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連續追問下,彭大哥才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和李大民麵麵相覷,表示不信。


    彭大哥無奈說道:“那天我醒來之後,就好像做了一場黃粱大夢。經曆的事既像做夢那麽遙遠,又好像真的發生一樣切實。我醒過來可把家裏人高興壞了,怎麽慶祝自不必說,後來我又到醫院複查,心髒病還是有的,不過已得到很大程度的緩解。這時,有人跟我說,你知道自己怎麽撿了這條命吧,是有貴人相助……”


    大家七嘴八舌說,就在彭大哥被推進急救室的時候,誰也沒注意走廊裏坐了一個外人。這個人實在是不起眼,穿著普通,據說還戴著帽子,看上去就像個老實巴交的體力工作者。


    親戚朋友都在焦急等待,誰也沒心思注意這麽個人。


    彭大哥被推出急救室,彭大嫂驚嚇暈死過去的時候,那人站起來走到彭屍體前看了看說,這人還有救。


    因為彭大哥死亡來得實在突然,大家都被這個悲劇擊垮了,忽然有人這麽說,頓時被當成了救世主。


    當然事情不會那麽簡單,醫生的鄙視,家屬的質疑等等,這些就不一一細說了。那人隻說,要救死者不用那麽麻煩,讓他跟著運屍車一起去火葬場即可,如果到了冰庫,死者還沒醒過來,那就是命數已定,誰也救不了。


    當然現在的社會,幫忙就肯定會談到價錢,那人居然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要彭大哥公司十分之三的股份。


    聽到這,我沒什麽反應,李大民倒是想到了什麽,問道:“彭大哥,那個人以前認識你?”


    彭大哥搖搖頭:“素昧平生。”


    “那他怎麽知道你是開公司的,還要公司股份?”


    彭大哥說:“別急,等我講完。”


    當時彭大哥的兒子也急眼了,說隻要把我爹救活,別說十分之三,給你一半都行。那人說這可是你說的,別後悔!然後上了運屍車,一起往火葬場來。


    那人當時提了個古怪的條件,必須讓他和屍體單獨呆在後車廂,其餘人等一律不準在。這裏解釋一下,我們這個地方,每所醫院都會有殯葬一條龍的業務員蹲點,看誰家老人不行了,就塞給親屬一張名片,承諾後事一條龍全包,安安穩穩送老人上路。


    而殯葬一條龍都和火葬場有業務聯係,這運屍車便是殯葬一條龍和火葬場聯係來的。別看是輛破麵包,這車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有資格上去坐的。首先得有火葬場司機,還得有殯葬一條龍的業務人員隨行,最後一個名額就是隨行家屬,隻能上一個。


    司機在前麵開車,而家屬和業務員陪著棺材在後車廂,一路把屍體送到火葬場冷藏,這就算護送最後一站。


    那人提出隻能自己和屍體在後車廂,這就有點違背規矩了。還沒等業務員提出異議,彭大哥的兒子不幹了。小夥子雖然才上大三,但挺有主心骨,做事不卑不亢。他說我絕對不可能把我爸的屍體和一個陌生人放在一起,說句不好聽的,你要是在後麵瞎捅咕,毀我爸屍怎麽辦?你要幹什麽都可以,但我必須在現場監護。


    那人看看彭大哥的兒子說,好,小夥子,你可別後悔。


    沒什麽後悔的,那是我爸。兒子說。


    說到這,彭大哥的臉上洋溢著幸福。他磕磕煙灰:“我這輩子有這麽個兒子知足了,這小子平時看著毛毛躁躁,一副孩子樣,關鍵時候真能挺起鍋蓋。”


    家屬既然都沒有意見,殯葬業務員和火葬場司機也樂得自在,他倆坐在前麵駕駛和副駕駛上。後麵車廂是彭大哥的屍體,那人帶著他兒子。


    再提一點,殯葬一條龍在為死人收屍的時候,用的是棺材。那種棺材我見過,並不是農村或者小說裏,一頭大一頭小,刷著紅漆的大棺材。而是窄小玲瓏,上麵覆蓋著黃緞子的小棺材。


    黃緞子上用很陰鬱的暗色調繪著八卦,還有羽化成仙什麽的圖案。裹在棺材外麵,極為詭異陰森。


    屍體入棺也有講,擦洗身體,棉花堵住七竅,然後裹上黃色綢布,兩個大漢一個抬頭一個抬腳放入棺中。合蓋前,死者家屬還得選出一位代表喊一聲:“xx,你一路走好啊!”


    可當時那人提出個要求,彭大哥的屍體不能入棺,放到擔架上抬進後車廂即可。親戚朋友們議論紛紛,有人就勸彭大嫂和兒子,你們不能由著這麽個來曆不明的人胡鬧。老彭死得突然,死了死了不能再折騰。彭大嫂別看是個老師,可畢竟是女流之輩,也沒了主意。兒子真行,頂住巨大的輿論壓力,全力配合那人,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到時候如果我爸活不過來,咱們再算總賬。


    彭大哥的屍體全裸,隻蒙了一層白被單,用擔架抬進車廂。那人和兒子也一起走了進去。


    運屍車發動,呼嘯著沿著城市公路往郊外的火葬場去。


    其他親戚朋友或是私家車或是打出租,跟在後麵一路隨行。


    李大民聽得火急火燎:“彭大哥,那人在後車廂都對你做了啥?”


    彭大哥深吸一口氣:“這個問題我問過兒子很多遍,他一直不說。自從我救回來之後,他的情緒很差,臉色非常陰鬱,幾乎沒笑過。經常把自己鎖在屋裏不出來,我真怕他自閉了。”


    我眨眨眼:“不會是他把命續給你了吧?”


    李大民朝我瞪眼:“你他媽別胡說。”


    彭大哥愣了:“什麽續什麽命?啥意思?”


    我撓撓頭,不顧李大民的眼色說:“你的命活到頭了,但為了讓你繼續能活下去,有高人作法,借了你兒子的陽壽續給了你……”


    彭大哥看著我,忽然爆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小劉,我算是服了你了,這麽扯的東西你都能想出來。”


    我有點急:“這可不是扯淡。你們知道xx地方曾經出了個古怪的命案,舉國震動,有個鄉下孩子讓人弄死了,脖子上掛著秤砣吊死在屋頂橫梁上……”


    “別說了,閉嘴!”李大民皺眉:“別有的沒的,胡說八道。”


    我還想說什麽,彭大哥擺擺手:“或許有續命這種逆天法術存在,但是我的情況並不是這樣。在我一再追問下,我兒子終於說了那天的經過。”


    運屍車的後車廂隻在棚頂掛了一盞瓦數很小的燈泡,亮著晦暗的燈光。屍體放在當中空地,那人和兒子分坐兩邊。也不知什麽原因,這逼仄的空間裏十分陰冷,透著陰森的涼氣,兒子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凍得瑟瑟發抖,抱著肩膀嘴唇都白了。


    那人問兒子:“你爸爸叫什麽名?”


    “彭亮。”


    “好,你聽我的。現在你抓住你爸爸的手。”


    屍體躺在擔架上,白被單蓋的不嚴實,一隻蒼白的手落在外麵。兒子看看手,心裏猶豫,雖然知道這是父親的手,但畢竟是死人身上的。普通人對死人屍體那種心裏恐懼感,是紮根在意識裏,一時半會消除不去的。


    那人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如果不敢握,那就請你下車。”


    兒子一咬牙:“握就握。”他半蹲在地上,握住爸爸的手。死人的手觸之冰涼,十分僵硬,雖然剛死不久,握著的感覺依然像塊冰坨子。


    那人站起從衣服內兜掏出一個黑色塑料袋,他背對兒子行事,加之燈光晦暗,也不知袋子裏裝的什麽。一陣動作後,那人從袋子裏掏出三根長香。


    香和世麵見到的香不一樣,雖然不過成人一掌之長,看起來卻是粗粗壯壯。周身呈赤紅色,上麵好像還繪著什麽曲線型的圖案。


    他把三根香插在一個精致的小香爐上,然後不急不慌掏出一根煙點上。煙頭閃爍,他緩緩吐出一口煙圈,捏著煙尾巴,把煙頭湊到香上點燃。


    香燃燒,慢慢散發出一股細細的膩人之香,聞起來有些像燒豬頭的味道。


    那人看看表,自言自語:“還有點時間。”然後坐在長凳上閉目養神。


    兒子著急:“你到底救不救我爸?怎麽還睡上了。”


    “現在沒法救,他的魂兒還沒走到……”後麵那個詞說得很快又含糊,兒子並沒有聽清楚,隻覺得詞的發音很怪,有點不太像中國話。


    好一會兒,那人睜眼,看看表:“差不多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香煙,鼓著腮幫子來到屍體前,掀開上麵的白被單,露出彭大哥蒼白毫無生氣的臉。


    兒子不忍再看,別過臉去,眼淚在眼圈裏打轉。


    那人俯下身,和屍體麵對麵,慢慢張開嘴。他做了個吹的口型,從狹細的雙唇中緩緩吐出一股白色的煙,那股煙猶如凝脂,覆蓋在彭大哥的臉上,沿著他的鼻腔鑽了進去。


    “你這是做什麽?”兒子大驚失色。


    那人沒搭理他,還在不急不忙地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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