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問這個地方是不是他住的時候,梁憋五臉上呈現出很奇怪的表情,露出一種極為不屑的笑容:“劉洋啊劉洋,沒看出來,你還會倒打一耙。”


    我讓他整懵了,什麽倒打一耙?


    梁憋五看看我的手機,譏諷地笑:“給佟三發短信那?我告訴你,來多少人我也不怕。”


    “你胡說什麽?”我當即怒了。


    梁憋五道:“那手機上是什麽信息?”


    “用你管嗎?你算哪根蔥。”我越來越怒。


    梁憋五上上下下打量我:“劉洋啊劉洋,你第一天來圖書館報道的時候我就覺得納悶。你好不央的在城裏五百強企業呆著,怎麽就卷鋪蓋卷兒辭職回到咱們這個小縣城甘心在一個破圖書館工作。我現在明白了,你丫藏的挺深啊。”


    我真是哭笑不得:“你到底想說什麽?”


    梁憋五陰著臉問:“你跟佟三什麽關係?”


    “我跟他有個雞巴關係,你別亂說話。”我瞪他。


    “你再說一句沒關係?”梁憋五冷笑:“那天在派出所,陳平安拿著佟三的通緝令,我當時就看你眼神不對了。你絕對認識佟三!你也就蒙蒙陳平安那個傻六吧,想騙我老人家,你還欠點火候。”


    我咽了下口水,這梁憋五還真他媽是個高人啊。我覺得那天我掩飾挺好的,還真就讓他看出破綻。


    我感覺整件事詭異莫名,而且這個地方的氣氛太滲人,實在不是講話之所。我擺擺手道:“咱們有什麽出去說,我把知道的全告訴你,行不?”


    梁憋五沒理我,而是打著手電徑直往裏走。他照照地上,光亮中能看到整整一碗大米飯灑的到處都是,瓷碗碎成了一地渣子。他若有所思,問道:“你扔的?”


    “廢話。剛才扔的。”我說。梁憋五點點頭。


    現在這個機會很好,他完全背對著我,而且相隔兩三米的距離。我如果逃之夭夭,應該有一些勝算。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想想罷了,一是我深刻感覺到,梁憋五這小子深藏武力值,衝他剛才製服我那幾下,絕對是練家子。我有點心寒,敢情他在陳平安跟前唯唯諾諾全是裝的,扮豬吃虎這是。看他剛才說起陳平安,一句“傻六”把蔑視瞧不起的態度表達得淋漓盡致;再一個就是我就算現在跑了,也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工作就在圖書館,橫不能就為了躲他,我活兒都不要了吧。


    早麵對晚麵對,都要麵對,我倒要看看他想幹什麽。


    不過我想明白一個問題,梁憋五應該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他剛才小心翼翼,躡手躡腳,一副小偷模樣。如果是真正的主人,絕對不會這麽行事。他還說過這麽一句話,問我認不認識佟三,難道這裏的主人是佟三?


    我正想著,梁憋五打著手電轉了回來,非常不客氣地用手電照我:“裏麵那扇桃木門你沒打開吧?”


    原來那門是桃木的。我用手遮著光,完全沒了氣勢,隨口應道:“沒。”


    “嗯,出去再說。”


    我們從地窖爬出來,一直來到院子裏。梁憋五看似不經意,可一直在我的五步之內。其實他大可不必,我壓根就沒想跑。


    從一側院牆翻出去,靠著牆根停著一輛破車。這車一看就有年頭沒洗了,上麵全是髒灰爛泥,幾乎看不出原色。梁憋五拍拍車:“上。”


    我無奈,隻好上了車。


    此時月黑風高,外麵寒風大作。黑茫茫的村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車裏充斥著刺鼻的皮革和煙草味,熏得我昏昏欲睡。梁憋五搖下半扇窗,立時有寒風吹進來,我縮了縮脖子。


    他點上一根煙,又把煙盒遞給我:“來一根不?”


    我隨手抽出一根,他竟然拿著打火機親自給我點上。我一時到有點受寵若驚。怎麽一下態度發生這麽大轉變?


    “我相信你和那間屋子沒什麽關係。”梁憋五抽著煙說。


    “為什麽?”我問。


    梁憋五道:“如果你真的是佟三的幫手,不可能扔那個飯碗。那東西叫‘催鬼米’,是祭鬼用的。”


    我大吃一驚,煙頭差點沒掉褲子上。


    梁憋五道:“別害怕,碗裏的米飯還沒有被鬼用過。如果真的沾了鬼氣,你就麻煩了,不死也得脫層皮。”


    “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顫著聲問。


    梁憋五忽然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劉洋,你進圖書館走後門了吧?”


    我看看他,實在搞不清他什麽套路,隻能點點頭。


    “花了多少錢?”他問。


    我說幾萬吧,都是我媽經手的,我也不太清楚。


    “有幾萬塊錢幹點小買賣不好嗎,在圖書館那地方就是混吃等死,你還不到三十可惜了吧。你剛從大集團出來,見過世麵,會甘心在小地方窩一輩子?”他語氣和善,頗有點促膝長談的意思。


    我到現在才聽明白,他這麽繞著圈的,壓根不是出於關心我的目的,這明顯還是有很大的疑心,在盤問。這些問題說不開,我就別想獲取他的最終信任。


    我簡單解釋了一下,父母歲數大了,父親剛做完手術,我得回來照顧。正因為從大集團出來,才覺得累了,找個鐵飯碗休息休息。梁憋五又問了我一些比較尖銳的細節問題,我對答如流,他這才點點頭。又問道:“劉洋,你怎麽會來這的?”


    我歎口氣,把到徐佳男他家的經曆說了一下,最後把那個破爛的備課本從棉襖裏兜掏出來給他看。梁憋五翻了翻,長舒一口氣:“劉洋,我送你回家吧。這裏的事對於你來說到此為止,這兒不是你能玩的起的,水很深。”


    我一把拉住他:“憋五,你的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梁憋五把煙頭從窗戶縫隙彈出去,拉上車窗點亮車燈,啟動車子,開始往外走。車子開出村子,默默向前行駛。他沒說我也沒追問,車裏氣氛很怪。


    半晌,梁憋五終於說道:“佟三,很可能是在養鬼。”


    這句話一出,我嚇得目瞪口呆,癡癡看著他。


    “他現在非常非常危險,越陷越深,可能已經到了偷龍轉鳳的境界。”梁憋五道。


    我愣愣的問:“偷龍轉鳳?”


    “嗯。”梁憋五點點頭:“我之所以決定和你說,是讓你知難而退,你千萬可別生出好奇心再去探什麽。偷龍轉鳳是養鬼中,最為陰毒的一種法術。行此術者,基本上已經半人半鬼了。”


    我咽下口水,渾身發涼。


    “這種法術具體行法的過程我不太清楚,大概聽說過。是用嬰兒血配以焚符之水來澆灌‘元菜’,待到元菜成熟,一刀斬落藤莖,再燒符作法,就能將嬰兒的魂魄偷龍轉鳳,附魂於藤莖之上。然後再以藤莖為法器,凝練陰魂,修成小鬼,為自己所用。”


    讓他說的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梁憋五此時麵無表情,眼神深邃,身上那份氣度完全不同於平時的猥瑣。他到底是幹什麽的?


    “你,你怎麽會知道?”我問。


    梁憋五沒有說話,而是徑直開著車,到了圖書館,他停下車,示意我可以下去了。


    我看看他,歎口氣,知道他不願說。他這麽神秘,也一定有什麽故事。


    我往家走著,佟三的身影總是縈繞在腦海裏,揮之不去。這麽一個混混,為什麽突然就會了養鬼術?聯想起那天他在客車上的舉動,我心裏有些發毛。


    佟三曾威脅一個中年婦女,要她懷裏的孩子。此事會不會和他養小鬼有什麽聯係?


    我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回到家草草洗了洗就躺下了。開著台燈,再次翻著徐佳男的日記,越看越覺得佟三這個人確實很不正常。這時,“叮”一聲來了短信,我一拍腦門,怎麽把李揚這茬給忘了。


    我拿起手機翻閱著,李揚已經發來很多條信息。可能當時我正在和梁憋五談判,精神過度緊張,也就沒聽到。現在細細一看,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


    李揚在信息裏說,我發過來的符咒照片十分冷門,他發到燈盟群,在線的人裏竟然沒有知道的,包括有些道行的秦丹。秦丹聽說是我在一個詭異的地方所拍,便想找師兄解鈴去問問。可是解鈴這小子又不知跑哪去了,聯係不上。本來這事就這樣了,這時有人上線說,這不是鬼符嗎?


    李揚來了強烈的興趣,找到燈盟那個朋友,發私信詳細詢問。也不知是那人不想說還是就是知之甚少,隻是很簡單的做出解釋。他說這些符咒有鎮鬼之用,屬於茅山術的一種分支,非常邪門。他對這東西也不太熟悉,隻是以前在越南時曾經見到過類似的符咒。這個符咒當時還牽扯到當地一樁很大的嬰兒失竊案,鬧得人心惶惶。其時他在一家雜誌任海外記者,有了新聞點便去采訪。聽一位請來的得道師傅說,這是養鬼時用的鎮鬼符,最早從茅山術演變過來。


    燈盟那位朋友對李揚說,不管你是從哪看到的這個東西,有多遠離多遠,非常邪門。如果被養鬼邪人盯上,會非常麻煩,整不好就死無葬身之地。


    剩下的信息都是看我沒有回信,李揚非常擔心,一會兒來一條,問我現在怎麽樣。


    我看得心裏熱烘烘的,回了信息,告訴他沒事了。


    李揚回信:老劉,你回到老家聽沒聽說雲村的人命案?三個人吊死在房梁上。


    我心頭陰霾密布,回到:怎麽了?


    李揚信息:據知情人描述,死的那三個人都是穿著大紅衣服,脖子上掛著秤砣,雙手和頭一起懸在房梁。是不是覺得很熟悉?


    我回道:確實很熟,洪辰當年就是這麽被折磨的。


    李揚道:在王冬梅之後,這種可怖陰毒的泄魂儀式又重出人間。他們都說嫌疑人是一對父女,你覺得會是誰呢?


    我沒好氣地回道:我怎麽知道,又不是我幹的。


    李揚那邊半天沒回信,不知在幹什麽,我正準備睡覺時,他突然又發來了信息:老劉,你在哪拍到的那些符?你說這些符會不會和雲村的殺人案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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