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很快過去。


    早春二月,那小風比冬天都冷。這個禮拜我沒怎麽出門,完全宅了起來。在家吃了就睡,睡完再吃,精力都補充了回來。


    好日子終於過完了,根據約定時間,我背著行囊來到公司停車場集合。


    和眾人會合後,我看到李揚就帶了一個幫手,是老熟人,秦丹。秦丹親切和我握手:“老劉,很長時間沒見啦。”


    我笑著回應:“是啊,小丹越長越漂亮。”


    秦丹微微一笑:“哪有。聽李揚說起你們這次的經曆,真是把我們燈盟的都羨慕壞了。老劉,我發現一件事,如果要尋刺激必須找你。”


    我笑著打趣:“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正說著,李副總和王雪也走了過來。李副總說:“這次去的地方比較偏僻,沒有車不方便,集團調了輛大吉普,我們自駕遊過去。我介紹介紹,這是司機老曹。”


    老曹大概四十來歲,頭發亂糟糟的,身上隨便裹了一件薄衣服,一張嘴滿口牙還不齊,看上去既憨厚又窩囊。老曹和我們一一問好,算是認識了。


    隨行的人裏還有個三十出頭的神秘人,這小子穿著黑色夾克,戴著頭巾,嘴裏不停嚼著口香糖,耳朵上掛著耳機,身體跟音樂節奏還一動一動的,和我們簡單點點頭。李副總介紹說:“這是凱文。”


    好好的中國人叫個外國化名。


    李揚問李副總:“他是做什麽的?”


    李副總說:“凱文和你們一樣,是尹總欽點的,這一趟必須去。他的職業是紋身師。”


    我和李揚對視一眼,這事有意思了。


    大家寒暄之後上車,這輛吉普是改裝的,前後三排,烏黑錚亮,氣勢非凡,看上去就結實。老曹發動汽車,載著我們這個小團隊進入茫茫車流,駛向高速公路。


    老曹和凱文坐在前排,我和李揚坐在中間,秦丹、王雪和李副總三位女士坐在後麵。倒也和諧。這一路上,凱文就沒跟我們怎麽交流過,要麽玩手機,要麽聽音樂,要麽畫畫。老曹也是個悶葫蘆,隻管開車,偶爾說幾句話還磕巴。


    李副總是大老總,和兩個女孩也沒什麽可講,一路上就聽到秦丹和王雪,嘰嘰喳喳說著什麽,兩人還挺投緣。


    我低聲問李揚:“你怎麽帶秦丹來了?”


    李揚說:“本來我想帶銅鎖的,咱們三個熟門熟路,配合默契。可是這小子新交個女朋友,如膠似漆,不亦樂乎,從此君王不早朝。我一看那樣就別拆散人家了,經過慎重考慮把秦丹帶來。遙遙路途,有個女孩子在還能調節氣氛,另外秦丹這丫頭不矯情能吃苦,會點小法術,一專多能,性價比比較高。”


    我聽得感歎:“銅鎖這小子,長得跟個糙土豆似的,女人還一個換一個的,真是生生氣死老夫。”


    李揚嘎嘎樂:“等完事了我給你介紹一個天香國色的。”


    這一走就是三天,路上幸虧有秦丹和王雪,李揚不愛和女孩說話,滿車就聽我和兩個女孩的說笑聲。交流過程中,我發現秦丹和王雪在氣質上似乎有一些相似之處。她們兩個雖然愛說愛笑,但有時候都有些發陰,上一秒在笑下一秒沒人看到時表情能迅速變成沉思和憂慮。心思很深的感覺,讓人看不透。


    這兩個女孩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第三天進入河南省,傍晚時分來到安陽。在這住了一宿,第二天出了市區,開始往郊區大山裏走。李副總和凱文換了位置,她到副駕駛上指揮老曹怎麽開。山路十八盤,李副總看樣子輕車熟路。


    我好奇地問她是不是來過這裏。李副總說當然來過,這兒是尹總的故鄉,也是上次我來取木盒子的地方。


    我大吃一驚,這個山村和我們追尋的事情有太多的關聯。簡單整理一條時間線,六十年前和尚委托戚燕,二十年後戚燕了這個山村藏盒子,再四十年後李副總把盒子取出交還給尹秋風。


    這裏麵肯定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順著山路又走了一天,終於進到大山。來到村口就看見有一群孩子在那玩。山裏風大,凍得孩子們臉色通紅,鼻涕老長,渾身髒的沒法看。看見有車來了,全都圍了過來。


    大槐樹底下蹲了個老頭,正在抽煙,看見我們下車趕緊迎過去:“這不是小李嗎?”


    李副總親切地說:“尹大爺,我又來看你老了。”


    老頭衝我們豎大拇指:“小李,好人啊!上次來,又給村裏修學堂,又是鋪路,還家家戶戶送衣服,好人啊。”


    李副總和我們說,她上次來對村子做過係統的調查。這個村叫黑山村,也叫尹家村,村裏百分之七十都是姓尹的。尹總就是從這個山村裏走出來的孩子。


    老尹頭是村長,在這裏一言九鼎,看我們這些城裏人,臉上樂開了花,帶我們去村小學宿舍安頓。


    我們一路走,後麵一群孩子和村民跟著,好久沒有山外的人來了,大家都挺興奮,圍著我們說著什麽,都是當地方言,也聽不懂。


    我看了看,這個村確實窮,大部分都是低矮破舊的土牆瓦房,房頂都生著枯草,寒風中顯得十分破敗和蕭索。


    來到村小學,倒是讓人眼前一亮。翻修確實挺漂亮,黃瓦白牆的,院裏還整理出一大塊操場。一些孩子正在瘋鬧,老尹頭喝道:“讓你們老師出來,來客人了。”


    孩子都挺熱心,爭先恐後往樓裏狂奔。時間不長出來個老頭,穿著綠色褲子,毛背心,戴著小眼鏡,看年歲應該不太大,但特別顯老,看到我們便喊:“歡迎歡迎,歡迎李總來考察。”


    李副總和他握手,給我們介紹:“尹為國老師是學校資格最老的老師,在鄉村教學超過二十年。”


    尹為國嗬嗬笑,顯得特別靦腆:“說那些幹什麽,都是應該做的。”


    老尹頭說:“尹老師你帶李總他們先到宿舍安頓。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今晚村裏殺隻羊,大家好好喝一杯。”


    李副總知道這個村子好客,來了山外的客人恨不得把心都扒出來,也沒說什麽,暗暗告訴王雪,等走時候記得給村裏留筆錢。


    學校宿舍有兩間,現在趕上學生放假,也沒人住,正好男一間女一間。我們把行李拿出來放好,我一頭栽在床上,累的直哼哼,這一路奔波,骨頭架子都快散了。


    宿舍門口有一些孩子,吃著手指頭嘻嘻看著。凱文覺得有趣,招手讓他們進來,把隨身的巧克力發出去。那些孩子拿了巧克力,一哄而散。凱文哈哈笑,看都不看我們,插著褲兜蠻有興趣出去溜達。


    李揚拉我一起出去看看。我困得不行,想到晚上還得和村裏人拚酒,想先好好歇歇。李揚罵了一聲:“你這個囊踹。”和老曹一起出去了。


    我把門關上,屋子裏頓時暗了下來。滿屋子說不上來什麽味,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正睡的香,被人推醒,看到是李揚。他搓著手,顯得很興奮,對我說:“老劉,我發現了一點東西,你跟我來。”


    我無奈跟他出了宿舍,來到老師辦公室。辦公室非常簡陋,破椅子破凳子,看樣子都有幾十年的曆史。辦公桌搖搖欲墜,四條腿下麵還墊著木頭塊。桌子上放著一盞老式台燈,擺放著一摞子書,一個喝水的瓷杯子,杯子上有著模糊不清的紅字“誰是最可愛的人”。這杯子都成古董了。


    尹為國老師戴著眼鏡正在看書,看我們來了,趕忙站起來。我過去握手:“尹老師你辛苦了。”


    尹為國呲牙笑笑。


    “尹老師,我看教室裏桌椅都是新的,老師辦公桌為什麽還這麽舊?”我問。


    尹為國有些尷尬:“老師用的桌子都是學生們淘汰下來的。還得感謝尹總和李總的大力資助,給學生們換了最新的桌椅。人家的錢可不能那麽浪費,我們老師就撿著學生淘汰下來的用,一樣辦公。”


    我拍拍他的手,不知道說什麽好。李揚過來碰碰我,嘴巴噘了噘,示意我去看。


    在辦公室裏麵的牆上,掛了一個又長又大的鏡框。鏡框裏貼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泛黃的黑白照。我走過去細看,這些照片幾乎橫跨整個新中國的建國史。最老的一張應該是抗美援朝時期的,一個小夥子穿著軍裝,笑得十分開心,背景是藍天大山,下麵有兩個鋼筆字“出征”。尹為國走過來輕聲說:“這是我叔叔,死在朝鮮戰場。”


    看著這張照片,我心裏沉甸甸的。一張一張繼續看著。我知道,每張照片背後都藏著一個故事,一個人的人生片段。


    李揚指著一張照片說:“你看看這個。”


    這張照片應該是在照相館拍的,裏麵是一個中年女子帶著一個孩子。這個女人穿著灰不拉擠的衣服,留著那個時代特有的齊耳短發,滿臉笑意地坐在凳子上。她旁邊站著一個小男孩,穿著黑毛衣,挺著肚子,表情僵硬顯得非常緊張。


    李揚問:“你看出這個人是誰了嗎?”


    我搖搖頭:“有點眼熟。誰?”


    “我姥姥戚燕。”


    我大吃一驚,這是姥姥?難怪如此眼熟。尹為國擦著眼鏡走過來:“你們認識戚媽媽?”


    我指著李揚道:“那是他姥姥。”


    尹為國趕緊戴上眼鏡,握著李揚的手:“戚媽媽現在怎麽樣了,她老人家身體還好嗎?”


    李揚低聲道:“我姥姥過世了。”


    尹為國怔在那,半天沒說話,眼圈紅了:“唉,她老人家有八十了吧。我記得,四十年前她來到村裏,對我們這些孩子特別好。那時候我還小,媽媽剛過世,戚媽媽把我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照顧我保護我,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老人家的恩情。”


    李揚指著戚燕旁邊的小男孩說:“尹老師,這個就是你?”


    尹為國搖搖頭,語氣有些滄桑:“這是當時我們村最傻的一個孩子,我們都管他叫二傻子,經常欺負他。我也曾經打過他,不是因為他傻,而是那時候的我認為他奪去了戚媽媽的愛。戚媽媽對他特別特別好,經常拉著他的手上城裏買好吃的玩好玩的,我們這些孩子都特別嫉妒。”


    “他是誰?”我問。


    尹為國苦笑:“真是造化弄人,當年的二傻子現在已經變成了跨國集團的大老板,他就是尹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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