以不說的話。


    但是,將能量用在後悔中,對現在的我來說都是浪費。


    我穿過水鬥的身邊,走上樓梯。


    必須學習才行。


    「……確實是這樣呢。」


    總覺得,背後隱約傳來了一聲低語。


    然後,期中考試第一天終於到來。


    「大家要把筆盒收進背包裏喔——」


    我看著眼前被翻麵的答題卷,一次又一次地低聲讀著複習中學到的內容。


    考試第一天,第一科,現代文。


    身為讀書家的一員,我絕不是不擅長這一科目,倒不如說可以算得上是十分擅長了。但是——在這個科目中,有一個異常難纏的對手。


    我將意識投向後方的座位。


    在那座位上,坐著的是我義理的弟弟。


    最擅長的科目是現代文。


    在全國模擬考試中獲得了兩位數的名次——這是沒怎麽讀書的初中時期的話題,而經過地獄般的高中入學考試複習過後,大概已經可以輕輕鬆鬆考進前十了吧。


    這個男人對現代文習題的解讀,正確得就像是仿佛讀到了出題者的心一般——並且,若是以定期測驗這種出題範圍並不算特別大的考試為對手的話,甚至幾乎可以確定能拿滿分。


    想要壓製住這個男人獲得總分第一的話,不在現代文這一科上拉開太大分差是非常重要的。


    哪怕一分都不能錯過……。


    「——那麽,開始吧。」


    隨著老師的一聲令下,數十道翻過紙張的聲音同時在教室中回響起來。


    「……嗯嗯——……!」


    考試第一天的夜晚。用在問卷上寫下的筆記估分完畢的我,因為悔恨之情鎖緊了額頭。


    第一天的科目,全部超過了90分。


    但是,現代文卻隻有94分——萬一水鬥拿到了滿分的話,根據計算,我就被他落下了6分之多。


    我居然會因為如此低級的漢字書寫錯誤丟了兩分……!在這90分為基準的爭鬥中,被拉開了6分的分差實在是太過巨大了……。


    ……不過,那也是那個男人取得了滿分為前提的事就是了。


    「……………………」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慎之又慎地看了看一樓的客廳。


    水鬥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也就是說……那個男人的房間,現在,沒有人……。


    那個男人,或許也有用問卷寫下答題時的筆記。


    隻要能看到這個,就能明白他到底有沒有拿滿分……。


    ……雖說有那麽一點點過意不去,但這也算不上卑鄙吧?畢竟就算知道了那個男人到底有沒有拿滿分,我的分數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但是,如果被發現了的話,我一定會受到那個性格惡劣的男人的責難……悄悄地,趁著現在,好好確認一下吧。


    我回到二樓,悄悄打開水鬥的房門,就這麽扭著門把手把門關上。


    打開燈光,映入眼簾的是被大量的書堆得十分淩亂的房間。


    那個男人上學所帶的背包,被隨手丟在床上。


    我一次又一次地磚頭看向房門,確認過那個男人並沒有回到房間,然後將手伸向那個背包。


    拉開拉鏈後,我馬上就看到了白色的紙張。


    就是這個。


    被隨隨便便塞在書包裏的幾張問卷。……不出所料,那上麵記載著問題的回答。


    微微有些感到緊張,我抽出了那些問卷。


    ……其中最重要的是現代文。他究竟有沒有考滿分呢……。


    我緊緊地閉了閉眼,心中做好覺悟後,看向了現代文的問卷。


    我將被記在那張紙上的答案,和帶來的自己的答案進行對比。


    ……正確到可恨的程度。即使是我答錯的地方,都被輕輕鬆鬆地寫出了正解,哪怕一處橡皮擦的痕跡都沒有。


    一直保持著不敗金身,一路衝到了最後一道大題。


    那是一道被分配了10分的簡答題。一旦時間分配有所不妥的話,就會因為時間不足而丟掉總分的一成的可恨的問題。


    雖說有隻丟一部分分數的可能性,但姑且,我這邊做出了正確的解答。實在難以想象那個男人居然會受困於答題時間,這麽說來果然還是,100分嗎——如此在內心的某處領會到這一點,我看向問卷左端——


    「……誒?」


    我一度以為我看錯了。


    ——沒有、答案。


    唯有這最後一題的答案,沒有寫在問卷上。


    因為簡單到連估分的必要都沒有所以沒有記下筆記……?不,不是的。那裏有被橡皮擦擦拭過的痕跡。是他將一度已經寫好了的答案擦掉了。為什麽……?


    擦拭的手法相當敷衍,擦拭前的字跡依稀可見。我眯著眼睛,讀起了那段內容。


    正解。


    正確的解答,被他擦掉了。


    ……難道他誤以為這個答案並不正確所以才擦掉了?所以,失去了重新解答的時間……?怎麽可能!這種連我都答得上來的問題,又怎麽可能難得倒他!


    這樣的話。


    那就是。


    「…………故意,的…………?」


    故意擦掉了答案。


    故意交了白卷。


    這一點也不自然的擦拭痕跡,隻有這種解釋了……。


    等到我回過神來,握著問卷的手已然顫抖不止。


    我感受到了,沸騰的某種東西充滿我的腦海。


    我察覺到了。


    我注意到了。


    我明白了——為什麽那個男人要做出這樣的事來。


    ——……當然很重要……


    ——畢竟,正因為是學年首席,才會有現在的我……


    因為我。


    是因為我,說了,那樣的話?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哪怕一點點都,不覺得高興。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粗暴地走出房間,跑下了樓梯。


    隨手甩開客廳的推拉門後,之間正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一個哆嗦回頭望向了我這邊。


    「怎、怎麽了,真吵——」


    「別把我當傻瓜!!」


    我將緊握在手上的問卷一把甩過去。


    接過問卷確認過後,水鬥微微地蹙了蹙眉。在他的眉間,我確確實實地捕捉到了一絲尷尬的神情。


    「你這是想把位置讓給我嗎……!?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高興了嗎!?別開玩笑了!!明明之前那麽信心十足地挑釁我!!你是想說你隻要普普通通地決勝的話我就會輸嗎!?別把我當傻瓜!!!!」


    「等等等……這聲音是怎麽了!?結女!?」


    聽到了本該在泡澡的媽媽的聲音。但是無所謂了。我一步步地逼進沙發上的水鬥。


    「你以為犧牲自己的樣子很帥氣麽!?一點也不帥氣啊!!你這不隻是在拿我當傻瓜嘛!!你這隻是在小看我而已嘛!!我根本就沒有期望你去做這種事————!!!!」


    「停!雖然不知道什麽情況但是先停一停!!」


    當我正準備給他一巴掌而舉起右手時,我的手被人從後方抓住了。


    那是媽媽從後麵扣住了我的雙手。我雖然拚命掙紮,卻也沒能掙脫出來。


    「呐,到底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跟媽媽說明一下!?水、水鬥君,這到底是——」


    「——……什麽嘛……」


    「誒?」


    水鬥站了起來。


    一把將手上的問卷揉成一團,緊緊盯著我。


    「不是首席就會很困擾不是嗎……。這不是你說的話嗎。所以我才打算讓給你的啊!!這有什麽不好的!!你就老老實實地接受不就行了嗎!!」


    「誒 、誒誒——!?連水鬥君你也!?峰、峰秋君——!!過來一下——!!」


    看著媽媽慌慌張張地飛奔出客廳,水鬥一步迫近我的身邊,用力抓住了我的雙肩。


    「我即使不是學年首席也沒有任何問題!你說得沒錯,畢竟其他人怎麽看我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啊!!所以我才會讓給你啊!有什麽奇怪的!?我說的話,從頭到尾到底哪裏奇怪了啊!!」


    「……嗚、嗚嗚嗚……!!」


    沒有。


    奇怪的地方,哪怕一處都沒有。


    那是將利害關係,像拚圖一般地拚接起來的,極為合理的判斷。


    但是。


    但是。


    「……很奇怪啊……」


    視線一片模糊。


    明明自己也知道這樣很卑劣,但我的腦海中的,心胸中那份暴動不安的情感,卻總無法組織成語言,隻是一個勁地化為淚珠,從眼眶裏滿溢而出。


    「這種事……根本不像是、伊理戶同學的作風啊……」


    那時候,湧現出了悔恨之情的——


    那時候,讓我窺見到不服輸的性格的——


    ——一度讓我以為可以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伊理戶水鬥,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為什麽,你會……」


    水鬥焦躁不安地想要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邁著比平時要粗暴好幾倍的步伐,從我的身側走過。


    他沒有說哪怕一句話。


    隻是從我的背後,傳來了打開客廳房門的聲音,以及粗暴的爬樓梯聲。


    啪嗒!!從二樓傳來了一聲重重的甩門聲。


    然後,我也低頭看著房間的木質地板,走出了客廳。


    「……結、結女?沒事吧……?」


    「怎麽了……?吵架什麽的還真是少見……」


    媽媽和峰秋叔叔有些擔心地問我,但我沒能好好地回答他們的問話。


    我沉默著走上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旋即,像是斷了線的人偶一般失去了全身的力量,倒在了床上。


    ……事到如今,我究竟還在期待什麽呢。


    我們是心意相通的,我們是相互理解的,這種事根本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妄想罷了。我在和他吵架以來的半年間,不是早就領會到了嗎?


    隻有這個男人,會對等地、平等地、毫不掩飾地站在我的對麵——抱有這種想法的人,才是更奇怪的啊。


    到頭來,我也不過是在玩單人相撲罷了。


    「…………也好,就這樣吧。」


    這樣一來,對手就少了一個。


    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而已。


    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保住首席的位置。


    如果做不到的話,我就將不再是我了。


    畢竟,所有人都認為我是應該做到這一點的人。


    考試第二天。


    昨晚因為就那麽睡了過去,導致我沒能複習。


    但是,畢竟有一直以來的積累。倒不如說由於睡眠不足得到了緩解,現在正值佳境。


    早餐的餐桌上,我一言未發。


    雖然媽媽和峰秋叔叔會時不時地用擔憂的眼神瞥向隻是淡淡地將吐司麵包放進嘴中的我和水鬥,但畢竟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實在是沒有心情在今天馬上裝出和好的樣子。


    「……我吃飽了。」


    吃完早餐後迅速整理好餐桌,我比起平時更早地走向了玄關。


    最大的敵人自己選擇了掉隊。


    並且,今天還有自己最擅長的數學。


    隻要發揮出一直以來的實力,學年第一的寶座應該堅若磐石才對——


    在玄關換好鞋子。


    正準備說一句「我出門了」的時候,有一道意外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的作風,你無權決定。」


    我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回首望去。


    隻見穿著製服的水鬥,用他那看起來有些困乏的雙眼看著我。


    「同樣——你的作風,也不該由任何其他人來決定。不是嗎。」


    聽到這煩人的聲音,我的心髒猛然一跳。


    心中生出一種被看透了一般的感覺。


    仿佛我的內心被全裸地暴露在外。


    情急之下,我說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話來。而在此期間,水鬥緩緩走來,在我的身旁換好了靴子。


    水鬥瞟了我一眼,將手伸向玄關門的把手。


    這時,我發現了。


    水鬥的眼下,有一道淡淡的黑眼圈。


    「——就讓我結束掉吧,義妹。讓我結束你那淒慘的高中出道。」


    單方麵地撂下這麽一句話後,水鬥消失在了玄關門的另一邊。


    而被扔下的我,依然沒能搞清楚狀況。


    如果說有什麽可以確定的事的話,


    「……早說了我是姐姐了吧,義弟。」


    你這種人,沒有給我下定論的權利。


    看板上,將借老師之手貼上一張寬大的紙張。


    定期測試的總分順位,是會公布前50名的排位的。因為一個學年的人數大致在200人左右,公布的排位大約占全年段的百分之25。因此上榜本身並不算是十分困難的事,而作為發布場所的看板周圍,早已被學生們圍得水泄不通。


    而我,正處於那人海的最前列。


    當我來到那裏的時候,人們為我自然而然地讓出了一條通路。這是大家都認為我是最應該在第一時間確認名次的人的佐證。


    既然身為最大障礙的水鬥自己選擇丟了分,我保住首席幾乎已經沒有懸念。我估出的分數,已經讓我能夠抱有這等程度的自負了。接下來隻要確認有沒有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小錯誤——


    負責貼榜單的老師從看板前移開,考試順位終於揭曉。


    瞬間——周圍的學生騷動起來。


    然後,我幾乎發出了驚喜的呐喊。


    因為『第一位』的旁邊,看到了我的名字。


    ……但是,隻有一半。


    寫在「第一位」旁邊的,隻有我的姓而已。


    『第一位?伊理戶水鬥?777分』


    『第二位?伊理戶結女?774分』


    貼出的紙上,如此寫著。


    無論我看多少次,都沒有改變。


    我……我、輸了?


    在現代文上取得的優勢……在其他學科上,被他趕超了……!?


    「真的假的?」


    「伊理戶姐弟包攬前兩名啊……」


    「競爭得超激烈呀。好厲害。」


    「伊理戶同學,這麽快就跌落到第二了嗎……」


    不可思議的是,我沒能聽進四周傳來的議論聲。


    比起那些,我一直找尋著那個男人的身影。


    看向右邊,看向左邊——終於,我看到了那悄悄地脫離人群遠去的背影,


    「對、對不起!讓我過去一下!」


    撥開人群抽出身來,我追向那準備在不知不覺中離開的背影。


    搭上他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


    水鬥的雙眼捕捉到了我的身影。


    他的唇間露出了仿若嘲諷的笑容。


    「喲,這不是學年第二嘛。貴安。」


    唯有這次,我沒有理會他那可恨的語氣。


    我將至今為止積攢起來的問題,一股腦砸向了那張無趣的臉。


    「為什麽,你會……!背負著那種程度的讓步還想要翻盤的話,不拚命學習是做不到的才對……。而且還得在一夜之間……!這種事——」


    「——不像我的作風,嗎?」


    我不禁閉上了嘴。


    看到我的反應,水鬥嘴角的諷刺味更甚。


    「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吧。我不過是很在意那寶座坐上去究竟是個什麽感覺而已。」


    「……誒?」


    「但是,我失敗啦。——真是一點都不舒服啊,學年首席這個寶座。」


    …………啊。


    難道說。


    這個男人。


    「我真是羨慕你啊——次席的擔子,比起首席恐怕要輕鬆太多太多了。」


    撂下這麽一句話,戴上了學年首席這一標簽的義弟,轉過了身去。


    「就這樣吧。……如果你還是想要這個位置的話,就好好在期末考加把油吧,優等生。」


    明確地抱有諷刺意味的,『優等生』。


    但是——這個詞成為了諷刺這件事本身,


    已經意味著,我的立場,發生了改變。


    「——伊理戶同學,太可惜了呢——!」


    忽地,有人從背後捉住了我的肩膀,讓我不由得在驚訝之下轉過身。


    「那個分數還沒拿到第一就沒辦法啦!隻能說是伊理戶君太強了!」


    身材高挑一頭短發顯得英氣逼人的阪水麻衣同學說著,麵上的表情看上去比我還要悔恨。


    「真是人上有人啊。人家完全跟不上咧。」


    猶如剛睡醒的小貓一般慵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是鮑勃頭打扮又略微有些弓背的金井奈須華同學。


    「你就扯吧你個45名!明明比我名次還要高!」


    “哦,醬紫啊?沒注意過呢。多謝你告訴我咯。”


    “咕啊——!這京都人真讓人火大!”


    怎……怎麽……?怎麽回事……?


    看到我的同學們一如往常地嬉鬧的模樣,我的頭腦一片混亂。


    和我想象的實在是相差太大。


    和我恐懼的實在是相差太遠。


    要是我無法成為學年首席的話……會怎樣,來著……?


    朋友們所用的言語、表情,……即使我不再是首席,也沒有,任何變化……。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是我啊。


    比任何人都,用學年首席這一標簽將自己束縛起來的……原來,是我啊。


    ——你的作風,也不是由任何其他人來決定的。不是嗎。


    在考試第二天的早晨,我所見到的他眼下那淡淡的黑眼圈……。


    那,一定是。


    為了那一句話。


    為了這一件事。


    「……啊……」


    我俯下身子,掩起自己的臉。


    周圍的朋友們,慌慌張張地安撫著我的後背。


    「啊——,別哭啊伊理戶同學!」


    「第二名也很厲害啦!嗯,咱可是說真的!」


    不是的。


    我不是在哭泣。


    我不是在悔恨。


    我——並不是一個人。


    這並不是我的,單人相撲。


    ……為什麽,你會明白啊?


    為什麽,能傳達得到啊?


    我明明都以為隻是我的誤會了。明明都認定隻是我的妄想了。但是,事到如今、事到如今……我,明明,從沒有向你說明過啊。


    ——能做到這些的,隻有你一個人啊。


    麵對溝通障礙的、不善言辭的、隻具備著臨陣磨槍程度的社交能力的我,能像個心電感應者一樣地察覺到我的想法的怪人,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嗎。


    要是被你這麽對待的話,我——


    ——沒有了你,該怎麽活下去啊?


    呐。


    你該怎麽辦才好啊。


    呐……。


    ◆


    期中考結束過後,緩和的氛圍重新回到了校內。


    放學後,在前往圖書室的途中,水鬥斜眼瞥了身旁的我一眼。


    「……為什麽你會跟著我啊?」


    「有什麽不行的。考試結束後讀書的禁製解除了,所以想來找幾本書而已。」


    「……這樣啊。」


    當然,這是謊言。


    實際上……那個,隻是想要道個歉,而在尋找時機罷了。


    水鬥故意答錯題目,而我單方麵地發了火的那件事。雖說看上去已經得到了解決,但實際上無論是我還是水鬥,都未曾好好道過歉——既然如此,我們之中率先道歉的那個,看起來不是會顯得更明事理一點嗎?


    隻要一起行動,機會遲早就會有的。隻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我才會跟著他,而絕不是因為想待在他身邊。


    「……哦,是伊理戶姐弟呢。」


    「誒?就是那包辦了首席和次席的?」


    「嘿~。就是那兩個人啊……」


    自打考試結果被貼出以來,我們兩個在一起時,變得愈發惹人注目起來。


    雖然我是早已習慣了如此境遇,但水鬥看起來似乎是十分的不自在。感覺真不錯。好好承受從我手上奪走首席之座的報應吧(敗給他這件事本身倒是挺讓我不甘的就是了)。


    來到圖書館後,水鬥指向了深處的書架。


    「解謎小說的話在那邊哦。」


    「哼~。那,那個角落呢?」


    「那邊是輕小說。從遠古時代到最近的新品,各式各類相當齊全。……終於開始有興趣了麽?」


    「怎麽可能。輕小說裏又沒有解謎類。」


    「你這家夥,哪天被富士見解謎文庫的粉絲做掉我也不管啊。」


    水鬥和準備前往解密類書架的我分道揚鑣,走向了位於入口對角邊的輕小說書架。最近似乎是輪到了輕小說的回合。


    我將羅列在書架上的書脊,從左上到右下一本本掃過。嘿誒~。藏品還真的挺齊全呢。要是能再早點來這裏就好了。


    一邊將手伸向剛找到的一本沒有看過的書,我將臉從書架邊探出,看向了水鬥失去蹤影的角落。


    ……趁著那個男人在選書的時候,裝作擦身而過的樣子去道個歉馬上撤退怎麽樣?


    畢竟那個男人也是,嘴上說著「能不能把話說到除我以外的人也能明白的程度啊」之類的話,結果自己卻撂下除我以外的人根本聽不明白的話語後就此揚長而去了,所以即使我的道歉多少有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也沒什麽問題吧。


    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呢。好,就這麽定了。


    我帶著書,走近水鬥所指的輕小說書架。水鬥就在這書架的對麵才對。如此想著正當我準備繞到書架後麵時,


    「——嗚哦!」


    「——嗚啊!」


    一聲微弱的悲鳴,從書架的另一邊傳來。


    緊接著傳來的,是啪塔啪塔的一陣書本落在地上的聲音。


    以及水鬥一句小聲的「抱歉」。


    水鬥和誰撞上了麽?


    不知為何,心中一陣騷動。


    這是怎麽回事呢。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好像見識過類似的事情一樣——


    我略微加快了腳步,窺向書架的後麵。


    地上散落著封麵華麗的文庫本。


    有一個女孩子,正慌慌張張地收拾著那些書。


    那是一個,不怎麽起眼的女生。


    一瞬間,我還以為是以前的那個——水族館約會時,和水鬥在一起的那個女生。但是,我馬上意識到了那並不是同一人物。


    不僅發型不是麻花辮而是齊肩中發,也不知到底是因為睡相不好還是因為原本就是那樣,她的頭發到處都有些翹起。而身高也比當時的女生要高15公分左右,曉月同學見到的話也一定會感到羨慕吧。


    但比起這些,更讓我一眼就確信了不是同一個人的特征,是她仿佛要將手上的文庫本埋起來一般的,她的胸部。


    ……好、好大……。


    她的胸部將校服的線衣一把撐開,彰顯出壓倒性的存在感。雖然曉月同學總是將我的胸部視為眼中釘,但在她的麵前,我這種程度實在是無法以巨乳自稱。f……?搞不好大概有g了吧……。


    正當我為那恐怕隻在輕小說封麵上見過的巨乳而本能上感到恐懼的時候,水鬥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文庫本中的其中一冊。


    「……啊……」


    那個女生漏出了有些怯生生的聲音,微微抬頭瞥向水鬥,又馬上低下了頭。


    一定是很害羞吧。嘛,也是呢。畢竟自己的嗜好為人所知,總是多少有些害臊的事——


    「——這個係列,」


    誒的一聲,那個女生抬起了頭。


    誒的一聲,我也看向了水鬥。


    沒有任何打算,沒有任何計算。


    隻是以一副見到了同好的禦宅一般的表情。


    ——伊理戶水鬥如是說道。


    「你也,很喜歡嗎?」


    ——就這樣,我目擊到了。


    神明的陷阱,對除我以外的人發動的,那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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